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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无人幸免于难 ...
地牢内,晏斓背靠冰冷的石壁,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着灼热的炭火。方才宴席上发生的一切,萧逸那轻蔑的眼神、刻薄的言语、以及最后将他打入这地牢时那理所当然的掌控姿态,在他脑中疯狂回放,反复灼烧。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混合着愤怒与某种更复杂情绪的低吼,终于冲破了他的齿关。他猛地一拳砸在身侧粗糙的石壁上,指骨传来尖锐的痛感,却丝毫无法压下心头那把熊熊燃烧的野火。
他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前世真心错付,落得万箭穿心!凭什么今生重来,依旧要被那人如此轻贱地踩在脚下,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显得可笑?!
复仇的毒焰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可在这极致恨意的底层,却涌动着一股令他恐慌的无措。面对萧逸,他那精心构筑的复仇堡垒,为何总会在对方一个眼神、一次靠近下,就变得如此摇摇欲坠?
他无意识伸出舌尖,缓缓舔过干裂的下唇,仿佛想从这冰冷的空气中,捕捉到什么能让他坚定恨意的东西,却只尝到一片虚无的苦涩。
“萧逸……”他喃喃低语,声音沙哑得破碎,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近乎绝望的质问,“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眼底,是深渊般的平静,而在那伪装的平静之下,幽暗的火焰正疯狂地、悄无声息地焚毁着他自己赖以生存的根基本身。
——半时辰前——
地牢的石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再次开启,碾碎一室死寂。
晏斓下意识起身,近乎粗暴地掐灭了脑海里所有关于萧逸的前世幻影。他必须是复仇者,只能是复仇者。
记忆中的人此刻站在门外,逆着走廊幽暗的火光。那道曾撑起他整个世界的挺拔身影,此刻却像一柄绷至极限、即将寸寸断裂的弓。那双总是盛着戏谑与世间一切风流的桃花眼,此刻所有光华尽灭,只剩下沉沉的、近乎死水的疲惫,与死水之下,那濒临决堤、足以摧毁一切的无声风暴。
他没有带任何随从。
他走进来,沉默地、死死地盯着晏斓,那目光不再是审视,而是近乎蛮横的穿刺,仿佛要将他从皮囊到灵魂都钉穿在原地。半晌,喉间竟溢出一声低笑。那笑声里淬满了走到绝路、信仰崩塌后的毒汁,带着浓稠的自嘲,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然后,他抬手。那曾执千军万马、挽弓定乾坤的指尖,此刻带着无法抑制的微颤,解下了腰间那枚从不离身的、由先帝亲赐、代表靖安王身份与荣耀的血龙玉佩。
他的动作很慢,慢得像一场公开的、对自己施行的凌迟。玉石卡扣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在地牢的死寂里清晰得如同丧钟。
他没有扔。而是沉默地、近乎虔诚地,将其安置在一旁冰冷的、布满灰尘的石台上。
那象征着他半生骄傲与赫赫战功的图腾,在昏暗光线下,如同被弃于泥淖的星辰,无声地蒙尘。
他没有看晏斓,只是低垂着头,用一种灵魂被抽空碾碎后的、平直的语调说:
“本王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就在此处。边疆三万将士,不能没有主帅。开价吧,晏先生。”
——来了。他等了两辈子的、将太阳扯落尘埃的时刻。
而晏斓,看着石台上那枚蒙尘的玉佩,心中复仇的火焰在冲天而起的瞬间,竟未被狂喜填满,反而被一场自心底最深处涌出的、冰冷的酸雨骤然浇灭。
他赢了。
可他感觉自己心脏的位置,也随着那无声的献祭,被一同剜去,留下一个空洞洞的、灌着穿堂风的缺口。
地牢里死寂一片,只有两人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交错。晏斓看着那片蔓延到心口的青黑,又看向那枚玉佩,忽然明白了——萧逸不是来谈判的,他是来献祭的。为了一个他无法推卸的责任,亲手碾碎自己的尊严。
晏斓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
前世那个宁折不弯、连痛极都只肯咬碎牙往肚里咽的身影,与眼前这个将最珍视的骄傲捧出任他践踏的王爷,疯狂交叠、对撞!
一股夹杂着毁灭般快意和更深重痛楚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的堤坝。“跪啊!像条狗一样求我啊!”这念头带着毒辣的狂喜在他脑中尖啸,可随之而来的不是满足,而是心脏被活生生掏空、再狠狠踩碎的无措与剧痛。不……不该是这样的……我恨的不是这样的他……我恨的是那个……即便濒死也绝不向我低头的他啊!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冰冷、平稳、从遥远虚无中传来,让他自己脊椎发颤:
“王爷,”他缓步上前,阴影彻底笼罩住对方,以一种绝对的、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样子。”
他停顿了一下,近乎贪婪地享受着萧逸眼中那最后一丝骄傲被彻底击碎前的剧烈挣扎,然后,轻轻吐出那句足以让前世的自己魂飞魄散的诅咒:
“您的诚意,还不够重。”
萧逸身体猛地一颤,眼中最后的光彩彻底熄灭了。他看着石台上的玉佩,又看向晏斓,仿佛透过他看到了某种必然的、更残酷的终结。
“晏斓,”他声音嘶哑,像砂砾摩擦着锈铁,“你一定要把事做绝?”
