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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常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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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清,寻常的常,清高的清。
生来猥琐,一双三角眼,不大,睫毛中长,鼻子跟翼胞本土人相比略显逊色,嘴唇有些单薄,单看是一脸薄情寡义的衰样。只是脸型较圆润,掩饰一二。
往上数一辈是黄仓人,前几十年黄仓内乱不平、百姓流离失所,被迫全家背井离乡、迁往翼胞。因性格扭曲、情商低下,总之有些蠢,只有好友二三,树敌数不清楚,大概一百来二十八九。
偏好吟诗作(小黄文)赋等。
幼时便已经显出了日后“开天辟地”的雏形,家里砸锅卖铁供他上个私塾,他跟着地主家里的少爷“鬼混”,掏鸟巢、叉鲤鱼等等等等不在话下。
十五六岁的年纪,便学会了去翼胞金成街上接手绢、打骨牌,没少被私塾那个白胡子老头拿着拐杖追。
如今年及弱冠,儿媳没给爸妈带回来,整日吃喝玩乐,终于被赶出家门。
从此浪迹天涯——不知往何处化缘去。
要说,要是偷渡进须兀,大概不到三个时辰就撞到灵力限制被赶出来,可是这半路出家的穷鬼打哪儿拿出来那一两黄金呢?
偷嘛?抢嘛?
“他那小身板儿干得过谁啊!”曾有一不知名须兀中人在论坛下留言。
真相是,其人在流窜之前在灶台下边儿瞧见了其父的私房钱,那天晚上其父正借着店里有事打了招呼要去醉香楼里喝花酒。
一进厨房就跟常清这不靠谱的逆子撞了个对眼。那灶台下边儿的银子就大嘞嘞的横在两人中间。其父没好意思独吞,抓了两块儿小的准备把他打发走。
那人可能是把二十年都没展现出来的血性发挥出来了,狮子大开口就要最大那两块儿一起给。他爹差点儿脱口而出一句:“你咋不去抢呢!”
常清这时候脑子也跟着上线了,虽然不知道平时扣牙缝都没钱喝酒的老爹哪来这么多银子,却明白这是要钱的最好、可能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于是贱贱的凑到他耳边去。
“你要是不给我,我就告诉你老婆。
“到时候你这一锅底儿可都没了。”
其父一看就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俊杰,深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也无计可施。肉疼的那两块儿最大的捡出来。
常清放手里边儿一掂量。
嚯,还真不少!
于是贱模贱样的冲他爹一挑眉,背了行囊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家门口。没看见他爹的炯炯目光。
出了家门一路向西走,他自个儿也不知道往西走干什么,路上遇到个大腹便便的大哥,专门要去须兀的问他:“小兄弟,往须兀去啊?我也是,咱们一块儿赶路吧!”
于是脑袋一团浆糊的常清就打算往须兀去了。
快日落西山的时候,二人到了监管院门口,门前已然排起看不见尽头的长队。一起赶路的兄弟把自己的“一万字自荐书”拿出来再审视了一遍。
常清问:“这审查的地儿没时间限制的嘛,就这么排啊?”
一路上他堪称智障,也就是基本是个人就知道的发问已经把这位兄弟的大脑皮层都抚摸平整了。
他回道:“那监管院里的人可都是仙人哪!仙人都辟谷没听过吗?辟谷是什嘛?辟谷就是不吃不喝不睡。那一天二十二个时辰不都拿来工作了嘛!”
常清没懂。
后来他给自己的解释是:要我一天不吃不喝不睡,我也得成仙儿啊!
