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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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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长廊隐隐的脚步声炸响。
顺着地面往上看,男人人高马大,身形修长,紧身的夜行装勾勒他劲瘦的腰身,没有一丝累赘。
他的脸上戴了黑面罩,一双淡蓝色的瞳仁却依旧引人注目,以及从额角到眼内的一条细长疤痕。
白皙的脸平添狰狞。
“安全部注意,保密大仓大门法阵被破坏,有可疑人员侵入;安全部注意……”
似乎是错觉,那双锋利的眼闪过一线寒光——
“就是这样,我的名儿被人替了,当时慌爆了,那门口的大哥也是心善,把那人的相给我调了出来。我一看,那可不正是一起来的那人嘛。哎,人心险恶啊,那大哥划拉了两下,就让我进去了。”
“大哥还说,”常清端了端嗓,模仿道,“你也是命好,要是过了半炷香再来,门口那身份信息自动清理,你就自认倒霉吧。”
此时,须兀一家名为“指真”的寻常客栈里,刚刚间接导致峨眉山圣兽归西——离家出走一月的监管院少爷——献英——献狗与常清对坐。
“太子”抓住了“狸猫”,还没来得及兴师问罪,就折服于此人惨淡却与自己有一丝丝相仿的生平之下。决定不追究了。
若不险恶,谁会用“人心”这种一听就不是啥好词的玩意儿呢?
献狗心中感慨,没表现出来。随即问道:“境外那位先生不是也说,登记须是活血,就算跟你一起来的人趁你睡着取了你的指尖血,也是录不进去的。”这人多大的神通,竟瞒过了法阵。
“那哪儿知道啊。”常清摸了摸头,浑不在意的模样。
三国最初分界,便是统一了语言系统之后的事,但毕竟易地而处百年,各地又衍生出各地的方言。比方说,现在的常清见献狗,就像久不出村的下里巴人见了阳春白雪——听人家说话都文绉绉的不适应。
少爷平日里端的是偏偏君子的派头,说话做事自带了三分监管院的“贵气”。为人处事有一番“钝角”的圆滑,察言观色不差,给人一种“靠谱”的错觉。
骨子里冥顽不灵、阳奉阴违也被掩盖过去。
不过显然,二人各自心怀鬼胎。献狗没注意到他的不自在,心绪早就飘去了远方:他低下头用手磨蹭茶杯,想的是:
哪怕这厮儿真被拦下,他有钱再来一次,也能进来。
须兀界碑上的条律虽然看上去不可理喻,其实都有自己的道理。其中“一万字申请”那一条就是如此。
申请书由外界人士手写,写了什么不重要,重点是与承载文字的纸张有了牵连,若是身付灵气,通过专门的法阵一扫,便能扫出来。
灵气,于凡人而言如空气,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但各国或多或少都飘着薄薄的一层。
足以支撑五谷丰登,却与“修行”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这也是为什么要想修行都得跑到须兀这鬼地方来的原因。
所在地灵气稀薄,有的人身负灵脉却终生不见建树,也就成了“死灵脉”;像常清这种身处他国几十年,身上“灵脉”不灭,那就是罕见的“天活灵脉”。
外号“大动脉”——也就是仙门里的那帮人。
“大动脉”没用在“正途”修仙上,基本上就没什么用:不比寻常人多条胳膊少条腿,甚至脑子也不会因此聪明些。但若是进了,与寻常人就是天壤之别了。
修仙分三阶,首先就是“入灵门”——也就是攒灵气。共处一室,“天活灵脉”能更快吸收更多的灵气,也就能更快“入灵门”。入了灵门,后面的修行虽挂了各凭本事的牌子,却也是这帮人占了大便宜。
至于不是“大动脉”的人,也不是彻底断了修行的路。到了须兀周边,灵气充裕,有的“死灵脉”会渐渐“活”过来。也就是那群第一次申请没过,后来进了的人。
仙门里虽大多的是“天活灵脉”,“活灵脉”的却也招,不过得拿出些银子上下打点。至于那些进了须兀境内还半死不活的,那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当个茶水铺的小二也能蹉跎过去。
