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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小相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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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三元与否,不能说冼云庵不在乎,或者说,他本该很在乎的,可,现下,他居然不甚在乎了。
话说,那一日,比试毕,虽则齐王备下的金创药似有奇效,几个人还是忙忙地寻了大夫疗伤,到底自己裹得伤不那么专业。
医馆里,看着周启明左肩上那狰狞的伤口,冼云庵的杏核儿眼里含了满满的泪,将落未落的,一片潋滟光彩:“痛不痛?”
周启明抬起右手摸摸他发顶,给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让他宽心:“早不痛了。”
本是安慰的话语,却让冼云庵更紧张了,抓了大夫的手:“伤口有毒么?”
秦棕忍不住笑出声来:“淡午,年华的伤口是伤口,我的伤口便不是伤口了不成?”
冼云庵始知自己失态,掩饰地笑笑,不期然地红了脸颊,更是看得秦棕连呼伤得好:“原来淡午红了脸这么可爱啊!”
周启明伸出右臂把冼云庵揽进怀中,警告地看了秦棕一眼,秦棕勾唇邪邪地笑:“启明哥哥,你也抱一抱跃然好不好?”
于是,只见冼云庵将整个脸都埋在周启明怀里,只留下红得几要透亮的耳朵在外面。
周启明低头宠溺地望着冼云庵浅笑,秦棕不由得摇头,这么的暧昧不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这么的暧昧不清,冼云庵是刻意为之还是情之所至,唉。
其实,有的时候,我觉得,或者,或者这么说吧,冼云庵对于周启明是有感情的,毕竟最早给予他温暖的人便是周启明,即便是在一场算计里,感情也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只是深浅有别罢了。
小三元到手,不少人扼腕,不少人叹息,不少人欣喜,不少人微笑。
扼腕的人,在想,怎么就没有早早把冼家那娃儿给除掉呢?!
叹息的人,在想,老相爷你怎真的忍心让这般文弱的少年郎凭一己之力厮杀呢?!
欣喜的人,在想,我就知道没有跟错人,老相爷终是不会丢下我们的!
微笑的人,在想,似冼云庵这般的助力,可是呢要好好利用才行啊!
汾阳城里再掀风潮啊,多少人心下嘀咕不已,心道到底是冼老爷子在天有灵啊,这么个荒废了学业几达三年,且将将一命呜呼的少年郎居然就,就小三元了?!
不管汾阳城里怎么个沸沸扬扬,雪苑里倒是,哎,望着那香烟袅袅下若隐若现的牌位,冼洪升喃喃:“老太爷啊,少爷可是争气了呢,得让不少人怔了怔吧,您呢?”这最后两个字吐出来的时候,冼洪升长长叹息:“老太爷啊,您明明知道少爷的性子不适合仕途,却还是,哎,您哪,您……”
“升叔。”
冷清的声音,冼洪升一听即知是自家那个小少爷,回转了身,一礼:“少爷。”
“备车,齐王别苑。”
我早说过齐王是个妙人儿了吧,来,咱们说说是怎么个妙法啊。
这亳州吧,它是个富庶之地,这么个富庶之地,怎么当今圣上会封给了先皇的十八皇子而不是十七皇子十九皇子呢?!这有一个故事,嗯,不对,应该说是佳话,肯定会流传千古的佳话。
话说啊,三年前,也就是还未封王的齐王十七岁那一年啊,因着对民间乐调颇为喜爱,请了旨访查各地乐曲民调。一般人谁对那些民间的拉纤的号子歌感兴趣啊,可人齐王就是感兴趣,不仅感兴趣,还特别的喜欢,你看我说这是个妙人吧?人访到汾阳河畔的时候啊,听闻人说拉纤的男人们里啊,最数大李哥那号子喊得好,于是巴巴地寻到了那段在旱季河水有些干涸的地方,哎哟,那些个蓝天白云啊,那些个光裸劲瘦泛着古铜色的脊梁啊,嗯,反正不知道是因着那场面太过震撼的缘故还是白花花的太阳照射的缘故,咱们十七岁的十八皇子华丽丽地晕了过去,然后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位姑娘的怀中,嗯,你要问我了,皇家暗卫怎么就肯让自己的主子躺到了来历不明的女子怀中?!呃,人不是来历不明,人是那号子歌唱得极好的大李哥的妹妹小蝶,于是,这一晕就成全了一场邂逅成全了一段佳话。
你看,同样的是皇家子弟与平民女子之间的纠葛,那我为什么不夸平虢帝是妙人,却说齐王是妙人呢,原因在于啊,平虢帝把那孤儿寡母的一扔就是小十年儿啊,可人齐王不同,人没有立时三刻就周公礼布雨露的,人是再三恳请大李家的小蝶姑娘“下嫁”啊,不过,小蝶姑娘怎么回的来着,人小蝶姑娘在十八皇子纠缠恳请五个月眼瞅着回朝日期将至的时候这么回的话,小蝶姑娘说啊:“公子风华举世难有人匹敌,赖公子垂青,奴家之幸,非奴家不肯嫁,”说到此处,小蝶姑娘泪光点点:“实是,实是奴家曾在爹娘墓前发誓,此生不踏出亳州半步。”
