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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倒计时7天 守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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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八,寅时末。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云图醒了。
她靠在墙上,脖子有些酸。火堆已经熄了,只剩一堆灰烬,还冒着些微的热气。
王婆坐在旁边,打着瞌睡,头一点一点的。
云图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
"小姐。"
春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手里提着个篮子。
"春杏?"云图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我看您一晚上没回来,怕您没吃东西,给您带了些吃的,"春杏说,打开篮子,里面是几个糕点,还有一壶热粥,"趁热吃吧。"
云图心里一暖。
她接过粥,喝了一口,温热的,舒服。
"昨晚有人来吗?"春杏小声问。
云图摇头:"没有。"
守了一夜,什么都没发生。
这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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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东城工地。
百姓们陆陆续续来了。
李大来得最早,后面跟着十几个人,都是新面孔。
"谢小姐,"李大说,"这些都是东城的,听说工地缺人手,来帮忙的。"
云图看着这些人,心里感动。
"多谢。"
"谢什么,"李大摆手,"都是为我们自己。"
沈彻走过来:"今天修主渠弯道那边,从这里到那里,一百五十丈。"
"一百五十丈?"李大愣了一下,"一天能修完吗?"
"能,"沈彻说,"人多,能修完。"
大家立刻开始干活。
有人清淤,有人撬石板,有人和砂浆,有人砌渠壁。
工地上热火朝天。
云图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转身对阿鸾说:"我去西城。"
"我陪你,"阿鸾说。
"不用,"云图说,"你在这帮忙。我自己去就行。"
阿鸾犹豫了一下:"那你小心。"
云图点头,转身往西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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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西城。
云图站在户部侍郎府门前。
这是她第二次来。
上次来的时候,管家说"女子抛头露面,于礼不合",连门都不让进。
这次,她不是来勘察的,是来开工的,她想着先把门口的渠给修好,至于院内的,她本来也没义务管。
她深吸一口气,往街口走去。
街口有几个工匠在等她,是周明远调来的。
"谢小姐,"一个年长的工匠说,"周大人让我们来帮您。"
"好,"云图说,"我们先从这里开始。"
她指着街上一处:"这里的分流口堵了,要清淤,换石板。"
工匠们点头,开始干活。
没多久,就有人注意到了。
一个穿着绸缎的妇人从礼部员外郎府出来,看到工地,皱起眉:"这是在干什么?"
"修渠,"云图说。
"修渠?"妇人上下打量她,"你是谁家的姑娘?"
"定远侯府。"
"哦,"妇人的语气冷了下来,"侯府七小姐。"
她顿了顿:"一个闺阁女子,在街上指挥这些工匠,成何体统?"
云图没说话。
"而且,"妇人又说,"你们在这里挖来挖去的,弄得到处是泥,我们怎么走路?"
"夫人放心,"云图说,"我们会尽快完工,不会耽误太久。"
"尽快完工?"妇人冷笑,"你以为修渠是小孩子过家家?说修就修?"
她转身进了府里,留下一句:"我去找我家老爷,看看这事该不该管。"
云图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西城,比东城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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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匠们继续干活。
到了午时,已经清了二十丈淤泥,换了五块石板。进度不算快,但也还行。
云图蹲在渠边,检查渠壁。
"谢小姐!"
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
云图转身,看到那个开酒馆的掌柜,后面跟着七八个人。
"掌柜,"云图站起来。
"听说您来西城开工了,"掌柜说,"我带了几个人来帮忙。"
云图心里一暖:"多谢。"
"谢什么,"掌柜摆手,"我家就住西城,修渠是为我们自己。"
他指着后面那些人:"这几位都是西城做小买卖的,开布庄的、卖菜的、卖肉的,听说您在修渠,都来了。"
云图看着这些人。
他们的衣裳都不算讲究,有些还沾着油渍,但眼神炙热而真诚。
"那就一起干,"云图说。
掌柜他们加入后,进度快了不少。到申时的时候,已经修了五十丈。
云图心里松了口气。
西城虽然难,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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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户部侍郎府门口。
一辆马车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穿着官服。
是户部侍郎。
他看了看街上的工地,皱起眉,转身进了府。
没多久,管家出来了。
"谁是负责的?"管家问。
云图走过来:"我。"
管家看了她一眼:"我家老爷说了,这渠,不许在我家门口修。"
"为什么?"
"老爷说,你们在这里挖来挖去的,弄得到处是泥,影响通行,"管家说,"而且,女子在外抛头露面,有辱斯文。"
云图深吸一口气:"这是皇上下旨修的。"
"皇上下旨修渠,没说要在我家门口修,"管家说,"你们换个地方。"
"不能换,"云图说,"这里的分流口堵了,不修,暴雨时积水会倒灌进您府里。"
"那是我家的事,不劳你操心,"管家说,"总之,不许在这里修。"
说完,他转身进了府。
云图站在那里,握紧了拳头。
掌柜走过来:"谢小姐,要不我们先修别的地方?"
