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风逝于星海》辛鸩

14、最后的抉择

　　交火声从走廊深处传来，断断续续，但越来越近。
　　西里斯强迫自己专注于控制台。净化程序的准备进度缓慢推进：3%...5%...7%。每个百分点都需要精确的基因校准和能量调配，不能加速，不能跳过。
　　AI的声音平静地汇报：“外部入侵者已突破第三道防线。雷恩·奥托正在第四道防线阻击。对方有两人：艾瑞斯·凯尔，携带标准武器；皇帝卡洛斯七世，携带皇室基因密钥，该密钥赋予他部分遗迹控制权限。”
　　屏幕上显示实时战斗画面。雷恩利用走廊的复杂结构进行游击战，精准射击，暂时压制了对方。但皇帝手里的密钥装置在不断发光，每次光芒闪烁，遗迹的防御系统就会短暂失效——他在用权限强行开路。
　　“他的权限等级？”西里斯问。
　　“次级继承者。七百年前，皇室通过基因工程培养出了一个携带稀薄标记的后裔，代代相传。现任皇帝的标记浓度：12%，足够开启部分功能，但无法操控核心。”
　　“能远程关闭他的密钥吗？”
　　“需要主控制台授权。但授权过程中，净化程序准备会暂停。”
　　西里斯咬牙。不能暂停。净化程序一旦开始就不能中断，否则会损坏核心设备。
　　进度：11%。
　　走廊里的交火声突然停止。几秒的死寂，然后传来雷恩的闷哼声。
　　西里斯心脏骤停：“雷恩！”
　　没有回应。AI调出画面：雷恩靠在墙上，左肩中弹，鲜血浸透训练服。但他还站着，枪口仍然对准走廊拐角。
　　“伤势评估：贯穿伤，未伤及重要血管和神经。但失血会影响战斗能力。”AI报告。
　　西里斯手指收紧。他想冲出去，但知道不能。他是唯一能操作系统的人。
　　“记忆AI，遗迹里有医疗设备吗？能远程治疗吗？”
　　“有，但需要他移动到指定位置。我可以引导。”
　　AI通过走廊的通讯器对雷恩说：“向右移动十五米，墙壁上有医疗面板。”
　　画面里，雷恩艰难移动。他到达面板前，打开，里面是一支注射器和止血凝胶。他快速处理伤口，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这是多少次战场受伤练就的本能。
　　处理完，他重新端起枪。失血让他脸色苍白，但眼神依然锐利。
　　“西里斯，”他突然对着空气说，知道AI会转达，“我没事。专心你的工作。”
　　西里斯眼眶发热。他点点头，虽然雷恩看不见。
　　进度：15%。
　　皇帝和艾瑞斯再次推进。这次他们改变了策略：艾瑞斯正面佯攻，皇帝用密钥直接关闭了一段走廊的防御，从侧面绕行。
　　“警告：入侵者已接近第五道防线。那是最后一道防线，后面就是净化之间。”AI说。
　　雷恩显然也意识到了。他开始后撤，在第五道防线处布设陷阱——用能量武器设置绊线，用遗迹的维修机器人改装成移动炸弹。
　　但皇帝的动作更快。密钥的光芒扫过，陷阱被一一解除。
　　“他的权限在提升。”AI突然说，“他在用密钥强行破解更高级的控制代码。虽然缓慢，但持续进行。预计一小时后，他可能获得临时核心权限。”
　　一小时。净化程序准备至少还需要一个半小时。
　　“有没有办法干扰密钥？”西里斯快速思考。
　　“有。如果你释放一次高强度的基因标记共振，可以暂时覆盖密钥信号。但那样会消耗你的体力和精神力，可能影响后续操作。”
　　“做。”西里斯毫不犹豫。
　　他走到控制台中央，那里有一个圆形平台。站上去后，平台升起，与上方的净化之门双螺旋结构对齐。
　　“释放过程需要十秒。期间你会感到剧痛，因为标记基因被强制激活。”AI警告。
　　“开始。”
　　平台发出蓝光。西里斯感到后颈腺体像被烙铁灼烧，疼痛从一点扩散到全身。他咬紧牙关，没有出声。
　　走廊里，皇帝手里的密钥突然剧烈闪烁，然后失效了几秒。雷恩抓住机会，精准射击——不是打人，是打密钥装置。
　　皇帝及时躲避，装置只被擦伤，但功能受损，破解速度明显下降。
　　“干扰成功。”AI说，“但你的腺体损伤加重。建议休息。”
　　西里斯从平台走下，脚步踉跄。腺体的疼痛像有火在烧，但他摇头：“继续。进度多少？”
