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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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擢青坐直身体，努力回想看过的医书：“甘柤草？是东海那边的？”
决明点点头：“我记得是夹在了老东家收藏的一堆旧书里，上面记载了生于东海深处岛屿的奇花异草。”
说罢，她起身在角落一堆残书破卷里翻找着，随后眼神一亮，抽出一张羊皮卷。
许擢青接过，上面果真绘画着一株黄叶白花的植物，一旁有一行簪花小楷的标注：
东海有盖犹之山者，其上有甘柤，枝干皆赤，黄叶，白华，黑实。其香通幽，少则宁神静气，过则肝阳上亢，气血亏虚。
肝阳上亢，气血亏虚，表现出来便是头痛无力，情绪急躁易怒。
只是知州夫人身边的嬷嬷身上，怎么会有这种生于遥远东海的异草气息？
许擢青想起陵游去县衙送药时听衙役们说，知州大人正为独子的婚事烦忧，每到一处下县便要大发雷霆，近日要谨言慎行，以免知州大人巡查时触到霉头。
现在想来……
她皱了皱眉，莫非真有人如此大胆敢在知州身上下药？
秋风穿堂而过，桌案上烛火跃动，她心底隐隐产生一丝不安。
但此事还不能就此盖棺定论，许擢青决定亲去知州府打探一番。若是她小题大做认错了，皆大欢喜。可若知州情绪异常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么只怕事情不会简单，后续定然还有手笔。
在确认事实前，只盼是她想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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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秋阳映照，风中已有了些凉意。
许擢青提着个精巧的双层食盒，站在知州大人吕博远的府邸吕府气派的朱气大门前。
她今日特意穿了身半新不旧的天青色细布裙，斜挎一个大荷包，发间依旧只插了那只老参木簪，再无其他装饰。
那日从决明处想起甘柤草后，她便特意让陵游收买两个小孩蹲在吕府门口打探消息。得知今日知府夫人阎青槐过府与知州夫人品茶叙话，她这才选了这个时候前来。
有第三人在场，尤其是身份更高且欣赏她的阎夫人在，郝知慧即使心中不悦，也要顾忌着脸面，不至于立刻将她拒之门外。
果然，门房通报后，她便被引着穿过几层庭院。
知州大人的府邸果然气派，亭台楼阁，曲径通幽。仆役们步履匆匆，连洒扫婆子也都低眉顺眼的，无人大声言语。
又转过几个弯，许擢青被引到一处宽敞明亮的花厅。
厅内陈设奢华，紫檀木光可鉴人，一旁的多宝格上摆放着各色古玩。
郝知慧与阎青槐分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两侧，窗外是精心搭建的锦鲤池景。两人间隔着一张红木小几，上边摆着成色极好的白瓷茶具。
郝夫人今日穿着宝蓝色的对面被子，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眉宇间的憔悴与烦躁。
见许擢青进来，她眼中满是戒备与不悦。
一个民间大夫，拿了封口银还不知收敛，竟还敢追到府上来。莫不是贪心不足，想借着那日的事再讹诈些什么？还偏偏挑了阎夫人在的时候，以为有人能给她撑腰？
许擢青恍若看不出她的敌意，只是将食盒放在脚边，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民女见过好夫人，见过阎夫人。”
郝知慧心中恼怒，脸上却勉强扯出个笑容：“许大夫，不知今日到府上有何贵干？可是那日的谢礼有何不妥？”
许擢青垂眸，恭敬道：“前几日府上丫鬟落水受寒，民女身为大夫，心中记挂，特意备了温补调理的药膳，特来探望，略尽绵薄心意。”
“夫人的谢礼贵重，民女愧不敢当。无奈医馆并不富裕，只能为夫人配了几只安神香囊。药材与锦缎虽比不上夫人常用，但皆是家兄捎回的御赐之物，还望夫人笑纳。”
提到御赐之物，郝知慧眼前一亮，旋即怀疑道：“你兄长在京中供职？”
“是。”
许擢青在心中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要搬出师兄的太医身份来。
她从荷包中取出香囊递给一旁的侍女：“民女师兄许擢柯，在京中太医院供职。”
闻言，郝知慧脸色缓和了些许，从丫鬟景明手中接过香囊端详。
香囊用的是极珍贵的香云纱制成，以金线铬丝工艺制成，果然是精致无比。
她又打量了一下许擢青朴素的衣着，又瞥了眼旁边静坐品茶的阎青槐，心中权衡着。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若再将人轰出去，反倒显得自己心虚刻薄，落人口实。不如大度些，做个顺水人情。
“许大夫有心了。”
郝知慧语气松动了，只是提起春和仍带着些烦躁：“那丫头也是福大，怀着孕一番折腾竟也无恙，如今抬了姨娘在她房里将养着。”
