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白露梦有知》乘月人

14、那个拥抱不是错

　　听到秦语的问题，江梦知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想什么呢？”她挽紧了秦语的手臂，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着他，“这也太荒谬了。来，我给你理性分析一下。”

　　江梦知竖起手指，条理清晰地说道： “第一，陆老师是什么人？年轻有为的博导，学术界的精英。以他的阅历和眼界，喜欢的肯定是那种知性、优雅、能跟他精神层面完全对等的成熟女性，或者是同校的女老师。怎么可能对一个还得让他操心、动不动就晕倒的学生感兴趣？。”

　　见秦语没说话，她又接着分析道：“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颜值匹配。”

　　“你今天也看到了，柳玥打扮得那么漂亮，跟陆老师站在一起，那才叫才子佳人、天造地设。那种明艳大美女才是高富帅的标配。”江梦知说着，还肯定地点了点头，“我觉得柳玥更有戏。我这个病秧苗子，跟陆老师八竿子打不着。”

　　说完，她侧头看向秦语，俏皮地眨了眨眼：“再说了，我有你这个大帅哥就够了，陆老师那大帅哥，还是留给柳玥去拿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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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后，江梦知心情不错地回到了宿舍。

　　宿舍里只有杨宁语一个人在。她正坐在桌前对着镜子发呆，看到江梦知进来，眼神闪烁了一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梦知，回来了？”杨宁语的声音有些干涩，“和秦语吃完饭了？”

　　“嗯。”江梦知放下琴盒，一边卸妆一边随意地聊道，“今天排练挺顺利的，秦语还特意买了奶茶过来。”

　　听到“秦语”的名字，杨宁语的手指紧紧扣住了桌沿。她在心里天人交战了许久——如果不说，江梦知就一直是个幸福的傻瓜；可如果说了，他们肯定会吵架，甚至分手。一旦分手，那自己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想到这里，杨宁语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装作一副犹豫不决、满脸担忧的样子：“梦知……其实有件事，我憋在心里好几天了。本来不想说的，怕你伤心，但是看你现在被蒙在鼓里，我实在是不忍心。”

　　江梦知透过镜子看向室友：“什么事？这么严肃。”

　　“就是……去环球影城团建的那天。”杨宁语咬了咬嘴唇，一边观察着江梦知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抛出了炸弹，“那天你晕倒送医之后，我和几个同学在园区里逛。在哈利波特园区后面的小树林附近……我看到秦语了。”

　　“看到他不是很正常吗？他当时在处理事情。”江梦知没太在意。

　　“可是……”杨宁语提高了音量，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的“正义感”，“可是他不是一个人。我亲眼看到，他和一个女生抱在一起。那个女生哭得很伤心，秦语抱着她，还在拍她的背哄她。那种亲密程度，绝对不是普通朋友。”

　　说完这句话，杨宁语紧紧盯着江梦知，试图从她脸上看到崩溃的表情，心底隐隐升起一股隐秘的快感和期待。

　　杨宁语的话像一根引线，瞬间引爆了江梦知脑海深处那些被忽略的记忆碎片。

　　那个混乱的下午，她半昏半醒地靠在陆临枫怀里，耳边似乎确实传来过陆老师压抑着怒火的低吼—— “把你那个……处理好……再来照顾你女朋友！” 当时她迷迷糊糊，以为那是幻听，或者是老师在训斥工作人员。可现在把杨宁语的话叠加上去，想起秦语当天的支支吾吾，一切都说得通了。

　　江梦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没有在宿舍发作，而是抓起手机，披上外套，快步走到了顶楼的天台走廊。

　　夜风凛冽，吹得她头脑异常清醒。她颤抖着手指，点开了陆临枫的微信头像，拨通了语音电话。

　　“嘟……嘟……”

　　等待的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终于，那边接通了。

　　“喂？江梦知？”陆临枫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和低沉的磁性，背景有些安静，似乎还在办公室，“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吗？”

　　“陆老师，打扰您休息了。”江梦知的语气出奇的平静，平静得像是在讨论一个学术问题，只有微微发紧的尾音泄露了她的紧张。

　　“我有件事，必须向您求证一下。请您……务必对我说实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你问。”

