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风吹送》里里安

18、我喜欢她

　　梁仍走过去，站在她与马腿之间，随时防备马的挣扎误伤到她。
　　口袋里一阵喧闹，由风生怕手机铃声再吓到闹闹，赶紧起身到一旁去接。
　　梁仍见她半天都没回来，便走过去寻她。只看到由风一个落寞的背影，面对着马场上正在肆意狂奔的骑手，正与他的骏马一起风驰电掣，扬起阵阵灰尘。
　　“在想什么？”梁仍轻声问。
　　由风抬头望向天空，灰蒙蒙的，让人看了便心生郁闷。
　　“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闹闹的时候，它还小小的一只，软萌可爱。它性情温驯，却有着血统里自带的高傲。那时候我刚会骑马，它是爷爷命人买来给我比赛用的，为了赢，它跟着我吃过很多苦，但是它从来没有对我有过一丝的不耐。它比起我的家人，给了我更多的爱和包容。我只要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来找它，与其说我在照顾它，不如说它其实是我最亲密的朋友。我对它说了很多很多不能宣之于口的心事，它……”由风瞬间有些哽咽，却还是硬生生把那种感觉又咽了回去。
　　“它对你很重要，我知道。”梁仍认真的看着她，这是她鲜少流露出的脆弱，却还是在极力掩饰。
　　“我对它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我真的只是希望它活着而已，我想给它一个幸福快乐的余生。我想……它能多陪我一些日子……我知道它现在很痛苦，可是……我就是舍不得……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由风抬起头，急切地想在梁仍眼中得到一个答案。
　　梁仍看着她那湿漉漉的眼睛，不免有种说不出的心疼，“我知道，它是你的家人。那我们就尽力试一试，万一呢？万一它挺过来了呢？”
　　“真的吗？”由风下意识抓住了梁仍的手。
　　梁仍意外于由风的举动，霎时身体过电般一僵，机械的回答了一句，“嗯，真的。”
　　“可是我必须得走了，项目那边出了些问题，要我去向爷爷解释。”
　　由风的手又收了回去，梁仍刑满释放一般舒了口气，但她的体温却长久烙印在了刚刚的位置。
　　“你去吧，这边有我。”
　　由风挑眉，心脏仿佛都漏掉了一拍，可是这在她听来如此震耳欲聋的话语，怎么从梁仍嘴里说出来，就是这样自然，仿佛她生来就可以如此这般信任他一样。由风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梁仍看着她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以为是自己的话有些冒进了，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们老家有个很厉害的兽医，据说什么样的伤都能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梁仍。”
　　“嗯？”
　　由风打断了梁仍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仿佛要花更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马上夺眶而出的眼泪。
　　看到由风眼眶变红，梁仍瞬间有些慌神，不知所措的抬起手又放下，“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谢谢你。”说着，由风抬起嘴角笑了笑，虽然那笑容中透露着一些苦意，却能看出是发自真心的欣慰。
　　梁仍肩膀一松，“不用谢我。你要好好谢谢你自己，别太累了。既然你信我，那你就去忙吧，这里交给我。我不敢打包票，但是我会尽最大的努力。”
　　由风点点头，很快便有车过来把她接走了。
　　一路上，由风看着车窗外闪过的街景，没有霓虹灯的阴天，整座城市都像黑白电影一样沉重。
　　她对梁仍是感激的，但同时，另外异样又陌生的感觉悄悄在她心里萌芽。
　　不知道为什么，由风回忆起他们短暂的相识过往，是那么懊悔自责。似乎与他相处以来，自己永远处于疲累和麻烦之中。那种自小便伴随她的自卑感再次袭来，她感觉自己是如此糟糕的一个人，以至于第一次有些害怕失去。
