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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第二十章榜下捉婿
      放榜那日,京城万人空巷。

      贡院外的照壁前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举子们、家仆们、看热闹的百姓们,全都伸长脖子,盯着那面即将贴出榜单的高墙。空气中弥漫着焦灼、期待、还有若有若无的恐慌——陈文正舞弊案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谁都想知道,今科会试的结果,到底还有几分可信。

      江清砚没有去挤。他站在街对面的茶楼二楼雅间里,凭窗眺望。谢云辞站在他身后,手按腰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楼下人群。

      “你不去看榜?”谢云辞问。

      “等会儿人散了再看。”江清砚轻声道,手中捧着热茶,脸色比前几日好了些,但依旧苍白,“现在去挤,徒增危险。”

      他说得平静,谢云辞却从他眼中看出一丝隐藏的紧张——毕竟,这是三年寒窗的结果,没有人能真正淡然处之。

      楼下忽然传来震天的锣鼓声!

      “放榜了!放榜了!”有人高喊。

      人群瞬间沸腾,像炸开的油锅。所有人都往前挤,哭喊声、欢呼声、推搡声混成一片。差役们拼命维持秩序,却如螳臂当车,很快被人潮淹没。

      江清砚的视线紧紧盯着照壁。几个书吏正将巨大的黄榜张贴上去,墨迹淋漓,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金光。

      榜单从最后一名开始张贴,每贴一张,下面就爆发出一阵喧哗。有人喜极而泣,有人捶胸顿足,有人当场晕厥——这就是科举,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几家欢喜几家愁。

      谢云辞忽然皱眉:“不对劲。”

      “什么?”

      “你看那些差役。”谢云辞指着楼下维持秩序的官差,“他们的站位……太刻意了。像是在等什么。”

      江清砚仔细看去。果然,那些差役看似散乱,实则隐隐围成了一个圈,圈的中心,正是照壁前最拥挤的区域。而且他们手握刀柄,眼神警惕,不像是维持秩序,倒像是在……防备什么。

      或者,等待什么。

      正想着,黄榜已经贴到了前十名。

      第九名、第八名……每念一个名字,人群就安静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哗。这些名字,有的声名显赫,有的籍籍无名,但能进前十,都已是一脚踏进了官场。

      终于,第三名:“苏州府李慕言!”

      楼下传来一声尖叫,是李慕言的声音。江清砚看到他被人群簇拥着,激动得满脸通红,几乎站不稳。那个活泼的王璞在他身边又跳又叫,比自己中了还高兴。

      江清砚微微一笑。李慕言能中,他真心替他高兴。

      第二名:“金陵府王璞!”

      又是一阵喧哗。王璞愣在原地,随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住李慕言嚎啕大哭。两个少年相拥而泣,周围人纷纷道贺。

      只剩榜首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照壁上最后那张黄纸。

      书吏展开榜单,高声念出那个名字——

      “润州府江清砚!”

      刹那间,万籁俱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差役都忘了维持秩序,呆呆地看着那张榜单。

      江清砚自己也怔住了。他虽然自信考得不错,但会元……这超出了他的预料。

      楼下,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爆发出震天的喧哗!

      “江清砚?是那个揭了水鬼帮案子的江清砚?!”

      “天啊!会元!他才多大?!”

      “听说他身体不好,居然能撑过三场考试,还拿了会元……”

      议论声、惊叹声、道贺声混在一起,像潮水般涌向茶楼。无数道目光投向二楼雅间,试图寻找那位新鲜出炉的会元。

      江清砚站在窗边,迎着那些目光,面色平静。只有谢云辞能看到,他握着茶杯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不是激动,是……警觉。

      太顺利了。

      顺利得不正常。

      一个牵扯进水鬼帮大案、又在考场目击舞弊抓捕的举子,居然能拿会元?阅卷的考官们,难道没有顾忌?

      除非……有人想让他中。

      为什么?

      江清砚脑中飞快思索。是因为他揭了水鬼帮的案子,有人想借此拉拢?还是因为他在考场上看到了什么,有人想用功名堵他的嘴?