她顿了顿，对下首的嬷嬷吩咐道：“去西院请春姨娘过来一趟，就说救了她命的许大夫来看她了。”
嬷嬷应声去了。
趁着等待的功夫，许擢青终于能抽出心思来细细分辨花厅内的气息。
除了熏笼里淡淡的檀香，桌案上的茶香，她并未在郝知慧和丫鬟的身上闻到那日的甘柤草香气。
她犹疑地想，莫非真是自己多心了？那香气或许只是某种不太常见的凝神香料，只是被嬷嬷偶然沾染了？
正待说话时，脚步声响起。
春和在一个小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不过几日功夫，她的脸色已经红润了不少，换上了姨娘规格的水红襦裙，发髻梳得更为繁复了些，插着几样簪花。
只是眉宇间的愁苦之色非但未减，反而更深了。
她眼神躲闪，声音中带着怯意：“妾身春和给夫人请安，给阎夫人请安。
郝知慧语气平淡：“罢了，起来吧。许大夫特意来看你，还不赶快谢过。”
春和这才转向许擢青，眼中满是感激：“多谢许大夫救命之恩。”
说罢，她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许擢青吓了一大跳，连忙起身避开：“不必行此大礼，春和姑娘快请起，我只是尽了医家本分。”
“多谢许大夫。”春和扶着肚子起身。
许擢青去搀扶。
突然一股极浓烈的奇异香气冲入她的鼻腔。
正是甘柤草的味道！
比那日在嬷嬷身上闻到的还要清晰浓郁，绝非偶然沾染。
许擢青心中一震，面上不动声色，扶住春和的手腕，搭上腕脉。
胎像倒还算安稳，只是肝气郁结，心神不宁。
她一边诊脉，一边飞速的扫过春和全身衣着配饰，最终视线定格在她发间一支珠簪上。
银簪款式简单，但簪头镶嵌着一颗指甲大小的珍珠，光泽莹润，流转着月华般的晕彩。
而那股浓的化不开的甘柤草异香，正是从这颗珍珠上散发出来的。
强压下心头的震惊，许擢青收回手，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姨娘脉象平稳，胎气也固住了，想来府上照顾得极为周到，只是还需静养，放宽心才是。”
说着，她的目光似是被那珍珠簪吸引，向郝知慧赞叹道：“春姨娘这支珍珠簪子真是别致，珠子圆润光滑内敛，贵府的东西果真不同凡响。”
郝知慧原本见许擢青只是诊脉，并不在意。但听到珍珠簪子几字时，她脸色微微一僵，皮笑肉不笑。
“许大夫好眼力，这是前些日子底下人孝敬上来的一匣子。东海认珠老爷让人打了套头面给我，剩下的便给各方都赏了只簪子，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我嫌那头面上的香气不好闻，从没带过，老爷倒是喜欢得紧。”
声音虽然克制，但难掩其中的愤恨与不耐。
也不怪郝知慧不忿。知州吕博远年过四十，府中有娇妻美妾，在外寻花问柳也不够，还要把手伸到妻子房中。
那日落水后春和捡回一条命，醒来得知夫人已知道自己怀孕，便想以死还报。
郝知慧虽然看不惯爬床的丫鬟，但春和的秉性她是了解的，勤快老实，从不多说一句话。若她真有这个心思，便不用等到二十多岁的年纪了。
不外乎是她那个花心的丈夫用了什么法子胁迫，春和才不得不就范。
可要她如同往常一样对待怀了自己丈夫孩子的女人，她做不到。
春和痛苦，她也痛苦，快乐的只有男人。
一旁的阎青槐注意到郝知慧落寞的神色，抿茶不语。
如今这世道，女子再痛苦又如何，她们又能做什么呢？
而另一边，许擢青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若这珍珠簪子与头面都沾染了甘柤草香气，那么问题便出现在东珠上了。
若是知州当真日日生活在这香气中，性格会暴躁成什么样？？她不敢细想。
此事绝非内宅争风吃醋这么简单。
她当机立断，凑近郝知慧，在她讶异的目光中低声耳语了几句。
郝知慧初始面露不耐，随即眼神一滞，瞳孔收缩，脸霎时白了，惊疑不定地看向眼前一脸认真的大夫。
许擢青点头，眼神凝重。
郝知慧深呼吸了几下，猛地一挥袖，对厅内室内的丫鬟婆子厉声道：“都退下！没有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花厅一步！”
下人们不明所以，但见夫人脸色铁青，也不敢多问，连忙躬身退了出去，春和也被小丫鬟匆匆扶走。
原本一直安静旁观的阎青槐放下了茶盏，眼神在郝知慧与许擢青身上打转，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寻常。
郝知慧深吸一口气，看向满腹疑问的阎青槐：“阎姐姐，今日之事恐怕非同小可，你且听许大夫一言。”
她又看向许擢青，眼神复杂：“许大夫，这里没有外人了。此事牵扯甚广，阎姐姐与我皆身有诰命，你若敢欺骗我们，崔遥那小子也护不了你。”
“民女所说，句句属实。”许擢青斩钉截铁道。
阎青槐看两人一直打谜语，不明所以问道：“许大夫，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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