你看,文绉绉的几句话下来,大家也就都明白了吧,这大李哥的妹子小蝶姑娘那可也不是个随便的村姑呢,人曾经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只如今落了难。话说到这份儿上,十八皇子怏怏回了自己的住处,思忖了几日终不可解,眼儿瞅着再不动身回朝即将误期了,不得不踏上了来时路。有人怎么说的来着,哦,凭生不会相思,学会相思,便害相思,这相思之下啊,颠簸了二十日到得京城的十八皇子竟然形销骨立沉疴郁郁了,皓然帝素来对这些仅余的皇弟们是疼爱有加的,此时见了十八皇子形状不免的是痛心啊痛心,叫来跟着的人一问,方了解,哦,自家小弟情窦初开了,于是呵呵一笑大笔一挥,十八皇子景裕御封齐王,属地亳州。
来来,正题啊,冼云庵备车齐王别苑了,可,人齐王不在家啊,嗯,这话也不太准确,齐王在汾阳城的别苑啊就修建在大李哥时常拉纤的那段河路上。要说这大李哥啊,也不是个寻常人物,妹妹都嫁了王爷了,人还是雨季里苦工旱季里拉纤。此时啊,齐王就在这别苑后门边儿上站着,远远地望着那河岸,嗯,望着那白花花太阳下映照的一片古铜色,也不知道能看出个什么来。
冼云庵的车驾并着谢礼投了名帖从正门进了别院,人么,则是慢慢踱到了别院后门,见了齐王微微一行礼:“学生冼云庵前来拜谢王爷救命之恩。”
齐王这才收回了远眺的目光,移向身边的少年,打量之下,轻轻笑出声来:“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啊,大李哥说得没错,淡午你果然翩翩一少年啊。”听听,人王爷平易近人吧,嘿嘿,初初见面就称呼的表字啊表字。
冼云庵拂了拂袍袖,不卑不亢:“王爷过誉。”
齐王抬头看了看天,又望向不远处大榕树下的石桌,那上面放着棋秤:“手谈一局如何?”
冼云庵能说不好么,当然不能,于是,蝉音聒噪的绿荫底下,一场无声无息的厮杀就此开始。
这啊,就是一出齐王与冼云庵的小相会。
大李哥结束前半天的劳作之后,带着一身的汗水湿淋淋地来到了榕树下。眨眼间,本来看上去丝毫不顾身外事一心只专注于棋局的齐王就抬头给出了一个闪亮亮的笑容:“哥哥,你回来了。”
冼云庵依旧垂首落子,却瞬间了悟,因着齐王那不同于往日的笑容,因着,可,终究是求而不得吧,不然,为什么大李哥脸上没有同样的笑容呢。这一幕,让之后的冼云庵对齐王有了同命相怜之感,以至于后来这位在黎朝历史上向来以铁腕阴狠城府莫测的人物对于齐王难得地轻轻放过。
大李哥冷冷哼了一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也不看齐王一眼即转向了冼云庵:“淡午,什么时辰过来的?”
冼云庵放下手中的棋子,冷清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刚到不久。”
齐王对于大李哥的冷落丝毫不以为意:“哥哥,饿了吧,午膳已经备好了。”说着已然起身:“淡午,你也来吧。”清清淡淡的语调,漫不经心的语气,似是随意说出,却在这浓厚的绿荫里引起一阵窒闷。
大李哥狠狠瞪了齐王一眼,看向冼云庵:“淡午,你不愿意的事情,不要勉强。”
冼云庵点头微笑,面上仍是一片冷清:“与王爷和大李哥同桌吃饭,怎会勉强。”
大李哥默然,顿了又顿,才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于是,齐王笑得似是比方才开怀,而冼云庵么,依旧是那冷冷清清的微笑,却又似是带了那么些决然的意味。至此,皓然十年那场小小的兵乱终于有了些眉目,唔,让人有些小小的期待呢。
有的时候,着实让人疑惑,是的,冼云庵在这场棋局之后的所作所为,不仅让他那些追随者疑惑,也很让后世疑惑,这位黎朝历史上毁誉参半的革新者,在小三元之后,投入齐王麾下的举动,让人很是疑惑。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虽说齐王确然救了冼云庵一命,但,以冼云庵的性子以冼家传世的奸狡,冼云庵就这么把自己送给齐王做谋士,就这么傻不啦叽地给虽然温文尔雅礼贤下士但手中兵士不丰性情不够阴狠绝辣的齐王做谋士起兵造反,啧啧,这事实太也让人难以置信。哦,这事儿我们不可多评啊不可多评,这都是野史,野史明白不!?谁不知道冼小宰相最最拥护皓然帝景初来的?!他怎么会起兵造反,不会不会的。嗯,偷偷补充一句,野史也是史,大家明白的,空穴来风必有透气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