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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相遇 ...

  •   苏砚走后的第七个春天,谢辞带着念槐去老槐树旁的市集买槐花糕。念槐已经三岁了,扎着羊角辫,手里攥着那枚小小的槐树叶钥匙扣,蹦蹦跳跳地喊:“谢叔叔,快呀,李奶奶的槐花糕要卖完啦!”

      风里的槐香比往年更稠,漫过脚踝,像要把七年的时光都泡软。谢辞牵着念槐的手,慢慢走在石板路上,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肩头,像苏砚以前替他挡过的光影。他还是每年都换木牌的红绳,课桌上的刻痕被新学生摸得发亮,张叔的木刻摊前,“砚”与“辞”的木牌挂了一排,买的人问起,张叔总说“是一对的,要一起带才好”。

      走到市集口,念槐突然挣开他的手,朝着不远处的槐树苗跑去——那是去年他和张叔一起种的,说“等它长大,苏砚就能看见新的槐树了”。陆屿笑着跟上,刚要弯腰去抱念槐,视线却突然顿住,像被钉在了原地。

      不远处的槐树下,站着一个清瘦的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着,手里捏着一片刚摘下的槐树叶,指尖轻轻摩挲着叶脉。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手腕上一根褪色的红绳,绳上系着一枚小小的木牌,阳光落在木牌上,能看清上面刻着的“辞”字——是他当年刻坏了又重做的那枚,苏砚没带走的那枚。

      少年的头发长了点,眉眼比七年前清俊了些,却还是当年的模样:眼角微微上挑,笑起来会有浅浅的梨涡,手里总爱捏着一片槐树叶。他抬头时,目光刚好撞上陆屿的,像七年的时光突然被剪断,像那年蝉鸣的夏天,他突然转头,笑着说“谢辞,槐花好甜”。

      谢辞的呼吸瞬间停了,指尖冰凉,连牵着念槐的手都在抖。念槐仰头看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扣:“谢叔叔,你怎么了?那个叔叔手里的树叶,和我的钥匙扣一样呀!”

      少年也愣住了,手里的槐树叶落在地上,他慢慢走近,脚步很轻,像怕惊扰了一场梦。他的目光落在陆屿身上,落在他口袋里露出的木牌红绳上,落在念槐手里的槐树叶钥匙扣上,声音很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谢……谢辞?”

      是苏砚的声音,清瘦,带着点歪,和信里的字迹一样,刻在谢辞的骨子里。

      谢辞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石板上,砸在那片飘落的槐树叶上。七年了,他无数次梦见这样的场景,梦见苏砚站在槐树下,笑着喊他名字,可每次醒来,身边都是空的。现在,苏砚真的站在他面前,穿着白衬衫,捏着槐树叶,像从没离开过。

      “是我,苏砚,”谢辞终于找回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是谢辞。”

      苏砚的眼泪也掉了下来,他快步走过来,伸手想碰谢辞的脸,却又缩了回去,像怕这是梦,一碰就碎。他的目光扫过陆屿的眉眼,扫过他鬓角新增的一点细纹,扫过他口袋里露出的“砚”字木牌,哽咽着说:“谢辞,我……我回来了。”

      “你去哪了?”谢辞的声音带着哭腔,七年的等待,七年的思念,七年的遗憾,都化作这一句,“我等了你七年,苏砚,七年。”

      “我病好了,”苏砚的指尖终于碰到谢辞的手,冰凉的,却带着真实的温度,“当年医生说我看不到下一个春天,可我不想走,我想回来见你,想和你一起吃双球冰淇淋,想和你一起刻课桌上的痕,想和你一起看槐花……我治了七年,终于好了,我就立刻回来,回来看你,回来看槐花。”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纪念册,是当年他带走的那本旧纪念册,封面卷了边,里面贴满了照片:新城市的梧桐树,医院窗外的雪,街角的小槐树,每年春天的槐花,还有一张,是他穿着学士服,站在一棵槐树下,领口别着朵槐花,身边留着一个空位——是他去年毕业时,特意拍的,说“要和谢辞的毕业照凑一对”。

