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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忘川水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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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狸的血滴在门槛上,像朵小小的红梅。
阿鸢嗅到血腥气里裹着南疆的辣,那是巫女惯用的蛊毒,此刻却混着银情丝的冷,像月光浸在辣椒水里。
“姑娘,”赤狸忽然笑了,笑声像山间的风铃,“你调的‘忘川水’,能让我忘了他吗?”
阿鸢摸着香炉的盖子,指尖沾了点沉水香的灰——是冷的,像鬼市之主每次来时,袖角带的阴气。
“忘情香,忘的不是人,是痴。”她轻声说,“你心里的银情丝,是十年前种下的。要拔掉它,得用北境的雪做引,南疆的火做薪。”
赤狸愣了愣,然后把红珊瑚枝折断,扔进香炉。火星子溅起来,烫到阿鸢的手背,她却没躲。
“十年前,”赤狸的声音忽然低了,“我在南疆的祭坛上,把这枝红珊瑚插进狼戾的心口。我说:‘若你负我,这赤情丝就会缠着你的心脉,让你永远冻在北境的雪里。’”
阿鸢摸了摸手背的烫痕,忽然“看”见一片雪原。狼戾跪在雪里,心口插着红珊瑚,银色的狼毛沾着血;赤狸站在他面前,手里握着巫蛊刀,眼泪掉在雪上,化成一个个小坑。
“后来呢?”阿鸢问。
“后来他成了质子,被送到长安。”赤狸捡起地上的玉珏——是狼戾留下的“玄狼”,“他说,要等北狄的狼群踏破南疆,才回来娶我。可我知道,他心里早就有了别人。”
阿鸢摸着玉珏的刻痕,忽然嗅到一缕金情丝——是去年上元节,那个穿紫袍的郎君为她簪的金丝菊的味道。
“客官,”她轻声说,“你心里的别人,是不是个穿紫袍的郎君?”
赤狸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怎么知道?”
“我虽盲,却能嗅见情丝的形状。”阿鸢摸着赤狸的脉门,“你心里的金情丝,像朵金丝菊,缠着你的肝肠长了十年。每次你想起狼戾,它就会疼一下。”
赤狸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姑娘,你比我见过的任何巫女都灵。那是个长安的举子,去年上元节,他为我簪了朵金丝菊,说要带我去看长安的牡丹。可后来他中了进士,娶了尚书家的千金,把我忘得干干净净。”
阿鸢摸了摸眼角,指尖沾了点湿——是雪化了,还是她自己流的泪?
“姑娘,”赤狸说,“我要一剂‘忘川水’,里面要加半钱北狄的银情丝,半钱长安的金情丝。”
阿鸢笑了:“客官不是说,要忘情吗?”
“忘情,也要忠于情丝。”赤狸看着她,“我要让狼戾知道,我忘了他,却把他的情丝,调成了忘情的香;我也要让那个举子知道,我忘了他,却把他的情丝,烧成了忘川的水。”
阿鸢摸着琉璃灯的灯芯,忽然说:“赤狸姑娘,你调的不是忘情香,是复仇的香。”
赤狸愣了愣,然后笑了:“姑娘,你说对了。我要让狼戾尝尝,被情丝缠心的滋味;我也要让那个举子知道,忘了一个人,比记得更疼。”
阿鸢把红珊瑚枝从香炉里捡出来,放在掌心。她“看”见红珊瑚的枝里,藏着一缕赤情丝——是十年前,赤狸插进狼戾心口时,留下的。
“姑娘,”她轻声说,“你调的‘忘川水’,会烧掉你自己。”
赤狸摸了摸红珊瑚的枝,忽然说:“姑娘,你见过鬼市之主吗?”
阿鸢愣了愣:“你怎么知道他?”
“我嗅到他了。”赤狸指着巷子的尽头,“他躲在那儿,手里握着琉璃灯,看着我们。他的情丝是无色的,像透明的蛛丝,缠着你的心口。”
阿鸢摸了摸心口,忽然觉得那儿有点烫——是琉璃灯的灯芯,在她指尖漏出的香。
“他是鬼,”赤狸说,“他的情丝,是生前未了的痴。他的痴,是你指尖漏出的香,是你唇边的雪,是你看不见的……”
她的话被门外的脚步声打断。阿黍举起灯笼,光晕里站着个穿紫袍的男人。他手里握着一枝金丝菊,花瓣上还带着露水。
“姑娘,”男人的声音像去年上元节的风,“我要一剂‘忘情香’。”
阿鸢笑了:“客官可知我调香的规矩?”