　　“22%。”
　　时间过去四十分钟。距离皇帝可能获得核心权限还有二十分钟。
　　雷恩的阻击越来越艰难。弹药即将耗尽，伤口虽然在医疗凝胶作用下止血，但失血和疲劳在累积。皇帝和艾瑞斯都是训练有素的人，配合默契，步步紧逼。
　　第五道防线被突破。
　　现在，雷恩退到了净化之间的大门口。身后就是西里斯所在的大厅，他无路可退。
　　屏幕上，皇帝和艾瑞斯出现在走廊尽头。皇帝看起来年迈但威严，身着皇室便服，手里拿着受损但仍在工作的密钥。艾瑞斯跟在他身后，脸色复杂——有愧疚，有决绝，也有某种疯狂的忠诚。
　　“奥托元帅，”皇帝开口，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投降吧。你保护不了他，也保护不了自己。但如果你现在放下武器，我承诺留你们性命。西里斯仍然是钥匙，但不必死。你们可以一起生活，在我的新秩序里，有特殊的地位。”
　　雷恩笑了，那笑容冰冷嘲讽：“在你的新秩序里当宠物？不必了。”
　　他举枪，但皇帝先动了。
　　密钥射出一道红光，不是攻击雷恩，是攻击大门。门开始缓缓开启——皇帝在用权限强行开门。
　　雷恩开枪，但艾瑞斯挡在皇帝身前，用能量盾挡下。同时，艾瑞斯也开枪还击。
　　雷恩躲避，但动作慢了半拍，第二枪击中他的右腿。他跪倒在地，枪脱手。
　　大门完全打开。
　　皇帝和艾瑞斯走进净化之间。
　　西里斯站在控制台前，转过身。他手里没有武器，只有数据板。但眼神冰冷如极地霜风。
　　“停下。”他说。
　　皇帝看着他，眼中闪过贪婪：“孩子，你做得很好。净化程序准备到多少了？”
　　“与你无关。”
　　“哦，与我有关。”皇帝微笑，“因为现在，它是我的了。”
　　他举起密钥，对准中央控制台。密钥开始强行连接。
　　AI警告：“检测到权限冲突。次级继承者正在尝试夺取控制权。是否启动防御？”
　　西里斯点头。
　　净化之间内，突然从地面升起能量屏障，将皇帝和艾瑞斯隔离在一个三角形区域。但皇帝用密钥持续破解，屏障在缓慢变薄。
　　“没用的。”皇帝说，“我的密钥虽然受损，但足够破解这些基础防御。而你的继承者权限……你太年轻，标记浓度虽高，但缺乏训练，无法发挥全部力量。”
　　他说得对。西里斯能感觉到控制权在一点点流失。皇帝对古文明技术的理解远超他，即使只有12%的标记浓度，七百年的知识传承让他知道如何最大化利用。
　　进度：35%。太慢了。
　　雷恩拖着伤腿爬向掉落的枪。艾瑞斯看见，举枪对准他。
　　“别动，元帅。”艾瑞斯声音嘶哑，“我不想杀你。”
　　“那就别挡路。”雷恩继续爬。
　　艾瑞斯开枪，打在他手边的地面。“停下！”
　　皇帝没有理会他们，专注破解。屏障已经薄到透明，随时可能破碎。
　　西里斯快速思考。还有一个办法——一个危险的办法。
　　“记忆AI，”他低声说，“如果我现在强行加速净化程序准备，会怎样？”
　　“需要你与核心直接连接，用你的生命能量补充不足。风险：你可能在程序完成前耗尽生命。成功率：未知。”
　　西里斯看向雷恩。后者已经拿到枪，正在艰难地试图站起。艾瑞斯还在瞄准，但没有再开枪。
　　时间不够了。皇帝即将破解屏障。
　　“做。”西里斯说。
　　他再次走上中央平台。这次不是短暂释放，是持续连接。平台伸出无数细小的探针，刺入他的皮肤，与神经系统直接连接。
　　剧痛。比刚才强烈十倍。西里斯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被抽离，被吸入那个巨大的双螺旋结构。但他咬牙坚持。
　　进度条开始加速：40%...50%...60%...
　　皇帝察觉到了。他脸色一变：“你在自杀！停下！”
　　“不。”西里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在选择。”
　　65%...70%...
　　屏障破碎。皇帝冲出来，但西里斯周围已经形成了一个保护力场——那是核心最后的自动防御，无法被次级权限破解。
　　75%...80%...