      “我每年都拍槐花,每年都写纪念册,每年都想给你寄信,可我不知道你搬去了哪里,”苏砚翻开纪念册,最后一页写满了“谢辞,我想你”,“我只能每年都来老槐树下等,等你出现,等你喊我名字,等你说‘苏砚,我们的故事继续写’。”

      念槐拉了拉苏砚的衣角,举着手里的钥匙扣,奶声奶气地说:“叔叔,你是谢叔叔说的,很重要的人吗?谢叔叔说,你去很远的地方看春天了。”

      苏砚蹲下来,摸了摸念槐的头,看着她手里的槐树叶钥匙扣,眼泪掉得更凶:“是,我是。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念槐,思念的念,槐树的槐,”念槐指着钥匙扣,“谢叔叔说,这是苏砚叔叔的钥匙扣,让我替你好好保管。”

      “念槐,”苏砚重复着这个名字,笑着流泪,“好名字,和槐花一样甜。”

      谢辞伸手,终于抱住了苏砚,紧紧的,像要把七年的空白都填满。苏砚的肩膀很薄,却很温暖,像当年他靠在槐树下的温度。风里的槐香漫过来,带着他们的思念,带着七年的时光,带着没说完的故事,落在他们身上,落在念槐的羊角辫上,落在那两本纪念册上。

      “苏砚,”谢辞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欢迎回家。”

      “谢辞,”苏砚抱着他,哽咽着说,“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槐树上的木牌在风里“嗒嗒”响,像在为他们鼓掌;李姨的槐花糕冒着热气,甜香漫过整条街;张叔的木刻摊前,“砚”与“辞”的木牌并排挂着,阳光落在上面,亮得刺眼;念槐举着两个双球冰淇淋,跑过来喊:“谢叔叔,苏砚叔叔,冰淇淋买好了,槐花和草莓味的,李奶奶说,要分着吃才甜!”

      苏砚接过冰淇淋,挖了一勺,递到谢辞嘴边,像当年那样,笑着说:“谢辞,快吃,今年的蜜比去年甜。”

      谢辞张嘴,甜香漫进心里,是七年里从未有过的甜。他也挖了一勺,递到苏砚嘴边,轻声说:“苏砚,我们的故事,继续写。”

      苏砚点头,眼泪落在冰淇淋上,甜得发涩,却又暖得发烫。

      七年的等待,七年的思念,七年的遗憾,都在这个槐花开得最盛的春天,有了结局。那个停在夏天的少年,终于回到了槐树下;那个留在春天的少年,终于等到了归人。他们的故事,没有停在“我走了”和“我等你”之间,没有停在“等不动了”和“没忘你”之间,而是在这个春天,在槐树下,在双球冰淇淋的甜香里,继续写下去——写在每一片槐叶里,每一朵槐花里,每一个春天里,写在念槐的笑眼里,写在他们紧握的手心里,永远,永远。

      只是,谢辞偶尔还是会在梦里,梦见那个蝉鸣的夏天,苏砚站在空课桌前,笑着说“谢辞,我走了”。每次醒来,他都会紧紧抱住身边的苏砚,确认他是暖的,是真实的,然后轻声说:“苏砚,别再走了。”

      苏砚总会回抱住他,摸着他口袋里的木牌,笑着说:“不走了,谢辞,永远不走了。我们要一起吃很多很多双球冰淇淋,一起刻很多很多课桌上的痕,一起看很多很多春天的槐花,一起把我们的故事,写满一本又一本纪念册,写到头发变白,写到时光尽头。”

      风里的槐香,带着他们的约定,漫过整条街,漫过七年的时光,漫过以后的每一个春天,像在说:

      “你们的故事,要一直写下去,永远,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
      辞:终于见到老婆了(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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