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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暗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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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机降落在南丫岛东南角的私人停机坪时,天际刚泛起蟹壳青。沈州先一步踏下舷梯,海风立刻卷起他西装的下摆。他并未伸手搀扶,只是侧身让出空间,目光扫过不远处泊着的一艘白色游艇。
“严家的‘海风号’。”沈州的声音混在海浪声里,显得有些模糊,“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早来‘接风’了。”
顾栖迟的脚步在舷梯上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认得那艘船,三个月前严烬就是在这艘船上办了一场生日宴,当时他与沈州的第一次正式会面,也发生在那个觥筹交错的夜晚。此刻,游艇甲板上空无一人,但在晨曦微光中,能看见主舱玻璃后有人影晃动。
“家父在3号安全屋,”顾栖迟走下舷梯,与沈州并肩而立,“但看来,我们需要先应付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或许不是客人。”沈州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只扁平的银质烟盒,打开,里面却不是烟,而是几片淡绿色的、散发着清凉气息的含片。他递了一片给顾栖迟,“薄荷,提神。从昨晚到现在,我们都没合过眼。”
顾栖迟迟疑了一下,接过含片放入口中,强烈的清凉感瞬间冲上头顶,让他因疲惫和紧张而混沌的思维清晰了不少。他注意到沈州自己也含了一片,然后看似随意地将烟盒放回口袋,但这个动作却让西装外套的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了别在内侧口袋上的一支万宝龙传承系列钢笔——顾栖迟认得那支笔,笔帽顶端镶嵌的红宝石是某种特定光线的接收器。
“严烬不喜欢等待。”顾栖迟望向游艇,语气平静。
“但他是最好的渔夫,”沈州接口,唇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擅长在浑水里摸鱼。我们昨晚的‘意外’离港,现在大概已经变成某些人早餐时的谈资了。”
他们并肩走向停放在机库旁的黑色电动车。沈州很自然地坐进了驾驶位,顾栖迟没有反对。车辆悄无声息地滑出停机坪,却没有驶向岛内道路,而是沿着一条僻静的小径,开往岛屿背风面的一处峭壁。
“不去安全屋?”顾栖迟问,但语气里并无多少疑问。
“安全屋的坐标,在登上直升机前十分钟,被令尊的助理,那位跟了他十五年的陈叔,用加密频道发送了出去。”沈州目视前方,双手稳稳握着方向盘,“接收方的IP地址,经过三次跳转,最终定位在严氏集团总部大楼的服务器。”
顾栖迟的指尖微微发凉。陈叔是父亲最信任的人之一。如果连他都不可靠……
“不是背叛,”沈州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是误导。陈叔发送的是假坐标。真正的安全屋,在登机前最后一刻,由令尊亲自发到了我的私人设备上。”他顿了顿,补充道,“用的是你母亲当年留下的、只有我们三家核心成员才懂的密码。”
车在峭壁顶端一处视野开阔的平地停下。脚下是咆哮的海浪,对面就是香港岛的摩天楼群,在晨曦中如同海市蜃楼。
“带我来这里,不只是为了看风景吧?”顾栖迟问。
沈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顾栖迟。屏幕上是一个复杂的股权结构图,中心是顾氏集团的核心医疗AI项目公司“灵枢智能”。
“严家在过去七十二小时内,”沈州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个离岸公司的股权链条被高亮显示,“通过四层嵌套的离岸基金,收购了‘灵枢智能’市面上流通股的百分之五点三,加上他们原本持有的份额,总持股比例已经达到百分之九点八,非常接近需要举牌的临界点。”
顾栖迟瞳孔微缩。百分之九点八,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数字。一旦超过十,严家就有权要求进入董事会,并获得关键信息。而这一切,竟然在顾家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几乎完成了。
“但这还不是最有趣的,”沈州放大其中一个离岸基金的结构图,“这个注册在开曼的‘北极星基金’,其主要出资人,经过层层穿透,最终指向了一个你我都熟悉的名字。”
顾栖迟看着那个被标注出来的名字,呼吸几乎一滞。
顾栖月。
他那位年仅二十三岁,一向只对时尚和艺术感兴趣,被家族视为“局外人”的姐姐。
“栖月她……不可能。”顾栖迟下意识地反驳,但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虚弱。他想起姐姐上周突然找他讨论家族信托基金的结构问题,当时只以为她是心血来潮。
“单凭顾二小姐,自然没有这样的能量和动机。”沈州收起手机,目光锐利地看向顾栖迟,“但如果她只是被推上前台的棋子,背后真正下棋的人,是利用她的账户和身份进行布局呢?”
