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图》阿斯派儿

28、倒计时3天 散

　　五月十二，卯时。

　　云图到后山的时候，山腰只有五六个人。

　　李大、王婆、还有三四个东城的百姓。

　　沈彻也在，但他没说话，只是看着云图。

　　云图站在山脚，看着这些人。

　　昨天还有二十几个。

　　今天只剩五六个。

　　"其他人呢？"她问。

　　李大低着头："都……都不来了。"

　　"为什么？"

　　"怕，"李大说，"刘二的腿断了，大家都怕。而且……"

　　他顿了顿，没说下去。

　　"而且什么？"

　　"而且，"王婆叹了口气，"昨晚有人来传话，说朝里要弹劾周尚书，说他纵容您胡来。大家都怕连累。"

　　云图心一沉。

　　朝里要弹劾周明远？

　　"谁传的话？"

　　"不知道，"王婆说，"就是有人在街上说，传得到处都是。"

　　云图握紧了拳头。

　　这是保守派的招数。

　　散布谣言，动摇人心。

　　"上山吧，"她说。

　　---

　　山腰。

　　只有五六个人，进度很慢。

　　沈彻带着李大继续破石头，王婆和两个妇人在挖土。

　　云图站在旁边，看着这些人。

　　五六个人，要挖五百六十丈。

　　还有三天。

　　可能吗？

　　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不可能。

　　"云图。"

　　阿鸾爬上山，脸色很难看。

　　"怎么了？"

　　"朝里出事了，"阿鸾说，"陈宏业今早上朝，弹劾了周大人。"

　　云图心一紧："弹劾什么？"

　　"说周大人纵容您擅自扩大工程范围，"阿鸾说，"还说刘二受伤，是工部监管不力。"

　　云图脸色发白。

　　"然后呢？"

　　"皇上……"阿鸾咬了咬嘴唇，"皇上让周大人停职检查。"

　　云图愣住了。

　　停职？

　　"现在工部暂时由陈宏业的人在管，"阿鸾说，"您……要小心。"

　　云图站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

　　周明远停职了，因为她。

　　"云图，"阿鸾说，"要不……咱们先停几天？"

　　云图摇头。

　　"停不了，"她说，"还有三天就是五月十五。"

　　"可是——"

　　"没什么可是，"云图说，"继续挖。"

　　---

　　午时，山腰。

　　二伯来了。

　　他爬上山的时候，气喘吁吁的，脸色很难看。

　　"云图，"他说，"你可闯大祸了。"

　　云图心里一沉。

　　"二伯，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二伯打断她，"你知道周尚书因为你停职了吗？你知道陈宏业在朝上怎么说你的吗？"

　　他顿了顿："他说你一个女子，不守妇道，在外抛头露面，还害得百姓受伤。他要皇上治你的罪。"

　　云图握紧了拳头。

　　"那皇上怎么说？"

　　"皇上……"二伯叹了口气，"皇上说，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如果挖不完，不只是你，连周尚书也要连坐。"

　　还好还好，起码给了三天时间。

　　"云图，"二伯说，"你现在就剩五六个人，怎么可能挖完五百六十丈？"

　　他看着云图："听二伯的，别挖了。去给皇上磕头认罪，说你年轻不懂事，请皇上开恩。"

　　"二伯，"云图说，"我不能停。"

　　"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停了，这几天的努力都白费了，"云图说，"因为如果我停了，五月十五下暴雨，东城还是会被淹。"

　　她看着二伯："我不能停。"

　　二伯看着她，过了很久，叹了口气。

　　"你……真是……"

　　他摇摇头，转身下山了。

　　---

　　未时，山腰。

　　李大放下锄头，走到云图旁边。

　　"谢小姐，"他说，"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

　　李大犹豫了一下："我觉得……咱们可能挖不完了。"

　　云图看着他。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人太少了，"李大说，"就咱们这几个人，三天挖五百六十丈，根本不可能。"

　　他顿了顿："而且，刘二的事，大家都怕了。就算我去喊人，也没人敢来了。"

　　云图沉默了。

　　李大说得对。

　　人太少了。

　　"谢小姐，"李大说，"要不……咱们就算了吧。"

　　"算了？"

　　"对，"李大说，"反正东城西城都修好了，应该……应该能挡住一些水。"

