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映万物代码》映溪舟

17、规则漏洞

　　怀旧街区的阳光是假的，带着一股陈年塑料被烘烤后的味道。霓虹灯牌闪烁着“欣欣录像厅”、“大众游戏室”、“良友小卖部”的字样，色彩俗艳，却像蒙着一层洗不掉的灰。行人NPC穿着褪色的喇叭裤、花衬衫，脸上挂着统一的、僵硬的微笑，动作循环往复，对云棠和艾莉森这两个突然出现的“异常”视若无睹。

　　悬浮屏幕上的倒计时冰冷无情：【距离午夜12点：11:59:37】。消费100积分的规则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艾莉森瘫坐在地上，洛丽塔裙摆沾了灰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绝望几乎将她淹没。“没用的……积分……我们根本没有积分……会被抹杀的……”

　　云棠没空安慰她，大脑飞速运转。积分从哪来？打赏？任务奖励？还是……像游戏里一样，“打怪”或“探索”？

　　她集中精神，将【世界背景噪音监测仪】的灵敏度调到最高，试图从这个“安全区”捕捉信息。

　　噪音涌入，但与此前直播后台的绝望尖叫不同，这里的声音更麻木，更……程序化：

　　“……糖葫芦，一串5积分……”

　　“……游戏币兑换，1积分10枚……”

　　“……最新港片《倩女幽魂》，入场券20积分……”

　　“……警告，编号734NPC出现卡顿，申请修复……”

　　“……地面污渍刷新延迟0.3秒，已记录……”

　　都是些琐碎的“运营”信息。云棠皱紧眉头，这些NPC和店铺，似乎是这个场景的“基础设施”，积分是这里的硬通货，但获取途径呢？

　　她看向怀里的小谛听。小家伙似乎对这里虚假的平静很不适应，小鼻子不停耸动，黑眼睛警惕地扫视着，突然，它的小爪子指向街角一个看起来格外破旧、霓虹灯缺了好几个字的“老王古董店”，发出急促的“啾啾”声，带着一种发现宝贝的兴奋。

　　古董店？在这种充满廉价感的地方？

　　云棠心中一动，拉起还在抽噎的艾莉森：“走，去那儿看看。”

　　古董店门脸狭小，玻璃橱窗落满灰尘，里面堆放着一些真假难辨的瓷瓶、铜钱和旧书。一个戴着老花镜、穿着灰色中山装的老者NPC坐在柜台后，正用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拂拭着一个花瓶，动作标准得像在完成流水线作业。

　　云棠推门进去，门楣上的铃铛发出干涩的“叮当”声。

　　老者抬起头，露出标准的NPC微笑：“欢迎光临老王古董店，请问有什么需要？”

　　云棠没说话，目光在店里扫过。小谛听在她怀里躁动得更厉害了，爪子直指柜台下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堆着几个蒙尘的卷轴。

　　“老板，看看那个。”云棠指了指卷轴。

　　老者动作僵硬地弯腰，取出一个卷轴，吹了吹灰，递给云棠：“清代仿制的《山海经异兽图》，虽是仿品，但画工精细，承惠80积分。”

　　卷轴入手冰凉，材质普通，画上的异兽也呆板无神。但云棠集中精神感知，却能察觉到卷轴内部蕴藏着一丝极其微弱、却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灵性？或者说，是未被完全格式化的“真实”气息。

　　监测仪的噪音里，突然跳出一条微弱的信息：“……检测到未登记‘原初法则’残留物……价值评估：高……”

　　原初法则残留物？云棠心跳漏了一拍。难道这鬼地方，还藏着一些这个混合世界形成之初、未被“剧情病毒”污染的“源代码”？

　　她不动声色，放下卷轴，又指了指其他几样看起来最破旧、最不起眼的东西：一个缺了口的陶碗，一把生锈的匕首，一本封面模糊的线装书。

　　老者一一报价，价格都在几十到一百积分不等。

　　云棠身上一分没有。她看着老者那张程式化的笑脸，突然咧嘴一笑，从背包里摸索起来——瓜子已经告罄，但她摸到了另一样东西：之前顾衍之让人给她准备的高热量零食里，有几条巧克力棒。

　　她掏出一条巧克力棒，啪一声拍在柜台上，语气带着一种街头混混般的痞气：“老板，以物易物，行不行？这可是‘外面’来的好东西，纯可可脂，尝尝？”

　　老者NPC的笑容凝固了，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混乱，像是处理不了这个超纲的请求。他体内的程序似乎正在疯狂运算，嘴巴开合了几下，发出滋滋的电流杂音：“……错误……交易协议未包含‘以物易物’条款……价值比对数据库无此物品信息……”

