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清》死亡霹雳

1、献英

　　须兀一地养人，并非空穴来风。

　　公元前八万年，曾有混沌天地孕育出一片有后来被称作“养气”的地界，当时，地球上所有进化成“古人类”的类人都群聚于此，渐渐开辟了一片与其它地界不同之缘，在后来的记录里被称作——人间。

　　俗话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人间”也没能逃过这个规律，了了五百年，便被分割成三大国度，分别为：黄仓、颜梁、翼胞。

　　三大国国界泾渭分明，秉着井水不犯河水的节操，千百年来相安无事。后来，三大国度又各自衍变出一部分，合于一体称之为——须兀。

　　须，凡人寿命不过百年，花败须臾之间；兀，世间之事往往不可强求，越是想要越是事与愿违，早悟早超生。

　　须兀是隔绝于三大国之外的地段，不受三大国法律约束，也就是人口什么的也不登记在册，自成一套体系。

　　此处最初是修行之地，养了一帮整日里神神叨叨、求仙访道、起锅炼丹的人物。

　　就是正常人眼里的神经病。

　　因着灵气渐渐充裕，后来吸引了不少自认清高厌世的朋友，规模也渐渐扩大，直到自立门户。

　　有人问了，这群在家里都要被骂“逆子，你要气煞我也！”的反社会能有什么德行？

　　你别说，人家还真搞出了点名堂。

　　须兀人均寿命超过其它三国五十年有余，厉害的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

　　以至于后来须臾界内出来的人也不能叫人了，得尊称一声“仙长”，所到之处，无不祭酒杀鸡。就是当菩萨一样供着的意思。
　　那群天天窝在门派里面闭关的反社会头子更是不必说。

　　须兀界内没有“官员”、“职守”之类的东西，这也给不少死刑犯提供了畏罪潜逃的契机，所以须兀也有自己的管理机关，名“监管院”，位于须兀与他国交界处，负责审查入界人士。

　　监管院是个统称，分“监管总院”和“监管部门”。

　　监管总院又分三大院，位于正北、西南、东南方向，分别与其余三国交汇，中有其它三国的外交史臣，监管部门监管须兀中一切动向。

　　那你说，须兀这么（至少比其他地方牛逼）适合自由飞翔的地方为什么没有因为其他国度的常年压榨导致灾民越来越多而人满为患呢？

　　须兀界碑上自有答案。

　　所谓须兀界碑，其实是块高不知多少米，不知多少年修建，不知更改了多少次的——大石头块。上面列举了进入须兀的一系列奇葩条款。

　　其中，第一条就是：欲从他过迁入须兀者，需向监管院交黄金一两，并携带一万字申请书，阐明你进入江湖的理由和期待。

　　下面一行是：申请不通过者，概不退款。
　　劝退了不少视金钱如生命人士。

　　以及每一个跨入须兀地界的人会经过重重“政审”，不能有超过十次以上的前科，不能有什么灭门的深仇大恨，不能有近亲在朝为官（断绝关系之后可以），当然，此处仅限四品以上的官儿等等。

　　一系列规定很有效的控制了须兀人数，让此地没有因为反社会人士越来越多而人口爆满。

　　综上来说的话，这儿还是跟老百姓眼里的“法外之地”有点儿差距的。

　　话说，近来须兀界内出现一奇人物，以蹭吃蹭喝、吃霸王餐吃上了瘾而出名。

　　有须兀记者*亲眼目睹其尊荣——其实只是个背影，回去就写了一篇报道。

　　不过一两日光景，就在须兀论坛*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露人假：诶，这小子怎么越看越像监管院长家的少爷？
　　鹿仁义：楼上这一说还真是，不是说少爷被送去小黄书（黄仓）历练了吗？
　　鲁认饼：谁知道是不是找的理由，那…