等到排到两人,已经完全天黑了。常清注意到,监管院的门白日里虽然同样壮观,却没有晚上来得这么震撼。门头一眼差点儿没望到顶,翘起的门檐上亮着连绵的灯,跟平时家里挂的灯笼还不一样,灯外边儿糊的不像纸,里边儿应该是透明的罩子,罩的大概也不是凡火。
谁家的灯禁得起这么烧呢。
仙人待的地方是跟咱们那地儿不一样。常清想。
门口负责“监察”的人把两人的申请书收了,难得抬起眼来,将常清上下打量一通。给常清看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接着,那人上手掂量了两下他给的黄金,一脸疑神疑鬼的把他放过去了。
常清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
他听了同来的兄弟的话,进了须兀,那就跟金榜提名是差不多的分量。
于是一两黄金他东拼西凑,把出门时从他爹那儿剿的“赃款”全给砸进去。
从家里带来的体面一点的衣裳差不多也都当完了,翻箱倒柜找出来这么一件儿,上下一摸,又搜刮出来二两银子,不知道被什么人缝进了自己的内衬。
那没心没肺的人难得眼眶一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起了想家的念头了。
那二两银子被他换了,又找同来的兄弟借了点,一万字的申请书写得规规矩矩。他知道成败在此一举。
于是赌上了全部的身家。这会儿半个大子儿也掏不出来。
不说平白,至少到了“梦”的门口,还受了人家的委屈,怎么说也是心高气傲的少年人,心里难免的不舒服。
不就是仙人嘛,没见比我等凡俗多一双眼睛少一张嘴,高贵什么呢?
进了须兀,我便也是仙人了。
抱着这样的心,他又很快开朗起来。
一夜安眠。
次日一早,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钟声响彻了客栈,常清差点儿被那声音惊得跳起来,天大的睡意也烟消云散了。
旁边的那哥们儿已经起来多时,听见钟声只是一抬眼,又低下头去整理自己的东西了。
常清心下疑惑,那大哥像是早料到了,没等他开口就解释道:“这客栈就是为外乡来须兀的人开的,每天早上响一遍钟,一时半刻停不了。
“昨日申请通过的名单已经下来了,小兄弟,蒙睡了,下去看看吧。”
这下子常清听懂了,脑袋一激灵,连忙从床上翻身起来。一下没注意,被地上的鞋子绊了一脚,摔了个屁股蹲儿。
还没出客栈门,身上先沾了一层泥。
常清暗道一声倒霉,没敢往深处想,拍拍身上的灰,床头上的衣服囫囵往身上一套,也跟着出去。
监管院前的高墙上贴了告示,已经被人山人海淹没其中,望着一圈一圈像涟漪般晕开的人群,常清咽了口唾沫。
硬着头皮凑上去。
等挤到了人群前头,常清感觉到自己的内衫已经汗湿了,粘粘糊糊一大片粘在背上。没顾上后背上的难受,他只能把脖子直挺挺的梗出去二里地,这才看见那白晃晃的大报纸。
一刻不敢懈怠,被闷出来的汗和心里紧张挤出来的混在一起,眼睛却不动的死死盯着,一行一列数下去。
“张大壮、道灰、真二强…”啧,这都什么名字,出生的时候惹了亲娘了吗?
他喃喃道,越发觉得这榜清荡——是不折不扣的水货。等数到不知多少行多少列的时候,等他心都快凉下去的时候,常清眼前一亮。
那明晃晃的纸上赫然是他的那贱名。
常清。
寻常的常,清高的清。
这下是范进中了举了,这兜里一逼子不剩的小伙子险些惊得跳起来。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名字里这两字儿如此顺眼过。
多亮的榜!多靓的名!
这时候就顾不上那“不与水货为伍”的念头了,迫切的想要和别人分享这份激动,不然就得跪下叩谢苍天有眼、大地有情。
按耐住心中的激动,他往旁边扫了一圈,也没看着什么熟悉的身影,早上喊他来看榜的大哥不知道往哪儿去了。
常清那脑细胞一热,头盖骨里面牵连的神经都涨大了,他一转头瞥见一个跟他一样喜气洋洋的兄弟,便顺便道了喜,把心里那点儿快爆出来的惊喜挤出去,然后问道:“大哥,上了榜怎么呢,直接进去就得了吗?”
那大哥道:“小兄弟第一次来吧,运气不错!上了榜还得去登记,就那儿,”大哥伸手一指,“把名字登记上,滴一滴指尖血,就进得了。”
“须得是活血,提前备好了不行。”大哥善意提醒道。
常清涉世不深,没听出大哥的言外之意,挂着满脸的喜气就往大哥指的方向奔去了。接管的人见他是生面孔,也没太为难,常清登了名,那人召出一圈法阵,叫他把血滴进去。
突然,那人神色一闪,奇怪道:“常清,你这名有人登过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