《心映万物代码》映溪舟

16、更大的监狱

　　“越狱”两个字，像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洛丽塔少女（云棠从她胸牌上瞥见名字：艾莉森）空洞的眼底激起一丝微弱的涟漪。但她更多的反应是惊恐，她猛地缩回头，试图把门关上，嘴里发出破碎的气音：“不……不行……规则……违反规则会……”

　　砰！砰！砰！

　　走廊两侧其他房间里冲出来的“演员”们已经陷入了更大的混乱。一个穿着丧尸戏服、脸上挂着腐肉的工作人员，正疯狂地抢夺地上散落的瓜子，塞进嘴里连壳咀嚼，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响；一个应该是演仙侠剧的女主播，拿着把塑料飞剑，对着空气胡乱劈砍，嘴里喊着“道友助我”；还有个穿着宇航服的，头盔面罩上不断闪烁着乱码，在原地转圈。

　　【扭曲的叙事棱镜】效果仍在持续，将原本井然有序（虽然有序得恐怖）的直播后台，变成了大型精神病人欢乐多现场。刺耳的警报声终于响彻走廊，但与忽明忽灭的猩红灯光和诡异的生日快乐歌混在一起，显得毫无威慑力，反而更加滑稽。

　　“没有规则了！”云棠提高音量，压过嘈杂，一把抵住即将关上的门，目光灼灼地盯着门缝后那双惊恐的眼睛，“或者，现在的规则就是‘看谁嗑瓜子嗑得最快’！想活命，就跟我走！”

　　也许是云棠过于理直气壮的态度，也许是门外这超现实的混乱场景给了艾莉森一丝虚幻的希望，她咬着苍白的下唇，颤抖着，终于一点点松开了抵着门的手。

　　云棠立刻侧身挤了进去。

　　房间内部比走廊更令人窒息。布置得如同一个华丽却破旧的欧式剧院后台，但所有东西都蒙着一层不祥的暗红色调。一面巨大的、布满裂痕的落地镜立在墙边，镜面里映出的不是房间景象，而是不断滚动着冰冷文字和扭曲表情符号弹幕的屏幕——正是云棠之前惊鸿一瞥看到的“直播界面”。屏幕右上角，一个骷髅头形状的计数器显示着鲜红的数字：【当前在线观众：74, 583】，打赏金额在不断跳动。

　　镜子的正前方，一个小丑打扮、笑容凝固在脸上的木偶被绳索吊在半空，随着不知来源的风轻轻晃动。

　　“必须……必须按照剧本演完‘哭泣的小丑’……”艾莉森蜷缩在角落的化妆台下面，抱着膝盖，声音带着哭腔，“下一个环节……是……是小丑的笑声……要在一分钟内找到红色的气球……不然……不然镜子里的‘它’就会出来……”

　　她话音刚落——

　　“嘻嘻……嘻嘻嘻……”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电子合成的小丑笑声，突兀地在房间里回荡起来！

　　与此同时，镜面上的弹幕瞬间爆炸：

　　【来了来了！经典环节！】

　　【赌一个积分，这新人撑不过三十秒！】

　　【红色气球在吊灯上！快看吊灯！（打赏 10积分）】

　　【骗人的！上次说在吊灯上的都死了！在花瓶里！（打赏 50积分）】

　　【艾莉森宝贝快跑！妈妈给你刷火箭！（打赏 1000积分）】

　　弹幕真假难辨，恶意与微弱的善意交织。

　　艾莉森吓得浑身僵直，眼泪无声地流下，绝望地看向房间各个角落。哪里有什么红色气球？

　　云棠眼神一凛。她没时间仔细找，也没兴趣玩这个死亡游戏。

　　她直接抬起手，将手里那半包恰恰香瓜子，连袋子一起，狠狠砸向了那面诡异的直播镜子！

　　“嗑你的瓜子去！看什么直播！”

　　塑料袋砸在镜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几颗瓜子从破口漏出，掉在地上。

　　弹幕停滞了一瞬，然后更加疯狂地滚动起来：

　　【？？？】

　　【这新人什么操作？】

　　【用瓜子砸直播屏？哈哈哈有意思！打赏！】

　　【违规！严重违规！管理员呢？】

　　镜子里的画面开始剧烈波动、闪烁，仿佛信号不良。

　　但小丑的笑声还在继续，倒计时仿佛在耳边滴答作响。

　　云棠没停手，她一把拉起还在发愣的艾莉森，同时对怀里的小谛听喊道：“毛孩子，对着那木偶，再来一嗓子！”

