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筝》桐觉

15、烟花

　　高三的上学期就这样忙碌又仓促地过去了，高三生也要在过完春节的几天后就回学校开始学习。
　　姜蕴穿着浅灰色的外套，背着帆布包走在街上，外面的世界是流动着的，看着街上的行人都在进进出出地买年货，一进到超市里，更是有了春节的气氛，各种礼包摆放在显眼的位置，人多得队伍排得老长。
　　姜蕴走到货架前，拿了两袋速食的手擀面、一袋素馅的速冻饺子和一瓶青提汁就走去收银台排队。
　　排了好久刚一走出超市门，就接到了表姐张晓寒的电话。
　　张晓寒只比姜蕴大了两岁，现在正在洛州上大学，因为是在小寒那日出生，所以取名为“晓寒”。
　　“满满，你现在在哪里呢？”
　　“姐，我刚从超市里出来。”
　　“你这个春节打算在哪里过啊？要不来凇城吧，我们大家聚在一起热闹热闹，姥姥姥爷也好久没见到你了。”
　　“我，我先不回去了吧，”姜蕴一边走一边看向喧嚣的周围，“我自己在这，挺好的，习惯了。”
　　张晓寒听到电话另一端姜蕴微微的叹气声，也理解了她，就没再多劝什么。
　　“那，那你自己要好好的，等过节的时候我和你视频通话。”
　　“好。”
　　姜蕴一个人走在小区里，物业已经开始布置小区内的设施，在单元楼门前挂上了红灯笼，树枝上挂满了彩灯和福袋......
　　回到家后，姜蕴坐在沙发上，看着室内的陈设，客厅的墙面上还挂着自己的和姜悠的百日照，照片旁边是一幅“家和万事兴”的字画。
　　姜蕴慢慢地走上前去，取下了照片和字画，照片放回了自己的卧室里，字画放在了没有人居住的主卧里。
　　看着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姜蕴便开始系上围裙，走到厨房，为自己做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端到餐桌上，热气腾腾的，姜蕴也开始自顾地吃了起来，中途吃到一半，身边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姜蕴喝了口水，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才摁下了视频通话的接通键。
　　视频通话的另一端是只比姜蕴大了七岁的姑姑姜清杳，是武秋华和姜振收养的养女。
　　“满满，在干什么呢？”
　　“吃面。你还在工作？”
　　“没有，我这刚准备回宜泽。”
　　“回来过节吗？”
　　“你准备在哪里过啊？”
　　“我，我就在这里，也很好。”姜蕴将摄像头调成了后置，向姜清杳展示着。
　　“我本来是打算继续在这里工作的，过节就不回去了，结果他们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务必今年回家过年。”
　　姜蕴听到这话，低头笑了一下，笑里却带着苦涩。
　　“满满，我听说哥和嫂子......”
　　“离婚了，没有关系了。”
　　“这事......”“我劝的，不，毕竟也是不得不离了。我只是起到了一个导火索的作用。”
　　“那你现在......”
　　“我现在很好。放心，清姐！”
　　“你可一定要好好的，视频里看着你都瘦了，马上就高考了，学习的同时也要注意身体。这事姐是支持你的，别听别人胡说。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姜蕴看着碗里的面愣了一下，“回哪里去？还容得下我吗？我自己在这就挺好的，刚好我不喜欢热闹。”
　　“等我有时间去陪你！”
　　“不用啦，我现在都习惯一个人了。”
　　“诶，满满，我这边有同事给我打工作上的电话，我先挂了，你自己好好的啊。”
　　还没等姜蕴说话，手机就响起了视频挂断的“嘟嘟”声。
　　姜蕴一股脑地把碗里的面都吃光了，像平时一样刷碗、整理完房间，打开电视，随意地播放着，只要有声音就好，无论她在做什么。
　　睡前复习功课、写写文章，再看看书，她也像付栕安之前说的那样，录下了老师上课时的声音伴着入睡，这样的日子也就如此地过着。
　　除夕那天，姜蕴在中午被室外的炮竹声唤醒，她起身拉开窗帘，默念着一句“新的一年了。”
　　到了夜里，姜蕴把室内所有房间的灯都点亮了，又将冰箱里那包提前买好的素馅速冻饺子煮好，边看着春晚边吃了起来，看到了小品的节目，她却也没有小时候那样笑得开怀。
　　窗外的光忽明忽暗地闪着，对面楼顶与间隔处的烟花次第绽放，留下了稍纵即逝的美丽，楼下还有很多大人和小孩在玩着跳动燃烧的仙女棒。