　　她好不容易接受了梁仍的善良没有意图，就开始体验到患得患失的痛苦折磨。既然他的善意没有图谋，那也意味着，她做不了任何事情去挽留，这一次由风无法再像从前一样，用努力去赢得喜爱。
　　这让她十分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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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龚姐人精一样，很快便搞懂了局势。
　　梁仍带着他们与老兽医始终进行视频通话，热火朝天的为了救治闹闹而大动干戈。
　　“梁仍，你是不是喜欢由小姐？”龚姐抽空问。
　　梁仍手里挥舞着电锯，认真到眉头紧皱。“是。”
　　龚姐被他大大方方回应的样子可爱到了，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孩忙前跑后，现在这种年代，这么赤诚的男生她自认为很少见了，尤其在这复杂的上层圈子里，所以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
　　“由小姐可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强势难搞，漂亮是真漂亮，优秀也是真优秀，但是她那心思没几个人看得懂，肖想过她的权贵公子都能从这排到外国，最后不也全都没什么好结果，姐姐站在过来人的角度上提醒你，你看看她今天那咄咄逼人的样子，明显在强人所难，也就你敢这样冲锋陷阵，但是你也小心被人养了鱼，别回头把自己搞得一身伤。我可听说，她跟齐家小公子青梅竹马的……”
　　梁仍沉默了一会儿，把自己手上的工具放到一边，摘下手套，严肃的面对着龚姐说，“龚姐，由风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圈子里脱颖而出，就不可能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姑娘，但是说到底，她也只是个二十岁的女孩，你也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应该能懂得她成就的来之不易。我欣赏她、喜欢她，并不代表她必须给我什么样的回应，我只希望她能得到她想要的。”
　　龚姐眨巴眨巴眼，砸吧砸吧嘴，心里暗叹，好一个一往情深的傻小子，但愿多年以后，他不会为自己今天的无私所懊悔。
　　但说到底，她更加欣赏这帅气阳光的男生了，甚至更加羡慕由风竟然可以如此被人爱着。
　　这些年情场商场的打磨，她早就没了当年率真纯情的影子，甚至把算计与利用当作世界的常态，可如今，她真的很难不被这样真诚的青春悸动所触动。
　　“唉……年轻就是好啊。”
　　……
　　由风刚接到由清国的电话，应该是有人去由清国面前告了她的状，说她在分公司使用的方案过于激进，工厂原来还能有些利润，被她的一番操作之后，直接变成亏损了。
　　回去免不了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她没有太多时间去纠结儿女情长，简单整理心情，就开始在车上就已经构思，如何向由清国汇报才能够挽回局面，她必须想办法留住由清国的心。
　　等她从公司再出来，天已经黑透了。打开手机，并没有任何消息。
　　“小姐，回别墅吗？”司机问。
　　“去马场。”由风答。
　　白炽灯下，一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草堆上晃动变换，时而大时而小，时而长时而短，让由风想起某个歌剧的片段。
　　第一个发现她回来的是龚姐，“由小姐？呦，光顾着忙活了，都这么晚了。”
　　梁仍听到声音，放下手里的绳子，拍拍灰走过来，那张明媚的笑脸，即使在灯光昏暗的马棚里，也让人心动不已。
　　“事情解决了？”梁仍问。
　　由风点点头，她仔细地看着一旁放置的图纸，应该是梁仍用手画的，黑色线条有一些修改的痕迹，看得出来经过了反复推敲。
　　再次抬头，对比马棚里支好的木头架子，应该只有懂得力学的理科生，才能做出这样完美的经典作品。
　　闹闹被几根宽大的绑带从腋下吊起，支撑在木架之间，让它可以不需要腿部力量也能稳稳站住。为了减轻吊绳对它身体的摩擦，绑带上垫满了柔软的毛巾，非常人性化的设计。
