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如栖》俞俞不吃鱼

3、棋局

　　直升机桨叶搅碎夜雾时，顾栖迟看见沈州从医药冷藏柜夹层抽出一支钢笔。金属笔身旋开露出微型注射器，淡蓝色液体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肾上腺素混合解毒剂。"沈州将针剂推进顾鸿深静脉，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次，"令堂行李箱里装的，其实是干扰素。"

　　严烬举着手机后退半步，镜头焦点却转向病房角落的医疗废物桶。桶内废弃纱布上，隐约可见用血画出的三叉戟图案——那是顾家上世纪清理门户时的处决标记。"栖迟哥。"他声音带着虚假的关切，"需要我联系瑞士的医疗团队吗？"

　　"不必。"顾栖迟解下腕表搁在监护仪上，表盘背面刻着的蛇杖纹路突然开始闪烁红光。整个楼层的消防喷淋系统应声启动，水幕中严烬的手机迸出火花。老医生趁机推着病床冲向后门，床脚刮擦地砖的声音像钝刀割过神经。

　　沈州在滂沱水帘中握住顾栖迟的手腕，将个冰凉的金属片塞进他掌心。是那枚信号屏蔽器，但现在表面凸起个微型按钮。"按下它，严烬耳内的骨传导窃听器会播放我们提前录好的争吵。"他说话时唇几乎贴着顾栖迟耳廓，气息拂过颈侧像毒蛇信子，"你父亲此刻正在三公里外的殡葬车改装的救护车里。"

　　顾栖迟按下的瞬间，严烬突然捂住右耳踉跄后退。几乎同时，走廊传来集装箱拖车的刹车声。沈州拽着他躲进药品储藏室，满墙冷藏柜的嗡鸣声里，听见严烬在对讲机里气急败坏地喊："目标转移！他们有备用方案！"

　　"令尊的体检医生没去旧金山。"沈州从冷藏柜夹层抽出平板电脑，屏幕显示着大屿山某处私人码头的实时监控。镜头里，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给顾鸿深注射营养剂，而病床旁站着个与顾栖迟母亲容貌酷似的女人。"那是林素云女士的替身，你母亲此刻应该在飞往布鲁塞尔的货机里。"

　　顾栖迟突然想起父亲上周莫名提起的家族旧事：上世纪六十年代，祖父曾用替身戏耍过绑匪。他用力掐了下虎口，疼痛让思维清晰起来："严烬要的不是顾家的命脉，是医疗AI项目的核心算法。"

　　"正确。"沈州从冷藏柜取出血袋，挤出的血抹在顾栖迟衣领，"但严家真正想要的是算法里的后门——那个能瘫痪全球医疗影像系统的漏洞。"窗外直升机突然拉高，探照灯扫过时，沈州眼底闪过丝诡异的兴奋，"你猜，如果严烬知道这个漏洞其实是你父亲二十年前就埋下的诱饵，会是什么表情？"

　　储藏室铁门突然被撞开。严烬举着电击棍出现，身后跟着穿防爆服的雇佣兵。但他在看清室内情形时愣住——顾栖迟正用手术刀抵着沈州咽喉，而沈州手中的平板电脑正在播放段监控录像：二十年前的顾家书房，年轻的顾鸿深将枚芯片递给穿白大褂的林素云。

　　"栖迟哥这是唱的哪出？"严烬的电击棍在掌心转了个圈。

　　"你不是想要算法吗？"顾栖迟刀锋下压，血珠从沈州颈侧渗出，"用严家海外账户的密码来换。"

　　沈州突然笑出声。他颈动脉贴着刀尖搏动，声音却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顾总，你父亲有没有说过，林素云女士最擅长用假死脱身？"平板电脑屏幕突然切换，显示着刚刚起飞的货机舱内画面——本该在昏迷的顾鸿深正坐着喝红酒，对面是微笑的林素云。

　　严烬脸色骤变，雇佣兵们的枪口齐齐转向沈州。但沈州更快，他指尖弹出的刀片割断顾栖迟领带夹的细链，坠落的金属片在地面炸出浓烟。"游戏该结束了。"烟雾中响起沈州带笑的声音，"令尊让我转告你，这局考核...你及格了。"

　　顾栖迟在辛辣烟雾中咳嗽着摸到沈州塞来的纸条。盲文点痕组成短短一行字：【顶楼直升机，你母亲在等你】

　　当他撞开天台防火门时，真的看见母亲宋昭然站在直升机舱门口。可她伸来的手里握着针管，针头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栖迟，你父亲让我教你最后一课。"她声音温柔得像童年催眠曲，"永远别相信死而复生的人。"

　　针尖刺入颈动脉的瞬间，顾栖迟听见沈州在身后说："可惜，我从来不是听话的学生。"本该昏迷的沈州徒手拧弯了针管，而直升机舱内走出个与宋昭然容貌相同的女人——真正的顾夫人眼角有颗泪痣，那是替身永远模仿不来的细节。

　　严烬的狂笑从楼梯口传来时，沈州将顾栖迟推进机舱。直升机升空的失重感中，他看见沈州用唇语说："记得赔我件新衬衫。"

　　而地面上的严烬正对手机怒吼："计划有变！目标人物..."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假宋昭然摘下面皮露出林素云的脸，而她手中的枪正对着严烬眉心。

　　"孩子。"林素云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冰面，"你父亲没教过你吗？真正的棋局里，连棋子本身都是幻觉。"

　　直升机掠过霓虹灯海时，顾栖迟在座椅下摸到个铁盒。打开是排列整齐的薄荷糖，而糖纸内面用盲文印着行小字：【欢迎加入真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