“谁?”
“令尊的体检报告,显示他有轻微的肝功能异常。”沈州突然转换了话题,“而给他开那份含有特殊成分保健品的医生,是严家家庭医生的大学同学。那种保健品与令尊日常服用的降压药相互作用,会缓慢影响中枢神经的判断力。”
顾栖迟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刺杀,而是悄无声息的侵蚀。目标不是□□,而是顾鸿深作为家族掌舵人的清醒头脑。
“严烬想要的不只是‘灵枢智能’的股份,”顾栖迟的声音有些发紧,“他是想……在父亲意识不清的情况下,通过操纵栖月,来影响顾家的决策?”
“或者,制造一场意外,让顾老先生‘自然’地暂时无法视事。”沈州的语气冷得像冰,“然后,在混乱中,由他‘信任’的严家,来‘帮助’顾二小姐和您这位‘年轻’的继承人,稳定局面。最终,兵不血刃地拿下顾家最核心的资产。”
好一招釜底抽薪。顾栖迟不得不承认,这比任何直接的商业竞争都要阴险和有效。它利用的是家族内部的缝隙,是人性的弱点。
“我们需要证据。”顾栖迟说。
“证据就在那里。”沈州指了指对面的香港岛,“在严氏集团的服务器里,在那位医生的电脑里,在顾二小姐的账户流水里。但直接去拿,就是打草惊蛇。”
“所以?”
“所以,我们要送一份‘礼物’给他们。”沈州从车里拿出一个轻薄的平板电脑,开机,调出一份文件——正是那份《关于多模态医疗影像AI辅助诊断系统的深度合作方案》。
“还记得那个‘瑕疵’吗?”沈州点开神经突触算法的核心部分,“我稍微‘完善’了一下它。现在,它不仅仅是一个诱饵,更是一个……追踪器。任何试图深入解析这个算法漏洞的人,其操作路径和IP地址都会被标记和反向追踪。”
他看向顾栖迟,眼神深邃:“严烬一定已经拿到了方案的副本,以他的性格和对技术的自负,他一定会亲自或者派他最顶尖的技术专家去研究这个‘漏洞’。只要我们耐心等待,就能找到他直接插手顾家事务、甚至试图窃取核心技术的铁证。”
“但这需要时间,”顾栖迟皱眉,“父亲那边……”
“令尊此刻很安全,而且他很清醒。”沈州肯定地说,“昨晚的‘抢救’是一场戏,是为了让对手相信他们的第一步已经得逞。现在,我们需要上演第二幕——一场因为父亲‘病重’而引发的,关于‘灵枢智能’控制权的……兄妹之争。”
顾栖迟立刻明白了沈州的计划。他要自己扮演一个因父亲突然倒下而惊慌失措、试图巩固权力的儿子,而让顾栖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严烬用来制衡他的工具。这是一场做给严烬看的戏,目的就是引诱他更深地踏入这个陷阱,并在过程中留下无法抵赖的证据。
“栖月她……”顾栖迟还是有些犹豫。将姐姐卷入其中,他于心不忍。
“顾二小姐未必全然无辜,或者全然被动。”沈州的话打破了顾栖迟的幻想,“或许她也有自己的诉求,只是被严烬利用和放大了。这场戏,也是给她一个看清局势、做出选择的机会。”
海平面上的太阳终于挣脱了束缚,跃然而出,金光瞬间洒满了海面和对面的城市森林。光明驱散了夜色,也照见了潜伏在繁华背后的暗流汹涌。
顾栖迟深吸了一口带着咸味和海腥气的空气,感觉口中的薄荷清凉感已经蔓延到了四肢百骸。他看向沈州,那个比他小一岁的年轻人,在晨光中显得异常沉稳和坚定。
“看来,”顾栖迟缓缓开口,语气中已经没有了犹豫,“我这杯‘顺路’送上的方案,最终要绕的弯路,比想象中还要远。”
沈州笑了笑,那笑容在阳光下少了几分之前的算计,多了几分真实的锐气:“好戏才刚刚开始,顾先生。别忘了,我们可是在‘引导’一场真正的风暴。”
他望向那艘依然静泊在不远处的“海风号”,轻声道:“而现在,该去会会我们的‘观众’了。”
(第四章完,约3000字。这一章聚焦于信息揭露、心理博弈和商业谋略的布局,去除了所有暴力元素,完全符合豪门商战的智斗基调。如果需要继续扩展细节以达到5000字,可以增加顾栖迟的心理活动、沈州对技术陷阱的更详细解释,以及两人如何策划“兄妹之争”的具体步骤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