云图摇头:"不行,这里最要紧。"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想了想,说:"我们继续修。"
"可是——"
"他说不让修,但我们还是要修,"云图说,"这是为了所有人,包括他们家。"
掌柜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工匠们继续干活。
没多久,管家又出来了,脸色很难看。
"你们还在修?"
"是,"云图说。
"我家老爷说了,如果你们不停工,就去工部告你们,"管家说,"到时候,你们就等着挨板子吧。"
云图看着他,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说:"那就去告吧。"
管家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你——"
"我说,那就去告吧,"云图说,"这渠是皇上下旨修的,工部周尚书派我来的。您要告,就去告。"
管家被噎住了。
他看了云图一眼,转身进了府,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掌柜在旁边笑了:"谢小姐,厉害啊。"
云图回了一个微笑,但她心里知道,这事不会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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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末,东城工地。
云图回到东城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工地上还有人在干活。
沈彻看到她,走过来:"西城怎么样?"
"还行,"云图说,"修了五十丈。"
"进度不错,"沈彻说。
"东城呢?"
"修完了,"沈彻说,"主渠弯道那边,一百五十丈,都修好了。"
云图心里一松。东城的进度,比预想的快。
"明天东城还要修哪里?"
"还有主渠出口那边,"沈彻说,"大概八十丈。修完那边,东城就完工了。"
云图算了算。
东城明天就能完工。
那后天就可以集中人手修西城了。
"沈师傅,"云图说,"东城完工后,你能来西城帮我吗?"
沈彻看了她一眼,点头:"可以。"
云图松了口气。
有沈彻在,西城应该能顺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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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云图去了鸿胪寺。
鸿胪寺在城西,是专门接待外国使节和质子的地方。
云图站在门口,看了看那扇紧闭的门。
"姑娘,"守门的侍卫说,"这里不让进。"
"我找乌恒质子木真,"云图说。
"不能见,"侍卫说,"上面有命令,木真暂时不能见客。"
"为什么?"
"这是上面的命令,"侍卫说,"我们也不知道。"
云图咬了咬嘴唇。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传个话?"
侍卫犹豫了一下:"您说。"
"就说,谢云图来看他了,"云图说,"让他放心,修渠的事很顺利。"
侍卫点头:"好,我帮您传。"
云图道了谢,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她回头看了一眼鸿胪寺。
木真在里面,但她见不到。
她不知道木真现在怎么样,是不是还能看星星,是不是还好好的。
但她能做的,只有把渠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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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云图回到侯府。
春杏已经准备好了晚饭,一碗粥,两个馒头,还有一碟咸菜。
云图吃得很快。
"小姐,"春杏说,"您慢点吃。"
"没时间,"云图说,"吃完我还要去工地。"
"还去啊?"春杏愣了一下,"您昨晚守了一夜,今天又跑了一天,不休息吗?"
"今晚还要守夜,"云图说。
"可是——"
"没事,"云图说,"我撑得住。"
她吃完饭,背起包袱,准备出门。
"小姐,"春杏追出来,"您小心些。"
云图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很安静,石榴树在夜风里沙沙响。
月亮躲在云后面,天色很暗。
云图走得很快。
她知道,时间不多了。
今天是初八,还有七天。
七天,要修完西城,修完侯府后山。
时间很紧。
但她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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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东城工地。
火堆又生起来了。
云图、沈彻、阿鸾,还有李大、王婆,又围坐在火堆旁。
"今晚应该不会有人来了吧?"王婆说,"昨晚守了一夜,什么都没发生。"
"不知道,"云图说,"但还是要防着。"
"对,"李大说,"万一又来砸了呢。"
大家又分班守夜。
云图和沈彻守第一班。
夜很深,很安静。
火堆噼啪响,火光照在云图脸上。
她看着火光,想起很多事。
"沈师傅。"云图突然说。
"嗯?"沈彻答。
她又想问"我们真的能赶上吗?"她昨天也问了沈彻这个问题,这倒真有点像十六岁的小孩了。她想了想,没问出口,说了句,"没事。"
沈彻看了她一眼,说:"能。"
云图有一种被人狠狠手腕抓住的感觉,又很惊讶又很安心。
"可是只剩七天了,"云图说,"西城还要三天,侯府后山还要四天……"
"那就七天修完,"沈彻说。
"你就这么相信?"
沈彻看着村庄,说:"今天新来的那些百姓,都是三十来岁的男丁,他们是把自己家里的事情放下了来帮我们修渠。"
云图心里一震。
"我不会让他们失望的。"云图说。
沈彻点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两人继续守着。
夜色很深,只有火堆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