晏斓没有回答。他只是用更冷、更空寂的眼神,无声地逼迫着。
萧逸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最终,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根支撑的骨头,放弃了所有挣扎。他缓缓地、带着一种被彻底打碎的虚无,曲下了那从不轻易弯曲的膝盖——
就在他袍角即将触及尘埃的前一瞬!
晏斓的瞳孔猛地一缩。
地牢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般剥落、扭曲。
掌心传来一阵无比真实的、冰冷的湿意与重量——他正紧紧握着另一把油纸伞的伞柄。
眼前,是灰蒙蒙的、无边无际的雨幕。
伞面之下,是另一个同样挺拔、却为着截然不同缘由而跪下的、被雨水浸透的背影。那紧绷的脊梁,在雨中显得如此孤绝。
‘王爷,雨大了。’他听见自己前世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带着他此刻才读懂的心疼,消散在滂沱雨声里。
这幻觉如此真实,几乎要将他溺毙。
然而——
“咚!”
现实之中,膝盖落地的闷响,如同一道撕裂魂魄的惊雷,悍然劈落!
这声音,与记忆中另一声更沉闷、更压抑、承载着无尽痛苦的“咚”完美重合——是那个雨中的萧逸,额头重重抵在冰冷墓碑上,发出的、仿佛灵魂都被撞碎的绝望撞击声!
晏斓的太阳穴突突狂跳,他像疯了一样想看清记忆中墓碑上究竟刻着谁的名字。那些字迹却如同被这场隔世的大雨疯狂冲刷、撕扯。更深的剧痛从他颅脑深处炸开——他看到了!
墓碑上的字迹如同垂死的蠕虫般疯狂扭动、挣扎,却被一股蛮横的、来自他灵魂深处的自我保护意志死死按住、抹去,只留下一片吞噬一切光线与希望的、深渊般的空白。这空白本身,像一只冰冷怨毒的眼睛,死死地回望着他。
‘不!别看!’他的灵魂在发出濒死的、泣血般的尖啸,‘你会死的!再看一眼,你一定会彻底疯掉的!’
唯一清晰的,唯有墓碑旁,那道静立如幽冥雕塑的影子——阿水。和他腰间那柄每一个细节,甚至连刀柄上缠绕皮绳的磨损处,都清晰得令人胆寒的弯刀。
阿水。
幻象如潮水般轰然退去。
眼前,依旧是地牢的昏暗,和这个为了“责任”而非“逝者”、跪在他面前的、陌生得让他心脏绞痛的萧逸。
——他跪了!那个前世宁可忍痛昏死也绝不示弱半分的萧逸,此刻竟为了旁人,如此‘轻易’地丢弃了尊严?!
一股毁灭般的、带着腥甜铁锈味的快意如岩浆冲上头顶,灼烧着他的理智。可这灼热只持续了一瞬,便被更庞大的、冰冷的虚无吞噬。支撑他重生、给他力量的恨意呢?那坚实如铁壁的恨意,此刻在哪里?他疯狂地在体内搜寻,却只抓到一片轻飘飘的、空洞的回响。
而萧逸,只是低垂着头,用一种被彻底碾磨成齑粉的、平直的语调,缓缓开口:
“本王……求你。”
“呃……”一声极轻的、仿佛喉咙被自己掐住的哽咽,不受控制地从晏斓喉中逸出。他猛地喘了一口粗气,像是即将溺毙的人,视线却死死钉在对方身上,仿佛要透过这具屈服的躯壳,看清里面到底藏着哪个让他如此陌生、又如此……疼痛的灵魂。
前世今生,两幅下跪的画面在他眼前疯狂地撕裂、对撞、相互吞噬。
那股夹杂着毁灭般快意和更深重痛楚的洪流,直到此刻,才轰然席卷,彻底将他最后一丝理智也淹没殆尽……
这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几息之后,晏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仿佛一尊被骤然解除了冰封的雕像,血液重新开始流动,带来的却是更深的、无处遁形的刺痛。
他赢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匕首,在他空洞的心房里反复搅动。没有预想中的酣畅淋漓,只有一片被烈焰焚毁后的死灰,带着令人作呕的焦糊气息。
他需要做点什么。
必须做点什么。
否则,脚下这片刚刚因萧逸一跪而彻底崩塌的现实,会立刻将他吞噬、埋葬。
几乎是本能地——在他想清楚之前,他的身体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引力,牵引着他的视线,精准地落回了萧逸胸前那片不祥的青黑之上。
——病情。
对,病情。淤毒已深,侵入心脉,需以三钱七星草佐使,煎服时忌沾铁器……
一连串冰冷、熟稔、不带任何感情的医理药方,如同奔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他脑中那些危险而混乱的杂念。这感觉……这感觉就像在万丈悬崖边,猛地抓住了一根唯一的、坚实的藤蔓。
他死死地攥紧了它。
他必须是他。是那个能掌控对方生死病痛的医者,是那个居高临下的复仇者。他必须是。