　　有门！云棠心中暗喜。这些NPC和规则，看似严密，实则僵化，对“系统”预设之外的情况缺乏应变能力！

　　她趁热打铁，又加了一把火，指着小谛听最先看中的那个卷轴和那把生锈匕首：“这两样，换这条巧克力，怎么样？你赚大了！”

　　老者NPC的混乱更严重了，身体微微颤抖，眼珠子里甚至闪过几行快速滚动的乱码。街角上空，悬浮屏幕的规则文字似乎也波动了一下。

　　艾莉森都忘了哭，目瞪口呆地看着云棠跟一个“NPC”讨价还价，还用巧克力棒？

　　就在这时，古董店的门再次被推开，铃铛响起。

　　进来的不是NPC，而是三个穿着打扮各异的“玩家”。一个身材高大、脸上带疤、眼神凶狠的男人；一个穿着性感皮衣、手里把玩着一把蝴蝶刀的女人；还有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怯生生的少年。他们身上都带着血腥味和一种久经沙场的疲惫感。

　　疤脸男一进来，目光就锐利地扫过云棠和艾莉森，尤其在云棠那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现代休闲服和怀里奇怪的宠物身上停留片刻，然后冷冷地对老者NPC说：“老头，老规矩，兑换积分。”

　　他拿出一个看起来像是从某种怪物身上割下来的、还在微微搏动的肉瘤，扔在柜台上。

　　老者NPC立刻恢复了标准笑容，接过肉瘤，柜台下方一个仪器闪烁了一下：“变异腐蚀兽核心，品质普通，兑换50积分。” 疤脸男手腕上一个类似手表的东西亮了一下。

　　原来积分是这么来的？猎杀场景里的“怪物”？

　　皮衣女和眼镜少年也各自拿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材料兑换了积分。

　　疤脸男兑换完，这才转向云棠，眼神不善：“新来的？懂不懂规矩？安全区禁止动武，但出了安全区……你们这种菜鸟，最好找个地方躲起来，别碍事。”他的目光掠过艾莉森华丽的洛丽塔裙，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在这种地方，这种“精致”的物品往往意味着特殊价值。

　　云棠还没说话，那个眼镜少年却怯生生地拉了拉疤脸男的衣角，小声说：“虎哥，她们……她们好像没有积分手表……”

　　疤脸男一愣，仔细看向云棠和艾莉森的手腕，果然空空如也。他的脸色瞬间变了，从凶狠变成了惊疑不定：“你们……你们不是从‘新人广场’进来的？是‘偷渡者’？”

　　偷渡者？云棠捕捉到这个关键词。看来进入这个空间有正规渠道（虽然也是被迫的），而她和艾莉森通过打破直播后台墙壁进来的方式，属于非正常途径。

　　这或许意味着，她们不受某些“规则”的保护，但也可能……不受某些“规则”的限制！

　　疤脸男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什么。偷渡者意味着不可控，但也可能意味着……有油水可捞。他给皮衣女使了个眼色。

　　皮衣女会意，扭着腰走到云棠面前，蝴蝶刀在指尖翻飞，笑容妩媚而危险：“小妹妹，没积分在安全区可是寸步难行哦。姐姐好心，带你们去赚积分怎么样？只要……你们乖乖听话。” 她的目光像毒蛇一样扫过云棠和艾莉森。

　　艾莉森吓得往后缩，紧紧抓住云棠的衣角。

　　云棠却笑了，她拍了拍装着巧克力的口袋，又指了指柜台后还在因为“以物易物”请求而偶尔卡顿的老者NPC，对疤脸男说：“这位大哥，赚积分的方法，好像不止打打杀杀一种吧？我看这老先生的店，就挺有意思的。”

　　她的话意味深长。疤脸男三人组显然也是老玩家，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看向老王古董店的眼神也变了。他们之前只把这当成兑换点，从来没想过NPC本身可能存在漏洞！

　　悬浮屏幕上的倒计时在一分一秒流逝。

　　云棠站在虚假的阳光下，面前是虎视眈眈的资深玩家，身后是漏洞百出的NPC商店，怀里是能寻宝的谛听幼崽，身边是瑟瑟发抖的新同伴。

　　她深吸一口充满塑料味的空气，感觉这个“怀旧街区”，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有趣”。

　　“怎么样？”她对着疤脸男，也像是对着这个诡异的空间本身，扬起了眉毛，“合作一把？一起挖掘一下这个鬼地方的……隐藏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