      亦或是……更深的算计?

      楼下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一队官差分开人群,快步走向茶楼。为首的正是那日在贡院押走陈文正的兵士头领,他面色冷峻,手握刀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议论声渐渐低下去。所有人都意识到——要出事了。

      那队官差停在茶楼门口,头领抬头,看向二楼雅间的窗户,朗声道:

      “江清砚江公子可在?刑部有请。”

      刑部。

      不是报喜的衙役,不是道贺的同窗,是刑部。

      江清砚与谢云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来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我下去。”江清砚放下茶杯,整理了一下衣襟。

      “我陪你。”谢云辞道。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茶楼大堂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他们,目光复杂——有羡慕,有同情,更多的是好奇。

      走出茶楼,阳光刺目。江清砚微微眯眼,适应了一下光线,才看向那位兵士头领。

      “学生江清砚,不知刑部传唤,所为何事?”

      头领抱了抱拳,语气还算客气:“江公子,有桩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请随我们走一趟。”

      “什么案子?”

      “到了刑部,自然知晓。”

      江清砚点头,正要迈步,谢云辞却上前一步,亮出六扇门令牌:“我与他同去。”

      头领看了令牌一眼,神色微变,但还是摇头:“谢总捕见谅,尚书大人有令,只请江公子一人。”

      “他身体不好,需要人照料。”谢云辞寸步不让。

      “刑部自会安排大夫。”

      两人僵持不下。

      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马蹄声。又一队人马疾驰而来,这次是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锦衣卫在茶楼前勒马,为首的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他扫视一圈,目光落在江清砚身上,尖声道:

      “哪位是江清砚?”

      江清砚上前一步:“学生便是。”

      太监点点头,展开一卷黄绫:“圣上口谕,宣会元江清砚即刻进宫面圣。钦此。”

      圣上口谕!

      所有人都跪下了,包括那些刑部的官差。江清砚也跪地接旨,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皇帝要见他?为什么?

      太监宣完口谕,对刑部那头领道:“刘统领,江公子咱家带走了。刑部若有事,等江公子从宫里出来再说。”

      刘统领脸色难看,却不敢违抗圣旨,只能躬身道:“是。”

      太监看向江清砚,脸上堆起笑容:“江会元,请吧。马车已经备好了。”

      江清砚起身,看向谢云辞。后者眼中满是担忧,却只能对他微微点头——圣旨面前,谁也不能违抗。

      “谢兄,”江清砚低声道,“若我日落前未归,去找李尚书。”

      谢云辞重重点头。

      江清砚这才转身,跟着太监上了那辆华贵的马车。马车驶动,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朝着皇城方向而去。

      谢云辞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消失在街角,手紧紧握成了拳。

      胸中那颗共同的心脏,跳得又快又乱。

      他能感觉到江清砚的紧张,也能感觉到……一丝决绝。

      皇宫,养心殿。

      江清砚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额头触地。殿内燃着龙涎香,香气浓郁得让人头晕。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沉重而急促。

      “抬起头来。”

      一个温和却威严的声音响起。

      江清砚缓缓抬头。御案后坐着一位中年男子,穿着明黄常服,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潭——正是当今圣上,永昌帝。

      永昌帝打量着他,许久,才道:“你就是江清砚?揭开水鬼帮案子的那个书生?”

      “回陛下,正是学生。”

      “朕看了你的考卷。”永昌帝拿起御案上的一沓纸,正是江清砚的会试答卷,“经义扎实,策论犀利,尤其是这篇论漕运之弊……”

      他顿了顿,声音微沉:“你在文中提到,漕运之弊,根在吏治,非止于江湖。此言何解?”

      江清砚心跳更快。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回陛下,学生以为,水鬼帮之所以能猖獗多年,掳掠考生、贩卖人口、甚至染指科举,非一日之寒。其背后,必有官员庇护,有衙门失职。若只剿灭江湖匪类,不肃清吏治,则弊病难除,死灰复燃。”

      他说得不疾不徐,字字清晰。

      永昌帝盯着他:“依你之见,哪些衙门失职?哪些官员庇护?”

