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弦之上》》姜楒酒

7、第七章

　　九月的第三个周末，陈砚难得休了个完整的双休。

　　周六早上七点，生物钟准时把他叫醒。他在床上躺了五分钟，盯着天花板——没有紧急会议，没有突发案情，没有需要立刻处理的卷宗。

　　这种纯粹的、无事可做的清晨，对他来说陌生得有些不自在。

　　他起身，冲了个澡，换了身简单的家居服。走到客厅，阳光已经洒满了半个房间。

　　陈砚在沙发上坐下，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几条未读消息——大多是工作群里的日常汇报。

　　他划掉通知，手指无意识地滑动屏幕。微信朋友圈的红点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很少刷朋友圈，但今天实在无事可做。

　　第一条是周婉发的艺术馆展览预告，配图是几件精致的玻璃艺术品。他点了赞。

　　往下滑，是局里宣传科同事转发的防诈骗文章。

　　再往下——

　　他的手指停住了。

　　林月的头像跳了出来。她发了一条朋友圈，时间是昨晚十一点半。

　　文案很简单：“补过生日，谢谢我的左右护法～”

　　下面配了三张照片。

　　陈砚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一秒，然后点开。

　　第一张是火锅的照片。

　　红油锅底翻滚着，桌面上摆满了食材：毛肚、虾滑、牛肉、各种蔬菜。

　　照片边缘露出三双手——左边的手纤细白皙，指甲涂着淡粉色的甲油，应该是林月的。

　　中间的手小一些，做了精致的美甲，戴着几枚小巧的戒指。

　　右边的手很大，骨节分明，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手腕上戴着一块运动手表。

　　第二张是蛋糕的照片。一个六寸的抹茶蛋糕，表面装饰着新鲜的草莓和蓝莓，奶油裱花很精致。蛋糕上插着数字蜡烛“2”和“4”——24岁。照片角落里，能看见林月的半张侧脸，她在笑，眼睛弯成月牙。

　　第三张是三个人的合照。

　　林月坐在中间，穿着粉色的毛衣，头发松松地绾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笑得很开心，是那种毫无防备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左边是个短发的女孩，染着深亚麻色的头发，戴着一副夸张的圆形耳环，正对着镜头比耶，笑得露出虎牙。

　　右边是个高大的男生，短发，肤色偏深，五官硬朗，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林月身后的椅背上，另一只手比着大拇指。

　　三个人挨得很近，看起来亲密又自然。

　　陈砚盯着那张合照看了很久。

　　那个短发女孩他有点印象——在林月的朋友圈置顶照片里见过。那是张大学时期的照片，两个女孩穿着学士服，在校园的梧桐树下搂着肩膀大笑。

　　但这个男生……

　　陈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男生看起来和林月年龄相仿，穿着简单的黑色卫衣，肩膀很宽，手臂肌肉线条明显。

　　他看镜头的眼神很放松，搭在林月椅背上的手虽然没碰到她，但那个姿势透出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

　　文案里的“左右护法”，显然指的是这两个人。

　　陈砚退出照片，目光落在“补过生日”那几个字上。

　　他想起林月智齿手术是九月中旬，所以她真正的生日应该在那之前。因为手术，所以推迟到现在才庆祝。

　　他不知道她的生日。她没说过，他也没问过。

　　陈砚心里又泛起一种微妙的情绪——那种疏离感。

　　林月的生活，比他想象的要丰富得多。

　　她有靠谱的师兄沈述安，有温暖的家人，有可以一起庆祝生日的朋友，她的世界温暖、完整、充满人情味。

　　而他呢？

　　朋友当然有。秦屿算一个，还有几个警校同学、队里的兄弟。但工作之后，大家各自忙碌，聚少离多。

　　生日？他已经很多年没正经庆祝过了——最多是秦屿会拉他出去喝一杯；或者哥哥和嫂子发条消息，送点东西，让萱萱画张贺卡。

　　至于家里……母亲更在意的是他该认识哪些人，该什么时候成家，而不是这种“无关紧要”的日子。

　　蛋糕，也很久没吃过了。工作后，他就不喜欢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两个世界，天差地别。

　　陈砚放下手机，走到窗边。阳光很好，照在楼下花园里，有几个老人在散步，几个孩子在玩滑板车。平凡而温馨的日常。

　　他忽然想起清吧那晚，林月弹吉他时的样子。自信，洒脱，整个人在发光。

　　她温柔但不软弱，独立但不孤僻，有自己的世界，但也愿意让别人走进来。

　　他想走进那个世界看看。

　　陈砚重新拿起手机，点开那条朋友圈，在点赞的那个心形图标上轻轻一点。

　　系统提示：你赞了这条朋友圈。

　　做完这个动作，他盯着对话框看了几秒。光标在闪烁。

　　然后，他打字：

　　“你生日是几号？”

　　发送。

　　很直接的问题。但他不想绕弯子。

　　发送完，他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起身去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打开燃气灶。煎蛋在锅里发出滋滋的声响，油香飘散开来。

　　等他把煎蛋盛进盘子时，手机响了。

　　陈砚擦了擦手，拿起手机。

　　林月回复了。

　　“9月12号。不过今年因为智齿，就推迟到现在补过啦～”

　　后面跟了一个笑嘻嘻的表情。

　　陈砚看着那行字，九月十二号。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然后他打字：

　　“迟到的生日快乐。”

　　发送。

　　林月几乎秒回：

　　“谢谢陈警官！”

　　对话到此似乎该结束了。但陈砚看着那个笑脸表情，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片刻。

　　他想说点什么。比如“蛋糕看起来很好吃”，或者“和朋友一起庆祝很好”。但都觉得太刻意。

　　最后，他只是又发了一句：

　　“好好享受假期。”

　　林月回复：

　　“你也是呀～”

　　放下手机，陈砚走到餐桌前坐下。煎蛋已经有点凉了，但他不在意。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餐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很普通的一个早晨。

　　陈砚拿起筷子，夹起煎蛋咬了一口。

　　他想，明天的乐队演出，应该给她带点生日礼物。

　　也许明年九月十二号，他能有机会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不是迟到的。

　　是准时的。

　　陈砚吃完早餐，收拾了碗筷。回到客厅时，阳光已经爬满了整个沙发。

　　他拿起手机，打开日历。

　　九月十二号。

　　他在那一天上做了个标记。

　　然后他关掉手机，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