　　各种言论层出不穷，差点把论坛后台干瘫痪，为何这位传闻中的“奇人物”能造成如此大的杀伤力呢？还得从监管院长家的那位少爷说起。

　　先说监管院长，说白了就是别的国家皇帝一样的存在，是须兀的头头，只不过平时须兀中人个人不纳税，主要靠界内各大门派的供养。

　　具体如下。

　　监管院主院是大哥，各大门派名义上不在大哥之下，也就是占着一个山头的土地主。

　　土地主定期向大哥缴纳税款，大哥，呃，大哥相当于把人筛选了一遍交它们手里。

　　门派中的须兀中人在门派内须遵守门派各项制度，在门派外须遵守江湖各项规定。

　　那又有人问：那岂不是到了哪儿都不自由，须兀独立出来的意义何在呢？

　　此言差异。

　　须兀虽然卡“进门”，制度却是十分松散的，加起来不到十条。而且概括一下就一个意思：各大门派不许与他国有除了贸易往来以外的任何勾结。

　　对于须兀中人基本上是放任自流的状态。

　　门派内的规定就是它自己的事儿了。

　　故不入门派自立门户、逍遥“须兀”的人也多了去。

　　那位少爷是何许人也？

　　监管院长叫献石，跟“闲事”有些谐音上的渊源，因此监管院也被人去了个外号叫“多管闲事”。

　　其母名孙氏，素日里最爱抽烟枪打骨牌，不过只和院儿里的丫鬟打，输了说“下次一起给”，赢了便伸手要钱，是个不折不扣的铁公鸡。

　　少爷随父姓献，名英，字题翼。从小没人管，任其“野蛮生长”，落下了乖张的病根：因着从不无事献殷勤，每次都非奸即盗而被人取了个外号叫“献狗”。

　　献狗早些年被监管院长送到江湖五大门派之一——峨眉派去历练，不到一个月就被遣送回来了。

　　咱们长话短说。

　　峨眉派掌门人是位慈眉善目的仙姑，模样是个盘靓条顺的姑娘，但据知情人士透露，隔壁青龙帮老大龙傲天今年才过完六十大寿——仙姑是老大的亲姑奶奶。

　　仙姑素日里对谁都挂着一副笑脸，跟她接触过的江湖中人对她的看法基本统一：眼眸含水，说话像山间清泉潺潺流淌过心田。
　　总之就是，舒服。

　　少爷仗着人家年纪大了不便发火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德行散了个十成十。门规被当成闯关条例违了个遍且不言，有一次少爷翻到峨眉派后山禁地去，差点儿领了盒饭，还是仙姑亲自“下凡”给请回来的。

　　峨眉派现在占的这块儿地以前属于黄仓，本来就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早些年还闹过鬼，民间传了不少类似于“鬼吹咳灯”啊、“倩女幽魂”啊这样那样的鬼故事，商队经过都得绕道走。

　　少爷不信邪啊，自以为八字过硬，专往山窝窝里钻。不料出门忘了看皇历，刚好赶上月圆，一直存在于传说中的“圣兽”出山了。

　　被关了这么久，出来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酒饱饭足，正好撞上献狗这个洗得比颜梁刺身还干净的“小鲜肉”。

　　干不干净另说，就是山上的大虫*也不在乎猎物身上有没有泥水，“圣兽”怎么会在乎呢？面对这种战斗防御力加起来几乎为零的菜鸡，当即准备把他囫囵吞了。

　　献狗变成了“菜狗”，被张开的血盆大口吓了一跳，一边撒丫子跑路一边嚎，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后背还被圣兽粘粘糊糊的口水舔着湿了一大片。

　　这时候还闹洁癖的监管院少爷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声音了：亲娘，我要活下来非得亲手宰了这畜牲！

　　生死一线，仙姑如同救世主般从天而降，后边儿跟着几个白衣飘飘的仙男。

　　仙男们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情况，眼睛瞪的像铜铃，在灰蒙蒙的夜色里叮当响，下巴像吞了个圣兽快压在了地上。

　　仙姑也没指望上这几个初出茅庐的小白脸，长袖一挥，所到之处留下点点星光，亮成了一道连绵的星河。

　　正道的仙人出场可都是这样的吗？真帅。理智的最后，献英想，接着，便晕过去了。

　　捆仙锁从仙姑袖子里“钻”出来，顷刻间变成小山丘一般的大小，不知是哪一步没收住，小山丘大小的捆仙锁砸也似的掉在了圣兽的背上。

　　圣兽当场翘了辫子。

　　可能是没料想到圣兽生命力这么弱，仙姑也惊了，这一惊，险些也从半空中落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位仙男表现出了应该属于大概刚来太紧张没表现出来的敏捷，腾空再起，一下揽住了仙姑盈盈一握的腰身。

　　余光不自觉往少爷那边儿一瞧。

　　这才发现，少爷已经昏过去了。

　　话说那圣兽是峨眉派刚成立的时候就出来闹过事儿的，死了以儆效尤，也能防着其它魑魅魍魉出来闹事，不失为好事一桩。

　　坏菜就在，这峨眉派哪能不知道月圆之夜圣兽出关这种大事儿呢？不仅是峨眉派，其它四大帮派也知道啊！

　　人家青龙棒帮主就指着那圣兽的“封岁”（圣兽体内有一道天地灵气滋育的封印，打入须兀中人体内可使其修为大增）破关了。

　　这时候闹这一出，不是挡了人家的路，乱了人家的道心嘛？

　　少爷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这次坏了大事，没好意思腆着脸再往仙姑眼皮子底下凑，自个儿就滚回监管院去了。

　　献石是个不敷衍的人，以凡人之躯干到了监管院头头的位置也不敢懈怠，自缢“官儿越大责任越大”，全身心交给了自个儿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人送外号：拼命三郎。

　　老婆尚且因为他这份儿要和监管院过一辈子的心跑了，况且是老婆留下的“遗产”——儿子呢？

　　最近本就忙得焦头烂额、脚不沾地，看见灰头土脸、尿遁回来的逆子，再气也没能分上一道斜眼了。

　　“放任他去吧，还能搅个天翻地覆吗？”献石心大的跟手下人吩咐。

　　殊不知，正是这一句无心的话被有心的少爷听了去。少爷真是青春期，多敏感的心啊，当即卷了铺盖要离家出走。

　　手下人又去问献石：“真不去劝啊，再惹个大祸来怎么办呢？”

　　献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出去见见天地也好，省的我再劳心伤神。”

　　少爷听墙角的功夫不大高明，经常掐头去尾，这不，就听着了“省的我再劳心伤神”这一句，眼泪差点儿砸下来，更坚定了出去闯荡的决心。

　　七月初三，监管院里的须兀花开得正旺。

　　献狗收好了包袱，在一个夜黑风高杀人夜，从自个儿院墙上翻了出去。

　　献狗被圣兽追的事儿传开了，献狗离家出走的事儿也跟着传开了。

　　不少须兀中人等着看献狗的笑话呢，那“偷鸡摸狗”、一举一动无不猥琐的背影竟也沾了他的光，成了一大讨论热点。

　　这可气着了献狗，苦于身在外，没办法自证清白，当即表示：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换太子的狸猫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