　　而它的伤腿已经经过手术处理，整齐的包着白色纱布。
　　梁仍看她面色稍显疲惫，似乎还在消化着眼前的场景，主动解释道，“我问了我们村里的老兽医，他治疗过几次断腿的马，虽然不能保证一定能活，但总有七成可能。这是根据他的描述我搭起来的架子，这段时间让工作人员认真照料，应该没问题的。”
　　由风抬抬嘴角，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点，“辛苦了，吃饭了吗？”
　　“干活太投入了，完全没注意到都这个时间了。”
　　“我点了吃的，让司机拿给大家。”
　　说着，由风给一旁司机大哥一个手势，司机两手费力的拎着两大包吃食过来，由风从里面抽出一份，其他的都给了正在忙活的工作人员，大家脸上都有了笑容，也终于可以短暂喘口气。
　　由风拉着梁仍到一旁休息处，坐在桌边，把吃的递给他。
　　梁仍打开，没有直接吃，“你吃饭了吗？”
　　“嗯。”由风回答。
　　“骗人。”梁仍不由分说的把筷子掰开放到她手里，自己拿了塑料勺，他扒拉两下，把饭菜都分成了两份，“一起吃吧。”
　　由风看着他有点好笑，“那边还有呢，再拿一份就可以了。”
　　梁仍舀起一勺米饭放在嘴里嚼，“抢别人的才香，快吃吧。”
　　由风无语的笑出声，这一天笼罩的阴霾全都烟消云散，本来毫无胃口，现在也终于感觉到了饥饿。
　　两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吃起了一份盒饭，暧昧的气息势不可挡的笼罩在他们周围，仿佛饭都变成了甜的。
　　为了掩饰心里的悸动，两个人始终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由风自然的吐露着去了公司以后如何被难为，又是如何化解了爷爷的讯问。梁仍也绘声绘色的给她描述着这一天为了救闹闹，他们经历了怎样奇葩的办法……
　　直到那一天的结束，由风都感觉自己脑子晕晕的，仿佛有无数粉红泡泡在心里开了花。
　　……
　　转眼临近过年。
　　某天晚上，由风好不容易有空闲，坐在屋里看书，乔文艺给她送来一些切好的水果，放下之后却犹犹豫豫没有立刻出去。
　　由风放下书抬头，“乔姨，怎么了？”
　　“姐儿啊，明天开始家里就没人了，老爷子去国外休假，夫人回娘家养胎了，你爸爸他……反正每年过年也都不在，这一众管家保姆的都放假了，就剩两个看家的保安。你今年去哪过年啊？”
　　由风用叉子叉起一颗黄桃粒，放在嘴里嚼，“放心吧，乔姨，这些年我不都是自己过年的嘛，早就习惯了。”
　　“好吧，那到时候你要是没处去，你给我打电话，我带你回老家。”
　　“嗯，好，放心吧，乔姨。”
　　第二天一早，由风便拖着箱子离开了，她想了很多可以去的地方，甚至在网上看了很多美丽的度假胜地。
　　可是一个人，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躲不掉如影随形的孤独。去哪里似乎都兴致阑珊，没意思。
　　最后她还是选择回了学校。
　　在寝室放下东西后，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鬼使神差地走到湖边操场。她静静坐在观众席，欣赏着那个令她心安的熟悉身影，然后金色的晨光下，他向她跑来。
　　由风总是在梁仍身上看到一种旺盛的生命力，仿佛只要靠近他，就可以全身心得到滋养。
　　梁仍大口喘着气，颇感意外地看着她，语气里都带着愉悦，“不是都放假了，你怎么回来了？”
　　由风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他，“跑完了么？”
　　梁仍自然地接过来，“嗯，结束了。你吃早饭了没有？陪我吃点？”
　　由风感觉，梁仍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刚出锅的包子，浑身蒸腾着热气。逐渐被自己这个设定幽默到，嘴角也慢慢翘了起来。“走吧，吃包子去。”
　　梁仍不知道由风在笑什么，但是能见到她，确实又惊又喜。他把外套帽子都穿戴好，来不及回去冲澡，就一起去了食堂。
　　打好饭坐下。
　　“最近工作还顺利吗？”梁仍问。
　　“我还好吧，就跟平时一样，你呢？”
　　“我最近还在实习，实验室那边也有一些工作，不过我打算把现在手里的活儿收尾，然后就先不去了，回家安心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