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如栖》俞俞不吃鱼

2、涟漪

　　顾栖迟站在地下车库的混凝土立柱旁，看着沈州不紧不慢地将宾利慕尚调头。轮胎压过减速带时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某种倒计时的钟摆。他忽然想起两年前在苏黎世医疗峰会后的酒会上，沈州也是用这样的姿态端着香槟杯，站在落地窗前看阿尔卑斯山的雪线。当时有人调侃这位年轻的沈家三少像在勘察战场，沈州却回头笑着答："我在看雪崩的必经之路。"

　　"顾总。"车窗降下，沈州递来一个保温杯，"蜂蜜水，解酒的。"

　　杯壁还带着体温，顾栖迟才发现自己掌心被指甲掐出了深痕。他坐进副驾时闻到车内有种奇特的香气，不是车载香氛，倒像是手术室消毒水混着薄荷的味道。

　　"财经周刊的记者是严烬叫来的。"沈州突然说。导航屏幕亮起，目的地是浅水湾一栋不挂牌的私人诊所，"令尊的降压药被人换了配方，今早的体检报告显示血钾浓度异常。"

　　车轮碾过积水，倒影里的霓虹碎成一片猩红。顾栖迟解锁手机调出家族医院的加密频道，果然看到三小时前父亲的心电图数据波动。他指尖发冷地拨通内线，却听见沈州说："不用确认了，换药的是你堂叔的私人护士。"

　　车厢陷入诡异的寂静。顾栖迟注视着后视镜里沈州的眼睛，忽然发现他右眼瞳孔颜色比左眼浅半分，像浸过水的琥珀。这个细节让他想起童年养过的一只暹罗猫，那猫总能在暴风雨前嗅出危机的气息。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令尊如果现在出事，最大受益人是严家。"沈州转弯驶上山道，轮胎在急弯处擦出刺耳声响，"严烬上个月收购的制药公司，正好生产那种降压药的替代品。"

　　诊所的白炽灯刺得人眼睛发疼。穿白大褂的老医生迎出来时，顾栖迟注意到他胸牌上的姓氏与沈州母亲同源。诊疗室内，父亲顾鸿深躺在监护仪环绕的病床上，脸色灰败得像团旧棉絮。

　　"药物性心肌损伤。"老医生递来检测报告时，食指在某个数据上重重一划。顾栖迟看清那行小字时，胃里突然翻涌起寒意——血药浓度峰值时间，恰好对应今早严烬来送财务报表的时段。

　　沈州站在窗边剥薄荷糖，糖纸簌簌的声响里，他忽然说起看似不相干的事："顾总知道吗？香港所有摩天楼的玻璃幕墙，每年都会被台风刮碎几块。"

　　他拈着透明的糖粒对着灯光端详，"但从来没人注意过，碎玻璃的落点永远在同一个区域——都是当初安装时故意留下的应力集中点。"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顾鸿深在病床上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溅在沈州袖口，晕开成诡异的紫红色。老医生冲进来注射镇静剂时，顾栖迟看见父亲无声地对自己做了个口型。

　　那是二十年前家族内斗时，大伯被推下游艇前留下的最后警告。

　　"令堂的航班改签了。"沈州突然说。他擦着袖口血迹，平板电脑屏幕亮起巴黎戴高乐机场的实时监控——顾栖迟的母亲宋昭然正在VIP候机室来回踱步，脚边行李箱的托运标签被镜头放大，露出严氏集团的logo。

　　雨水不知何时敲打起玻璃窗。顾栖迟走到走廊尽头拨电话，听见听筒里传来严烬带笑的声音："栖迟哥，听说顾伯伯身体不适？我认识位瑞士心脏科专家..."

　　背景音里有细微的电流杂音，是严烬惯用的窃听干扰器的工作频率。

　　他挂断电话时，看见沈州站在消防栓的红色玻璃门前，正用手术刀削苹果。果皮连成长不断的螺旋，刀刃反射的冷光在他指间流转。"顾总。"沈州将削好的苹果递过来，果肉表面竟用刀尖刻出了神经网络的拓扑图，"令尊的体检医生今早辞职了，现在应该正在飞往旧金山的航班上。"

　　监控屏幕突然切换画面。诊所后门的摄像头拍到一辆无牌黑色轿车，车里人举着的长焦镜头正对病房窗口。顾栖迟下意识去摸后腰，却摸到沈州先前塞来的保温杯。

　　"蜂蜜水里加了纳洛酮。"沈州忽然用德语说，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顾栖迟用来试探他的暗语。当年苏黎世酒店里，少年模样的沈州就是用这句解了他被下的毒。

　　雨下得更大了。顾栖迟看着监控屏里黑色轿车缓缓摇下的车窗，忽然认出举相机的人是他失踪三年的前保镖。无数记忆碎片在此刻呼啸着重组：父亲书房里被撕掉的日历页，母亲行李箱夹层里的镇定剂，严烬手表上反常的湿度读数...

　　"不是严家。"他轻声说。

　　沈州擦手术刀的动作顿了顿，刀刃映出他骤然幽深的瞳孔："顾总终于想通了？"

　　病床上的顾鸿深突然挣扎着坐起，枯瘦的手指在床单上划出三个字母：SOS。老医生冲进来按住他时，顾栖迟看见父亲用口型反复说着一个词——那正是沈州母亲林素云创立的生物科技公司名。

　　"令尊中的毒需要噬菌体解毒剂。"沈州打开医药冷藏柜，取出的金属盒印着日内瓦大学的徽章，"巧合的是，全球唯一合格的培养液正在令堂的行李箱里。"

　　窗外响起直升机桨叶的轰鸣。顾栖迟夺过平板电脑调出航线图，代表母亲航班的光点正在大西洋上空突然转向。他抬头看向沈州，发现对方正将苹果核扔进垃圾桶，果核落点压着张被揉皱的纸——是严烬上个月在拍卖会买下的梵高画作收据。

　　所有线索在此刻串成完整的链条。顾栖迟忽然低笑出声，笑声在雨夜里显得格外苍凉："好一局棋。"

　　沈州将手术刀插回皮带内衬，刀柄镶嵌的月光石映出他意味不明的微笑："顾总，猎手和猎物的区别在于..."他伸手拂去顾栖迟肩上的落发，"真正的猎手，从来都站在子弹的射程之外。"

　　监护仪的滴答声里，顾鸿深忽然睁大眼睛，浑浊的瞳孔倒映出病房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严烬举着手机站在光影交界处，镜头正对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顾父："栖迟哥，需要我帮忙叫救护车吗？"

　　沈州向前半步，恰好挡住严烬的拍摄角度。他背在身后的手对顾栖迟比划出摩斯密码的节奏，指尖在监控盲区划出残影：【演技不错】

　　顾栖迟慢慢举起双手。在他摊开的掌心里，躺着枚纽扣大小的信号屏蔽器——正是三年前前保镖失踪前，从他这里偷走的定制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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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需要继续展开第三章吗？下一章将揭示严烬的真实目的，并展开沈顾二人在直升机上的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