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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玫瑰、秘密与十字架 ...

  •   一朵玫瑰即一个秘密,一朵美丽的玫瑰是贵妇人的秘密,十字架是道之分离或交合,此即罗莎琳达·阿尔瓦雷斯·克鲁斯·德拉奎瓦女院长名字的含义。

      ——莉奥诺拉·卡林顿《魔角》

      罗莎琳达(Rosalinda)与拉丁语中“美丽的玫瑰”(rosa linda)拼写相同,阿尔瓦雷斯(Alvarez)的词源为原始日耳曼语中的“高贵”(a??alaz),克鲁斯(Cruz)在西班牙语中意为十字架,姓氏德拉奎瓦(della Cueva)意为“来自洞穴”。

      ——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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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字象征着物质世界,它的四端象征着罗盘的四方;玫瑰因其微渺的香气象征着未知,亦既灵魂的世界。玫瑰十字象征着对立面的结合,□□和灵魂的联姻。

      当我们将玫瑰十字会运动追溯至不可征的历史,当我们发现它的起源,我们便会遇到一个迷题;那就是人类的起源,甚至创世本身。

      ——雷比瑟《自然科学史与玫瑰》

      “玫瑰”在许多西方语言中都与“秘而不宣”有关。例如在拉丁文中,sub rosa(字面意思是“在玫瑰之下”)就表示“属于秘密的,属于应该沉默的范畴”。德语中也同样有“Schweigrose”(沉默的玫瑰)之说。

      叶芝在诗题《致时间十字架之上的玫瑰》中早已点明,他的玫瑰不是几千年来作为爱情象征被诗人们咏唱的玫瑰,却是一朵受难的玫瑰。他没有选择更常用的“cross”,却用“rood”一词来表示“十字架”,后者的古英语词根是“大树”,后来演变为用来制作十字架的树木,到了中古英语中,已经被用来专指基督的受难十字架。玫瑰本质上是一个环形的封闭意象,并且在法语、德语、意大利语等众多欧洲语言中,玫瑰都是一个阴性名词;十字架则是一个向空间中无限伸展的开放意象,且在上述语言中rood都是阳性名词。在诗题中,一朵阴性的玫瑰被钉上了阳性的十字架,已预示了全诗消弭对立以及整合矛盾的雄心。

      更何况这还是一座“时间的十字架”,作为受难十字架的rood既暗示时间的终结——作为“哀恸之子” Man of Sorrows的死去的耶稣——又预示对时间的克服,即复活后以“庄严天主”Majestas Domini形象出现的基督。在这首诗中,十字架是时间被重新定义的场所,它的横木与立柱交汇之处是玫瑰的栖身所,也是“美”重新出发的地方(“我在爱与恨的树枝底下……找到了浪游途中的、永恒不朽的美”),是诗人对艺术本身的再定义。正如叶芝本人在1907年写道:“艺术的高贵之处在于混合对立之物,极端的悲伤,极端的喜悦……它(艺术的)红玫瑰朝着十字架的两条手臂交错处绽放”。

      《致时间十字架之上的玫瑰》中的意象大致也可以分为“属玫瑰的”和“属十字架的”两类。前者涵盖一切自然界中转瞬即逝的、必死而真实的美好之物,可用叶芝在第二节中使用的短语“寻常事物”common things概括,包括“玫瑰的呼吸”、“虚弱的蠕虫”、“飞奔的田鼠”、“沉重的人世希冀”等。叶芝认为它们“命若蜉蝣”而“教我目盲”,却并不因此就没有价值:这些易逝之物无比真实的“渴望”同样值得倾听。但叶芝更要求真正的诗人“只追求聆听那些奇诡之事”,也就是那些“由神向早已长眠的明亮心灵诉说”的、“属十字架的”事物:在海面起舞并老去的星星口中的旋律,还有库乎林 Cuchulain(中古爱尔兰语史诗《夺牛记》中早逝的英雄)、弗古斯 Fergus(库乎林的养父,被剥夺王位而放逐的厄斯特国王)、德鲁伊祭司等借着死亡早早步入了永恒之疆域的神话人物——这些神话中的悲剧英雄们在叶芝那里同时是“老爱尔兰”Eire及其血泪斑斑的历史的象征。攀援着时间的十字架,这些人与事从流变而易朽的尘世升入永生而超验的国度,进入一个凌驾于自然界规律之上的纯然狂喜的世界。两个世界虽然显著对立但并非绝对不可逾越,而逾越的秘密就在于掌握那种“人类不懂的语言”,诗的语言,纯粹歌咏的语言。

      在《致时间十字架之上的玫瑰》中,我们可以看见叶芝对两种理解世界的不同模式的消化和整饬:“蔷薇十字会模式”具有强烈的泛灵论倾向,相信真理以自然界万物的面貌无处不在地呈现;“印度教模式”则认为至高的真理是没有图像的—前者使得诗歌中的象征主义成为可能,后者则提醒读者逃离的必要性——于看似矛盾的思维模式中发现共生的可能,也是叶芝在本诗乃至整部《玫瑰集》中致力于完成的一件事。

      “红玫瑰,骄傲的玫瑰,我一切时日的悲伤玫瑰!”——本诗中的玫瑰不仅将所有的美综合于一个意象,成为“永恒不朽的美”的化身、更几乎成为一切崇高和值得渴望之事的符号,个所有的上升之力汇聚的轴心,一种“象征学的象征”。一如叶芝在1925年的笔记中所言:“《玫瑰集》中被象征的品质与雪莱的智性之美不同……我想象它(玫瑰)与人类共同受苦,而不是某种从远处被追求和眺望的东西。”《致时间十字架之上的玫瑰》开篇的《玫瑰集》中,玫瑰与十字架彼此消弭为一种无限的暗示性,阴阳相糅,元素交融,易朽的玫瑰经由“十字架化”而超越时间。埃柯所谓“昔日玫瑰以其名流芳,今人所持唯玫瑰之名”在叶芝这里并未发生,因为叶芝的玫瑰已升华为一种探索真理的动态能量,是尚未蜕化成一个名词的、一朵不断“玫瑰着”的“元玫瑰”。

      ——《沙仑的玫瑰:英法德三语文学和绘画中的经典意象》

      还想起之前读《玫瑰的名字》时在结尾看到的书友的想法:“stat rosa pristina nomine, nomina nuda tenemus. 昔日玫瑰以其名流芳,今人所持唯玫瑰之名。”此句由艾柯改写自Bernard de Morlaix的“stat Roma pristina nomine, nomina nuda tenemus.往昔罗马存其名,虚名空留吾人手。”绝妙之处在于艾柯仅替换了一个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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