“以情丝为引,以痴念为薪。”男人把金丝菊放在门槛上,“这是我从尚书府带来的‘金菊’,可换一剂忘情的香。”
阿鸢摸着金丝菊的花瓣,忽然“看”见一缕金情丝,从男人的心口蜿蜒而出,缠在金丝菊上,像道阳光。
“客官,”她轻声说,“你心里的‘忘情香’,怎么带着南疆的赤情丝?”
男人的手猛地收紧,金丝菊的刺扎进他的掌心,滴了滴血在雪地上,像朵小小的红梅。
“姑娘看错了。”
“我虽盲,却能嗅见情丝的形状。”阿鸢摸着男人的手腕,“这赤情丝,是南疆巫女对心上人的眷恋,像红珊瑚的枝,缠着你的心脉长了十年。”
男人忽然笑了,笑声像去年上元节的风铃:“姑娘,你比我见过的任何巫女都灵。我叫李砚,是去年的进士。十年前,我在南疆遇见赤狸,为她簪了朵金丝菊,说要带她来看长安的牡丹。可后来我中了进士,娶了尚书家的千金,把她忘得干干净净。”
阿鸢摸了摸眼角,指尖又沾了点湿——是雪化了,还是她自己流的泪?
“姑娘,”李砚说,“我要一剂‘忘情香’,里面要加半钱南疆的赤情丝。”
阿鸢笑了:“客官不是说,要忘情吗?”
“忘情,也要忠于情丝。”李砚看着她,“我要让赤狸知道,我忘了她,却把她的情丝,调成了忘情的香。”
阿鸢摸着琉璃灯的灯芯,忽然说:“李砚公子,你心里的赤狸,是不是站在巷子的尽头,手里握着红珊瑚,看着你?”
李砚愣了愣,然后转身看向巷子的尽头。赤狸站在那儿,手里握着红珊瑚,眼泪掉在雪上,化成一个个小坑。
“赤狸,”李砚轻声说,“我忘了你,却把你的情丝,烧成了忘川的水。”
赤狸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李砚,我忘了你,却把你的情丝,调成了忘情的香。”
阿鸢坐在门槛上,摸着琉璃灯的灯芯,轻声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原来情丝的颜色,是心灯燃的火。”
雪还在下,把永夜坊的灯笼染成金色。阿鸢的指尖沾了点雪,放在唇边舔了舔——是金色的,像去年上元节,那个穿紫袍的郎君为她簪的那朵金丝菊。
她忽然笑了,笑声像琉璃盏里的灯,碎成千瓣,落在雪地上。
第二节鬼市之主现身
阿鸢听见一阵风,吹灭了门槛边的灯笼。
她摸了摸心口,忽然觉得那儿有点烫——是琉璃灯的灯芯,在她指尖漏出的香。
“阿鸢,”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像鬼市的风,“你调的‘忘川水’,会烧掉你自己。”
阿鸢笑了:“你终于肯现身了,鬼市之主。”
黑暗里,走出个穿黑袍的男人。他手里握着琉璃灯,灯焰是幽蓝色的,映得他眉骨的伤疤像道银痕——和狼戾的伤疤一样。
“我是鬼市之主,”男人说,“我叫谢无赦。十年前,我在北境的雪原上,被狼戾的狼群咬死。我的魂灵飘到长安,成了永夜坊的守护者。”
阿鸢摸着琉璃灯的灯芯,忽然“看”见一缕无色的情丝,从谢无赦的心口蜿蜒而出,缠在她的手腕上,像透明的蛛丝。
“你的情丝是无色的,”阿鸢轻声说,“像透明的蛛丝,缠着我的心口。”
谢无赦摸了摸她的手腕,忽然说:“阿鸢,我要你调一炉‘千瓣灯’。”
“‘千瓣灯’?”阿鸢笑了,“那是传说中的香,能引人窥见心底最爱的魂灵。可我从未调过。”
“你能调。”谢无赦把琉璃灯放在她掌心,“这是我从北境带来的‘长明’,燃着我生前的痴。我要你用它做引,调一炉‘千瓣灯’。”
阿鸢摸着琉璃灯的灯壁,忽然“看”见一片雪原。谢无赦跪在雪里,心口插着狼牙;狼戾站在他面前,手里握着狼刀,眼泪掉在雪上,化成一个个小坑。
“谢无赦,”阿鸢轻声说,“你和狼戾,是不是兄弟?”
谢无赦愣了愣,然后笑了:“阿鸢,你比我见过的任何巫女都灵。狼戾是我的弟弟,十年前,他为了争夺北狄的王位,让狼群咬死了我。”
阿鸢摸了摸眼角,指尖沾了点湿——是雪化了,还是她自己流的泪?
“我要你调的‘千瓣灯’,”谢无赦说,“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救他。”
“救他?”阿鸢笑了,“他不是你的仇人吗?”
