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云书万疆》东方曦如

3、如此“制衡”

　　“王妃与侧妃……自请退居祈福？这更不对了……”
　　东宫里，太子周云璈坐得笔直，手上翻动着与高丽往来的书信。他身上只穿着日常的紫色龙袍，鎏金小冠束发，神情专注，翩翩风度中带着几许愁烦。只看五官气质的七八分相似，便知他是东阳公主的亲哥哥。
　　“兄长，记得宫里的崔姬出家前说过，高丽后宫向来重视孝道，凡先王薨，尊先王后为王大妃，协理政事，本是最能稳固朝政的举动。”周云晞一直对各国女眷的参政活动度极度敏锐。诸葛潇云更是想起了什么，提示道：“世子邸下的信还能如此顺利的被送来，难道王妃与侧妃想要稳定的并非王室内部？问问汪先生，他对各国情势都有详细了解。”
　　少顷，一名四十余岁的文官匆匆来到东宫门口，他一身红色官服，乌纱帽似乎刚匆匆戴上，还有些歪，手里还捧着个……装着烧饵块的纸包？！“公主殿下，太子殿下，太学祭酒汪慧群大人来了。”提醒的女官虽是身穿日常裙装，衣色却明艳如西双版纳盛放的鲜花，身上的青绿色裙子制式也更接近筒裙，还用金丝绣上了绿孔雀的纹样。她叫南美诗，温柔细致的傣族姑娘，公主最信任的三位贴身女官之一。
　　“太香了……香迷糊了……”一名头戴银饰，身上穿着蜡染青裙的女官把那位文官引入东宫中，但是表情却“痛苦”不堪，她绣着水红色蝴蝶妈妈纹的袖口里，一条小青蛇探头探脑地冒出，直对着那位文官，“汪大人，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带民间小吃进宫了，小青都馋了……”“碧竹姑娘，古人都说了，不管是饮食男女还是食色性也，吃都是第一位啊……”汪慧群似乎不服气，边走边啃直到东宫门口才吃完。
　　“先生，此来我们是有要事。高丽王骤薨，两位王妃迅速退居，这不合常理……”
　　汪慧群立即收起了刚才在殿外和碧竹嬉皮笑脸时的样子：“王妃卢氏名讳紫希，祖籍与丞相母族也是同宗。侧妃金氏虽说姓的是高丽大姓，但其父祖并非高丽人，而是罗刹内乱之时出奔高丽的文化贵族，金斯基一家，其母乃是两班丁氏之女。此二位也算是颇有家世，不至于畏惧权臣，以求自保才使出退居之法。”
　　汪慧群捋了捋并不存在的长须，眼神锐利起来：“二位殿下，丞相，此事蹊跷处有三。其一，退居得太快，仿佛早有预案；其二，消息传得太顺，似有意让世子顺利接手；其三……”他顿了顿，“金侧妃的母亲出身丁氏，丁氏世代钻研实学，尤精医药。若大王并非急病，而是……有人用毒，她们必是第一批察觉之人。匆忙退居，恐怕不是为了躲避，而是为了……掩护。”
　　周云晞与周云璈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与了然。如果高丽王是被毒害，那么王妃们的“退居”就不是屈服与自保，而是金蝉脱壳与暗中布局。
　　就在此时，一名穿着寻常侍卫装束的青年入内，却无人拦阻，衣质普通也掩盖不住他脸上聪慧与锐气并存的气息。他叫姜子岱，出身寒门但是天资聪颖勤奋，一路科举入仕，如今已在兵部内卫担任情报流转的要职。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小铜管在灯烛的火上燎了一下，展开其中所藏的密信。“殿下，丞相，汪大人。”他声音低沉，“我们安排在倭国京都的人传来密讯，就在高丽王‘薨逝’消息传出前后，关白德川道吉府中的歌舞通宵达旦，其心腹家臣放言：‘东风将至’。”
　　“东风……”周云晞咀嚼着这个词，眸光冰寒，“他们等的‘东风’，就是我们联盟的内乱。高丽此事，倭国即便不是主谋，也定然推波助澜，甚至与高丽内贼早有勾结。”
　　姜子岱并未立即退下，而是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此外，殿下。卑职在整理情报时发现，近期礼部秦嵩尚书府上，与几位来自吐蕃的‘高僧’往来甚密，而这几人……经查，与般若大师正在调查的‘狮驼禅院’，似有香火关联。”
　　周云璈眉头紧锁：“内外勾连，果然是一盘大棋。妹妹，看来我们得两边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