“大动脉”稀世罕见,有时候一千个人里出不了一个——监管院将此事瞒下百年,只在界碑上留下一条奇葩条例,除了坑那一两黄金的钱,也有它自己的道理。
灵脉,本身就是可以易主的……是害人的法子,跟着申请书背后的渊源进了土。
言归正传。须兀“大门”本身也自带法阵,人一过去就能知道此人是“死”是“活”,“死灵脉”和“半死不活”的灵脉会感知到一大门,“半死不活”的凭着登记过去,“死”的就会被挡下。
不仅仅是活血和“死”血的事情。
别看献狗此人素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到底也是出生在监管院,耳濡目染了这么多年的监管院少爷。他不自觉的顺藤摸瓜:大门虽然不能扫出来此人是“大动脉”还是“静脉”,但“死”透了的还是与这二者大相径庭。
那混进去的人被揪出来了吗?如果说真的有人能瞒天过海……
想到这儿,他一愣,似乎有一个念头呼之欲出——
“大哥,我身上没钱了,你能把账结了吗。”在一边踌躇良久的常清一开口就打断了他的思绪。
像是天网被剪了电线,他一下懵了。
什么“天活灵脉”、“法阵”、“灵气”,常清一概不知道。
他是刚出山的人,往哪儿去还没想清楚,一心放在了“混吃等死”上。一点儿没发觉自己当了回免费的“电工”。
大概是老天爷选“天选之子”的时候被猪油蒙了心。
在面前这位少侠快把他的破事发散出去织成一张网的时候,他想的是:要怎么开口让面前这位穿金戴银的暴发户结账,还不显得自己穷酸呢?
无果,遂又在“赊账”和“暴露真实余额”——零二者间纠结。其实压根没什么好想的,要是来个有读心术的人就会告诉他:少侠,请撒泡尿照照自己吧,你余额为零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何来“暴露”一说呢?
只好把脸皮往下一抹,鼓起勇气开了口。
献狗被他这么一“断”,虽然无语,脑子却也清醒了,甩了甩头:就是天塌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跟监管院长的爹待久了,满脑子都是这种“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事儿。
差点儿反了自己纨绔少爷的人设了!
他珠子眼咕噜一转,拿眼白瞥眼前自惭形秽低下头——往嘴里塞烤鸭的青年,一阵唏嘘。
他看人有自己的一套法则,一个人是怎样、会怎样、能不能怎样在他眼里就是透玻璃看花——一清二楚。
本来本着“远来是客”的原则,与常清客套,又偶然得知此人就是千里挑一、能到须兀博物馆门口当吉祥物的“天活灵脉”,才打算与这厮儿攀谈两句。
现在看来,真是大可不必。
那些仙门里的,也都是这样的奇葩吗?
少爷终于失去了与此人交流的兴趣,把小二招过来买了单,临走落下一句:“你要是有心进门派修行,就去吧,他们大概会招你。
“不过那地方都是你这样的人,也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拐过两道弯儿才想起来,忘了说:“别再顶着本少爷的身份偷鸡摸狗。回了又觉得掉价,怀着一肚子纠结上了路。
位置上打包剩菜的年轻人被说得一愣:这还什么都没干呢,就跟那群仙人一样了吗?
想追问两句,方才那“土财主”已然连个影儿也见不着了,懵逼的常清把最后一个鸭腿塞进肚子里——油水也没舍得丢,把手指放进嘴里,很不风雅的嗦了嗦,眼一横,正巧对上旁边小二翻起的白眼。
这时候就有大把的时间来跟“脸面”做斗争了。
常清觉得自个儿算是越活越回去,从前弃他人的眼光于不顾,自认掉进茅坑里吃了一口大粪也不是什么膈应人的事儿。才摆脱了几顿糟糠米就畏手畏脚起来了。
半只脚踏进仙门,是忘了半路出家的本了吗?
常清想,正琢磨摸了人家的碗还是拿了桌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茶杯,那小二就直挺挺的躺了下去,“哐当”一声,像器物砸在了地上,还来了个“慢回弹”。
嘿,这人怎么还碰瓷呢!
常清一慌,往后退了一步,正好靠上一个人的胸襟。等他回头,旁边桌的人已经惊起,店里的守卫围了上来。
于是方才逼逼赖赖的脑子此时只有一个念头了:这是摊上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