于是,在那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里,晏斓不再多言。他伸出手,指尖稳定得近乎诡异,轻轻按在了那片青黑之上。肌肤相触的瞬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萧逸身体猛地一僵,以及那皮肤下传来的、如同岩浆般异常灼热的温度和野马狂奔般紊乱得近乎暴走的内息波动。
淤毒已深,侵入心脉。
他收回手,仿佛刚才的触碰不过是最寻常的诊疗。然后,他慢条斯理地从怀中取出早已备好的、折叠整齐的一张纸笺。
没有立刻递过去。
他抬眸,看向萧逸那双强撑镇定、却难掩深处一片被焚毁后荒芜的眼睛,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缓缓开口:
“药材,煎法,禁忌,皆在于此。但有残缺。”他刻意停顿,如同猫捉老鼠般观察着对方瞳孔的细微变化,“完整药方,待在下安全后,自会‘亲自’煎好送至阁下府上。”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带着倒刺的钩子,一字一句,刮擦着对方紧绷的神经。
“王爷,拿好了。”
他指尖微松,任由那张承载着对方性命与责任秘密的纸笺,轻飘飘地向下落去。
萧逸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丝狼狈的急切,伸手接住。指尖相触的刹那,如同冰与火的碰撞。
就在萧逸拿到药方,心神微松的瞬间,晏斓倾身,温热的呼吸如毒蛇的信子拂过萧逸冰冷的耳垂,用一种带着血腥气与致命诱惑的亲密,轻轻补上最后一句:
“看,能让你跪下来相求的人……”
他顿了顿,极致地享受着对方骤然绷紧的肌肉和无法抑制的战栗,才缓缓吐出:
“从始至终,都只有我。”
“学着习惯它吧,我的王爷。就像习惯……每一次,因我而起的战栗与呼吸。”
话音落下的瞬间,晏斓已退回到安全的距离,垂眸而立,姿态恭敬得仿佛刚才那个吐出惊人之语的并非是他。
仿佛刚才那个瞬间露出獠牙的、将疯狂与冷静完美融合的疯子,只是一个幻觉。
萧逸猛地攥紧了手中的药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死死盯着晏斓低垂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胸腔剧烈起伏,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震怒、屈辱、以及一丝被彻底看穿并玩弄于股掌之上后的心悸,轰然席卷了他。
他拿到药方了。
可他感觉,自己好像……连同过去与未来的骄傲,一起输掉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疲惫,“逼我低头、求你还不够,还要继续缠着我,不死不休?”
晏斓要干什么?一片虚无的狂喜之后,是更深的迷惘在他心底蔓延。他不知道。
“我要你记住我。”他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在回答,“要你臣服我,依赖我,却不得不选择被我的掌控。直到……你我之中,有一人彻底毁灭。”
萧逸最终什么也没说,或许是这彻头彻尾的疯癫让他无话可说,他猛地转身,衣袂带起一阵凌厉而绝望的风,大步离去。石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将这方天地重新还给死寂。
————
角落里一丝微光落在晏斓脸上,映不出丝毫胜利的喜悦。他缓缓抬起自己刚才为萧逸诊脉的那只手,也是那只方才狠狠砸进墙面、骨节至今仍泛着血红的手。此刻,它正无法自控地微微颤抖着。
这颤抖里,还残留着砸墙时的暴戾余震,混杂着触碰萧逸皮肤时灼人的温度,最终,悉数化为了那跪地声传来时、将他灵魂也一并击碎的冰凉。
——萧逸,你赢了。你用你的破碎,彻底杀死了……那个执着于仇恨的我。
就在这时,地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伴随着狱卒焦急的交谈碎片般飘入:
“……帝女……又呕血了……”
“……太医署束手无策,说是……怕是撑不过今夜……”
话音未落,晏斓的身影已如一道离弦的箭,猛地绷直在阴影里。易绾悦!
他必须出去。现在,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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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本书算是半个群像文,群像已经锁定了,但我这种意识流暂时没办法突出群像,文笔的闪光灯打向晏萧是很正常的——晏斓不想关注他人,他只想关注萧逸。 建议仔细看前三章,本书主打的就是沉浸式代入晏斓视角,如果前三章冲突、张力与人设都吸引不到你,那本作者这边建议你就不要往后看了……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