      江清砚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都水司主管漕运,却对水鬼帮视而不见,是为失职。礼部掌管科举,却有郎中收受贿赂、为匪类疏通,是为庇护。至于更深层……”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永昌帝:“学生不敢妄言。”

      “说。”永昌帝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江清砚叩首:“更深层,恐怕牵扯到朝堂党争,甚至……皇子之争。”

      殿内死一般寂静。

      侍立的太监宫女个个面如土色,连呼吸都放轻了。

      许久,永昌帝忽然笑了。

      “好,好一个江清砚。”他放下考卷,站起身,走到江清砚面前,“你可知,你这些话,够杀头十次了?”

      “学生知道。”江清砚声音平稳,“但学生更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读圣贤书,当为天下言。”

      永昌帝看着他,眼神复杂。许久,他挥挥手:“你们都退下。”

      太监宫女们如蒙大赦,悄无声息地退出大殿,关上殿门。

      殿内只剩下君臣二人。

      永昌帝在殿中踱步,缓缓道:“水鬼帮的案子,李崇明已经报上来了。陈文正招供了部分,但咬死是个人所为。至于观澜书院、都水司、甚至……皇子,都没有确凿证据。”

      他停下脚步,看向江清砚:“你可有证据?”

      江清砚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那枚从药庐得来的瓷片,还有谢云辞从福寿茶馆带回的带血铜钱,双手呈上。

      “瓷片上的莲花印记,是都水司某位官员的私徽。铜钱是水鬼帮联络信物,在福寿茶馆掌柜尸体手中发现,掌柜死前紧紧攥着它。”

      永昌帝接过,仔细查看,脸色越来越沉。

      “至于观澜书院……”江清砚继续道,“学生虽无实证,但有多人目击,书院山长柳文渊与赵炎、陈文正等人往来密切。且被盗文集的‘作者’,多被藏匿在书院庇护之下。”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一事……学生怀疑,水鬼帮掳掠举子,不只是为了贩卖,更是为了……培植党羽,渗透科举,甚至……影响未来朝局。”

      这话说得隐晦,但永昌帝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

      培植党羽,渗透科举,影响朝局——这是要动摇国本!

      “好大的胆子!”永昌帝怒极反笑,“区区江湖匪类,也敢染指朝堂?!”

      “陛下,”江清砚叩首,“正因其背后有人,才敢如此猖獗。”

      永昌帝沉默了。

      他走回御案后,坐下,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良久,才道:“江清砚,朕给你一个机会。”

      江清砚抬头。

      “朕命你为钦差,会同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彻查此案。”永昌帝一字一句道,“无论牵扯到谁,一查到底。你可敢?”

      钦差。

      江清砚愣住了。他一个刚中会元的举子,何德何能,担此重任?

      但看着永昌帝眼中的信任和期待,他忽然明白了——皇帝不是无人可用,而是……无人可信。

      此案牵扯太广,朝中官员盘根错节,谁也不知道谁是清谁是浊。而他江清砚,一个毫无背景、刚入京城的书生,反而是最干净的人选。

      “学生……”他深吸一口气,“敢。”

      “好!”永昌帝拍案而起,“朕赐你尚方宝剑,准你先斩后奏。但你要记住——此案凶险,务必小心。若遇危险,可随时进宫见朕。”

      “谢陛下隆恩。”

      江清砚叩首,心中却沉甸甸的。

      尚方宝剑,先斩后奏——这是多大的权力,也是多大的责任。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正式踏进了这场风暴的中心。

      前路,恐怕比想象中更凶险。

      但既然选择了,便只能往前走。

      走出养心殿时,已是黄昏。

      夕阳如血,将宫墙染成一片金红。江清砚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这座雄伟的皇城,胸中那颗共同的心脏,跳得平稳而坚定。

      他能感觉到,谢云辞就在宫门外等他。

      同生共死。

      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是整个朝堂的暗流。

      但至少,他们不是独行。

      江清砚迈步走下台阶,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前方,宫门缓缓打开。

      新的征途,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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