　　姜蕴站在窗前，手里拿着青提汁，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对于淞城，姜蕴也只是在下午和姥姥姥爷在张晓寒的手机上进行了一次视频通话，她给李郁发的消息却迟迟没有回音。
　　手机振动了几下，屏幕上显示了好多条待查看的新消息。
　　魏舒格、戴璐、林祎宁、李慕歌、唐悦盈、张然、孙筱言等人的“蕴蕴，新年快乐！”充斥在眼前，姜蕴面带微笑着逐条地回复。
　　屏幕上最新的一条消息是来自付栕安的。
　　“姜蕴，新年快乐！”
　　“付栕安，新年快乐！”
　　姜蕴刚想放下手机，继续望着楼下的人群，手机又振动了一下。
　　“你在看烟花吗？”
　　“在喝青提汁。”
　　“想看烟花吗？”
　　“嗯？”
　　下一秒，付栕安的视频通话邀请就在眼前，姜蕴犹豫了几秒，摁下了绿色的接通键。
　　“新年快乐，姜蕴同学！”室外的爆竹声有些吵，付栕安将脸贴近手机提高音量说了一句。
　　“新年快乐！”
　　“我姐在前面，我去叫她！”付栕安在屏幕外喊了一句“姐！”
　　“来了，来了，”李慕歌手里拿着两根仙女棒跑了过来，“诶，蕴蕴，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啊！”
　　“弟，你怎么给蕴蕴打视频通话了？”
　　“给她看烟花。”
　　广场上传出清脆的声响，灯光在付栕安的眼中闪烁着，他举起手机，将摄像头对准夜空。
　　“姜蕴，看，烟花！”
　　彩色的火花肆意地绽放着，划过夜空，是炽热的，梦幻的，交织的，时间仿佛被拉长，将现实与梦境缝合。
　　像在黑夜撒下了一把星星，像是有温度的雪，落在姜蕴的眼里，落在心上。
　　她站在原地，看着屏幕里的烟花，在烟花的轰鸣中，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广场上传来人们的欢呼声，大人抱起小孩伸手指向夜空，恋人们十指紧扣相拥，许多人站在原地闭上双眼双手合十许愿。
　　付栕安的手举了好久，他的眼里还带着未散的光。
　　“看到了吗？”
　　姜蕴对着屏幕点了点头，“看到了。很美，谢谢你。”
　　“你许愿了吗？”付栕安将摄像头对准自己问道。
　　“我没有除夕夜许愿的习惯。”
　　“那从今年开始，你就要有这个习惯了！”
　　付栕安笑了笑，又闭上眼睛停顿了几秒，睁开眼后对着屏幕里的姜蕴说道，“他们说在除夕夜对着烟花许愿，愿望一定会实现的！你准备好许愿了吗，姜蕴同学。”
　　姜蕴笑着点了点头，学着付栕安的样子闭上双眼。
　　她在心里默念着一个虔诚的、她感到诧异的、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付栕安在镜头里挡住了夜空里的阴影，在屏幕里只留下了自己和头上的灯光。
　　姜蕴笑着将手机转向窗外，对着远处绚烂的花火。
　　“我也给你看看现场直播的烟花。”
　　“这么好看！”
　　“弟，舅妈打电话说让我们回家啦！”李慕歌走了过来，拍了拍付栕安，又把脸凑近屏幕。
　　“我的母亲大人发话了？”付栕安偏头看向李慕歌。
　　“是的，舅妈说给你打电话一直显示占线，就给我打了，我们俩该回去啦。”
　　“那你们先去忙吧。”姜蕴对着屏幕说了一句。
　　“好，开学见！”
　　“蕴蕴，开学见啦！”李慕歌对着屏幕摆了摆手。
　　“嗯，开学见！”姜蕴也冲着屏幕里的两个人挥了挥手。
　　“好啦，弟，这下可以挂掉电话了吧。”
　　付栕安撇嘴看向了李慕歌，李慕歌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你先挂断吧，早点睡，不然又该失眠了。”
　　付栕安和李慕歌走向广场的出口，喧嚣声也开始逐渐变小，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
　　“好，你们也是。”
　　说完停了几秒钟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姜蕴先挂断了电话，她放下手机，喝了一口放在窗台上的青提汁，看着楼下的人群也开始离散归家。
　　抬头，是一盏盏被点亮的灯火，窗棂上的福字窗花也格外鲜艳。
　　她回想着那一刻在广场上盛放的烟花，那也是她见过最美的，最想留住的花火，也是仅有一次的。
　　多年后的姜蕴仿佛也并不记得那些烟花是怎样的轮廓，又是怎样的洒落。
　　记得的，是那张映照在灯光下的侧脸。
　　深夜入睡之前，姜蕴从那个盒子里又拿出了日记本，翻开了新的一页，慢慢地写下了一句：“从今年开始，要养成新年许愿的习惯。”
　　的确是新的一天，新的一年，因为已经过了十二点，日记里从前的那些都在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