　　云图看着他。

　　"李大哥，"她说，"你还记得你为什么来修渠吗？"

　　李大愣了一下。

　　"因为……因为去年我儿子被水冲走了。"

　　"对，"云图说，"因为去年发水，你儿子被冲走了。所以你来修渠，不想让别人家的孩子也被冲走。"

　　她顿了顿："如果后山不挖，五月十五下暴雨，山洪还是会冲到东城。到时候，可能又会有孩子被冲走。"

　　李大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点点头。

　　"我明白了，"他说。他转身，拿起锄头，继续干活。

　　---

　　申时，山腰。

　　王婆突然停下，坐在地上。

　　"不行了，"她说，"我实在干不动了。"

　　她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这几天一直在干活，已经累坏了。

　　"婆子，"旁边一个妇人说，"要不您先下去歇歇？"

　　"不是我不想干，"王婆说，"是真的干不动了。"

　　她看着云图："谢小姐，不是我说丧气话，但咱们这几个人，真的挖不完了。"

　　云图没说话。

　　"而且，"王婆又说，"听说周尚书因为您停职了。如果您再挖下去，周尚书会不会……"

　　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白。

　　会不会连累周明远。

　　云图咬了咬嘴唇。

　　"我知道，"她说。

　　"那您还要挖吗？"

　　云图看着王婆，又看了看其他人。

　　李大、两个妇人、还有两个年轻后生。

　　他们的眼神里，都是疲惫和无力。

　　云图突然觉得，她是不是真的错了。

　　为了一个可能下暴雨的五月十五，搭上这么多人的时间和精力，搭上周明远的官职，搭上刘二的腿。

　　值得吗？

　　"云图。"

　　沈彻走过来，站在她旁边。

　　"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两人走到旁边。

　　"你是不是想放弃了？"沈彻问。

　　云图没说话。

　　"如果你想放弃，现在还来得及，"沈彻说，"去跟皇上认个错，说你年轻不懂事，皇上应该不会太为难你。"

　　云图看着他。

　　"那你呢？"

　　"我？"沈彻笑了，"我无所谓。"

　　他顿了顿："但如果你不放弃，我陪你挖到底。"

　　云图心里一暖。

　　"可是就我们这几个人——"

　　"我知道人少，"沈彻打断她，"但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他看着云图："而且，就算最后真的挖不完，至少我们尽力了。"

　　云图沉默了一会儿。

　　"可是周大人——"

　　"周大人是大人，你是你，"沈彻说，"他愿意为你担这个责任，说明他也相信你是对的。"

　　云图看着他。

　　沈彻的眼神很平静，好像什么都不怕。

　　"继续挖吧，"他说，"还有三天，说不定能挖完。"

　　云图深吸一口气。

　　"好，"她说，"继续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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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时分，山腰。

　　太阳快落山了，天边染成橘红色。

　　沈彻让大家停工。

　　"今天就到这里，"他说。

　　百姓们收拾工具，准备下山。

　　云图走到沟边，看了看今天的进度。

　　八十丈。

　　只挖了八十丈。

　　还剩四百八十丈。

　　两天。

　　在两天内挖四百八十丈，不可能的。

　　云图站在那里，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她忍住了。

　　不能哭。

　　"谢小姐。"

　　李大走过来。

　　"您别难过，"他说，"明天我再去喊几个人，应该……应该能多来几个。"

　　云图点头："多谢。"

　　"别客气，"李大说，"咱们一起努力。"

　　他转身下山了。

　　云图站在那里，看着山下的京城。

　　炊烟袅袅升起，家家户户都在做晚饭。

　　很平静的一个黄昏。

　　但她知道，暴风雨就要来了。

　　不只是五月十五的暴雨。

　　还有朝廷的、侯府的、所有的压力。

　　都在向她压过来。

　　"走吧，"沈彻说，"回去休息。"

　　云图点头，跟着他下山。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她突然停下。

　　"沈师傅，"她说，"你说，我们真的能挖完吗？"

　　沈彻停下，回头看她。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不知道。"

　　这是他第一次说"不知道"。

　　云图愣了一下。

　　"但是，"沈彻又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云图看着他。

　　夕阳照在沈彻脸上，影子拉得很长。

　　"对，"她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两人继续下山。

　　今天是初十二，还有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