　　谛听幼崽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对那充满恶意的小丑木偶本能地厌恶，立刻鼓起腮帮子，再次发出了那空灵威严的长吟：

　　“呦——！”

　　清越的吟声如同实质的音波，横扫而过！吊在半空的小丑木偶猛地一颤，脸上的笑容裂纹蔓延，发出“咔嚓”的碎裂声！那诡异的电子笑声戛然而止！

　　镜子屏幕上的弹幕瞬间清空，变成一片雪花噪点！

　　趁着这短暂的间隙，云棠拉着艾莉森冲向房间另一侧看似是墙壁的地方——监测仪的“噪音”告诉她，那里有微弱的空间波动，可能是出口，也可能是另一个陷阱入口！

　　“不！不能去那边！”艾莉森惊恐地尖叫，“那边是……是‘惩罚屋’！失败的玩家都会被送进去！再也没有出来过！”

　　“留下来更是死路一条！”云棠毫不减速，另一只手已经从背包里摸出了最后一件“法宝”——那包还没开封的山核桃味瓜子。她将瓜子当做榔头，灌注全身力气，朝着那面墙壁狠狠砸去！

　　“给！我！开！”

　　蕴含着一丝混乱法则之力的瓜子包，与墙壁接触的瞬间，并没有发出巨响，而是如同石子投入水面，荡开了一圈圈透明的涟漪！墙壁变得模糊、扭曲，隐约显现出后面一条幽暗、向下延伸的阶梯！

　　成了！【叙事棱镜】的扰动效果，加上瓜子自带的“破界”属性，竟然真的强行打开了一条通道！

　　“走！”云棠毫不犹豫，拉着艾莉森就冲进了涟漪之中！

　　就在她们身影没入通道的下一秒，房间的门被一股巨力轰然撞开！几个戴着空白面具、身形扭曲的“管理员”冲了进来，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碎裂的镜子和木偶，以及墙上正在缓缓闭合的空间涟漪，发出了愤怒的、非人的嘶吼！

　　云棠和艾莉森在黑暗、陡峭的阶梯上踉跄狂奔，身后传来管理员追击的脚步声和令人牙酸的刮擦声。阶梯仿佛没有尽头，向下延伸至无尽的黑暗。

　　“这……这是去哪里？”艾莉森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

　　“不知道！”云棠喘着气，“但总比那个直播屠宰场强！”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光。随着靠近，微光逐渐扩大，变成一个圆形的出口，外面传来喧闹的人声和……汽车喇叭声？

　　云棠心中一喜，难道直接通到外面了？

　　她拉着艾莉森，奋力冲向出口，一跃而出！

　　刺眼的阳光让两人同时眯起了眼。但预想中车水马龙的街道并没有出现。她们站在一个……人来人往、装修得如同上世纪九十年代录像厅的、充满廉价霓虹灯牌的街道上？空气里弥漫着油炸食品和某种劣质香水的味道。

　　街道上的行人穿着过时的衣服，表情麻木，行动呆滞，像是背景板里的NPC。

　　“欢迎来到‘怀旧街区’场景。”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在两人头顶响起。

　　云棠抬头，看到街道上方悬浮着一个巨大的、不断刷新着数据的屏幕：

　　【场景：怀旧街区（安全区？）】

　　【当前任务：存活至午夜12点。】

　　【规则：1、不得损坏公共设施。2、不得与NPC发生冲突。3、必须消费至少100积分。】

　　【违规处罚：即刻抹杀。】

　　【新人引导结束。祝您游戏愉快。】

　　艾莉森双腿一软，瘫坐在地，绝望地哭泣起来：“没用的……我们只是……从一个监狱……逃到了另一个更大的监狱……”

　　云棠看着屏幕上那冰冷的文字，感受着这个看似平和、实则处处透着诡异的“安全区”，缓缓握紧了拳头。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瓜子都扔完了），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个“消费100积分”的要求。

　　“啧，”她咂咂嘴，眼神里却燃起了更旺的火苗，“这鬼地方，连包瓜子都不给卖吗？”

　　“看来，这狱，是越捅越大了。”

　　她拉起哭泣的艾莉森，目光扫过那些呆滞的NPC和隐藏在各个角落的、冰冷的监控探头。

　　“别哭了，省点力气。”云棠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既然要玩，那就玩把大的。”

　　“毛孩子，”她拍了拍怀里同样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的小谛听，“发挥你寻宝的本事，看看这破地方，哪里能‘赚’到我们要的‘积分’。”

　　她就不信，这个建立在“故事”和“规则”之上的监狱，会没有一点漏洞可钻。

　　而她云棠，最擅长的，就是找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