“他是我的弟弟,”谢无赦摸着琉璃灯的灯芯,“他心里的赤情丝,是南疆巫女的诅咒。只有‘千瓣灯’,才能引出他心中的痴,化解诅咒。”
阿鸢摸着琉璃灯的灯壁,忽然说:“谢无赦,你心里的痴,是不是我?”
谢无赦愣了愣,然后笑了:“阿鸢,你比我见过的任何巫女都灵。十年前,我在长安的街头,看见你坐在门槛上,舔着雪。你说,雪是金色的,像金丝菊。从那时起,我的情丝就缠在你的心口,再也解不开了。”
阿鸢摸了摸心口,忽然觉得那儿有点烫——是琉璃灯的灯芯,在她指尖漏出的香。
“谢无赦,”她轻声说,“我调的‘千瓣灯’,会烧掉我自己。”
谢无赦摸了摸她的手腕,忽然说:“阿鸢,我愿用我的魂灵,换你的平安。”
阿鸢笑了,笑声像琉璃盏里的灯,碎成千瓣,落在雪地上。
“谢无赦,”她轻声说,“我愿用我的痴,换你的重生。”
雪还在下,把永夜坊的灯笼染成金色。阿鸢的指尖沾了点雪,放在唇边舔了舔——是金色的,像去年上元节,那个穿紫袍的郎君为她簪的那朵金丝菊。
她忽然笑了,笑声像琉璃盏里的灯,碎成千瓣,落在雪地上。
第三节千瓣灯燃
阿鸢坐在香铺的门槛上,面前摆着三个香炉。
第一个香炉里,放着狼戾的“长明”灯,燃着北境的雪;
第二个香炉里,放着赤狸的红珊瑚枝,燃着南疆的火;
第三个香炉里,放着谢无赦的琉璃灯,燃着鬼市的风。
“阿鸢,”阿黍递过一炉安神香,“你要调的‘千瓣灯’,到底是什么?”
阿鸢摸着琉璃灯的灯芯,忽然说:“阿黍,你知道情丝为什么会有颜色吗?”
“因为人心不同。”阿黍点燃一炉安神香,“有人的心像牡丹,红得炽烈;有人的心像梨花,白得清冷。”
“可我闻到的情丝,都是有颜色的痴。”阿鸢把三个香炉的灰烬混在一起,“狼戾的赤情丝是珊瑚红,赤狸的银情丝是月白色,谢无赦的无色情丝是透明的。我要把它们调在一起,看看会变成什么颜色。”
阿黍愣了:“姑娘,三种情丝混在一起,会烧掉香炉的。”
“烧掉才好。”阿鸢把混合的灰烬放进琉璃灯,“我要让它们在灯里打架,看看谁的痴更烈。”
琉璃灯的灯焰忽然亮了,幽蓝色的火里,浮现出三个人的影子:
狼戾站在雪原上,手里握着狼刀;
赤狸站在祭坛上,手里握着巫蛊刀;
谢无赦站在鬼市里,手里握着琉璃灯。
“阿鸢,”谢无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调的‘千瓣灯’,会烧掉你自己。”
阿鸢笑了,笑声像琉璃盏里的灯,碎成千瓣,落在雪地上。
“谢无赦,”她轻声说,“我愿用我的痴,换你的重生。”
琉璃灯的灯焰忽然暴涨,幽蓝色的火变成金色,像去年上元节的金丝菊。火里浮现出第四个人的影子——阿鸢坐在门槛上,舔着雪,笑声像琉璃盏里的灯,碎成千瓣,落在雪地上。
“阿鸢!”谢无赦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快停下!”
阿鸢摸了摸心口,忽然觉得那儿有点烫——是琉璃灯的灯芯,在她指尖漏出的香。
“谢无赦,”她轻声说,“你看,情丝的颜色,是心灯燃的火。”
琉璃灯的灯焰忽然熄灭,幽蓝色的火变成金色,像去年上元节的金丝菊。火里浮现出三个人的影子:
狼戾站在雪原上,手里握着红珊瑚枝;
赤狸站在祭坛上,手里握着金丝菊;
谢无赦站在鬼市里,手里握着琉璃灯。
“阿鸢,”谢无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调的‘千瓣灯’,救了我们。”
阿鸢笑了,笑声像琉璃盏里的灯,碎成千瓣,落在雪地上。
“谢无赦,”她轻声说,“我愿用我的痴,换你的重生。”
雪还在下,把永夜坊的灯笼染成金色。阿鸢的指尖沾了点雪,放在唇边舔了舔——是金色的,像去年上元
元节的金丝菊。
她忽然笑了,笑声像琉璃盏里的灯,碎成千瓣,落在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