　　雷恩终于站起，举枪对准皇帝。但艾瑞斯更快，一枪打中他的手腕，枪再次掉落。
　　“抱歉，元帅。”艾瑞斯说，“但我必须忠于陛下。”
　　雷恩看着西里斯。他看见平台上的人脸色惨白如纸，银发被汗水浸透，身体在微微颤抖，但眼神依然坚定。
　　进度：90%。
　　皇帝疯狂地尝试各种方法破解力场，但都失败。他转向雷恩：“阻止他！如果你爱他，就阻止他！这样下去他会死！”
　　雷恩摇头：“我相信他的选择。”
　　95%。
　　西里斯感到意识在模糊。眼前开始出现重影，听见的声音变得遥远。但他知道，快完成了。
　　皇帝做了一件疯狂的事。他举起密钥，不是对准控制台，是对准自己。
　　“如果我死了，密钥会自毁，并发送信号让整个皇室舰队攻击遗迹。”他嘶吼，“你们什么都得不到！停下，我让你们走！我发誓！”
　　最后一秒的抉择。
　　西里斯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对AI下了最后一个指令。
　　99%...100%。
　　净化程序准备完成。
　　同时，皇帝手里的密钥突然失效——不是被干扰，是被远程锁定了。西里斯在最后时刻，用最高权限冻结了所有次级权限设备。
　　皇帝愣住。艾瑞斯也愣住。
　　平台缓缓降下。西里斯瘫倒在地，但还活着，微弱地呼吸。雷恩冲过去——艾瑞斯这次没有阻拦——抱起他。
　　“傻瓜……”雷恩声音哽咽，“你差点死了。”
　　西里斯虚弱地笑：“但……完成了。”
　　控制台上，全息影像显示：“净化程序准备完毕。是否启动？范围：全星系。时间：三百年。需要守护者确认。”
　　皇帝疯狂地扑向控制台，但力场仍然存在。他嘶吼：“不！那是我的！七百年的计划！你不能！”
　　西里斯看着雷恩：“现在……轮到我们选择了。启动净化，我们留下三百年。或者……启动自毁，带着数据离开。”
　　雷恩低头看他：“你的选择是什么？”
　　“我选择……”西里斯看向皇帝，看向艾瑞斯，看向这个充满压迫的世界，“我选择希望。即使需要三百年，即使我们会错过一切。但三百年后，会有一个更好的世界。”
　　他转头看雷恩：“但你……你有权选择离开。三百年太长了，我不该强迫你——”
　　“我选择你。”雷恩打断他，“无论多久。”
　　西里斯笑了，眼泪滑落。
　　他对AI说：“启动净化程序。我们留下作为守护者。”
　　AI确认：“最后一次警告：一旦启动，不可逆转。你们将进入封存，意识与AI融合管理程序。三百年后，可以选择苏醒。确认？”
　　“确认。”
　　皇帝发出绝望的咆哮。艾瑞斯站在原地，手里的枪缓缓放下，脸上是彻底的茫然——他一生的忠诚，到底是为了什么？
　　控制台光芒大盛。净化之门开始全功率运转，双螺旋结构加速旋转，光芒照亮整个大厅。
　　全息影像显示进度：“净化程序启动。预计完成时间：三百零七年四个月十二天。当前进度：0.0001%。”
　　西里斯和雷恩被引导向大厅一角。那里升起两个封存舱，透明外壳，内部充满营养液。
　　“请进入。意识上传即将开始。”AI说。
　　雷恩抱着西里斯走向封存舱。在进入前，西里斯看向皇帝：“你会被留在这里。封存区域是唯一安全的，净化程序不会影响这里。三百年后，当新世界诞生，你会看到你计划的彻底失败。”
　　皇帝瘫坐在地，像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艾瑞斯突然说：“陛下……我们错了，对吗？”
　　没有回答。
　　雷恩和西里斯各自进入封存舱。外壳关闭，营养液涌入，呼吸自动切换为液体循环。意识开始模糊，开始上传。
　　在最后的清醒时刻，他们透过外壳对视，手隔着透明材料相贴。
　　“三百年后见。”雷恩说。
　　“嗯。”西里斯微笑，“到时……一起看新世界。”
　　意识上传完成。封存舱进入休眠模式。净化程序全速运转，无形的波纹从遗迹扩散，开始缓慢改变整个星系的基因结构。
　　AI的声音在整个遗迹回荡：
　　“程序启动。古文明最后使命，现在开始。愿三百年后，自由降临。”
　　而在遗迹外，皇室舰队还在等待。突然，所有仪器检测到巨大的能量爆发，然后遗迹开始隐形，从物理空间消失。
　　同一时刻，星际公共网络被海量数据淹没——古文明的真相、ABO分化的起源、皇室七百年的阴谋，全部公开。
　　整个星系陷入震惊、混乱，然后……觉醒的开始。
　　三百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