　　“环球影城那天，您送我去医院之前，是不是见过秦语？”江梦知死死盯着远处的灯火，一字一顿地问道，“我隐约记得，您当时对他发了火，让他处理好什么事情再来找我。陆老师，那天秦语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您会那么生气？”

　　电话那头，陆临枫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呼呼风声，眉头瞬间锁死。他没有立刻回答那个残酷的问题，而是敏锐地反问：“梦知，你现在在哪里？风声怎么这么大？”

　　“我在宿舍楼顶。”江梦知还在执着地追问，“老师，您还没回答我……”

　　“下来。”陆临枫的声音变得严厉了几分，却掩不住其中的焦急，“立刻离开天台。这件事情太复杂，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他顿了顿，语气软化下来，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安抚：“我在行政楼办公室，你现在过来，我当面告诉你所有真相。走路小心点。”

　　挂断电话，江梦知看着手机屏幕，深吸了一口寒气。她知道，这不仅是一次简单的见面，这是一场“宣判”。

　　十分钟后，江梦知敲响了行政楼最尽头的那扇门。 “请进。” 门没锁，仿佛专门为她留着。

　　江梦知推门而入。办公室内暖气开得很足，驱散了她一身的寒意。陆临枫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站在窗边，似乎一直在看着楼下的路。见她进来，陆临枫转身，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温水，递到她手里。

　　“先喝口水，暖暖身子。”他的声音很轻，“坐下吧，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陆临枫看着坐在对面的江梦知，语气平静而客观，没有带任何个人情绪色彩：

　　“那天在树林边，我确实看到了秦语和一个女生在一起。那个女生情绪很激动，一直在哭。虽然秦语并没有主动抱她，是那个女生冲上去紧紧抱住了秦语。”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当时我很生气，因为秦语是你男朋友。我训斥了他几句，让他处理好再去照顾你。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没给他解释的机会，所以具体那个女生是谁，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

　　陆临枫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道：“梦知，这就是我看到的全部事实。具体的真相，你需要去问秦语，让他亲口给你一个交代。”

　　随着陆临枫的话音落下，江梦知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了。

　　世界在这一秒按下了静音键。耳边传来一阵尖锐的嗡嗡声，像是有无数只蝉在嘶鸣。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是被抱住…… 她的大脑试图用这个细节来为秦语开脱，但另一个声音却更响亮地炸开：可他骗了你！他说那是科研急事！

　　这种剧烈的撕裂感，让她原本红润的脸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整个人像是一尊即将碎裂的瓷娃娃。

　　陆临枫一直注视着她。看着她瞬间沉下来的脸色，表情凝重得让人心惊，眼眶里迅速积蓄起一层水雾，却倔强地悬而未落。他的心猛地揪紧，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担忧： “梦知？……你还好吗？”

　　这一声呼唤，将江梦知从失聪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吞咽声——她硬生生将那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咽了回去。

　　再抬起头时，她脸上竟然挤出了一个极其标准、却又极其苍白的微笑。

　　“陆老师，您放心。”她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令人心碎的冷静，“谢谢您告诉我真相，真的，谢谢。”

　　离开行政楼，江梦知没有回宿舍，而是独自走在昏暗的校道上。夜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吹干了她眼角未落的泪意，也让她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秦语的电话。

　　“喂，梦知？”秦语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毫无察觉的轻快。

　　“秦语。”江梦知冷冷地打断了他，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已经知道环球影城那天你在干什么了。其他人都告诉我了。”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紧接着是一阵慌乱的呼吸声。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江梦知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告诉我真相。如果你再撒哪怕半句谎，我们就彻底完了。”

　　被逼到悬崖边，秦语终于不敢再瞒。他声音颤抖，语无伦次地坦白了一切： “是……是她。她被分手后情绪一直很不稳定，几次闹着要寻死。那天她发消息给我，质问我为什么三年的感情说放就放，非要见我最后一面，说要个交代。”

　　“我当时怕她真的出事，心里也觉得……毕竟在一起三年，还是有些亏欠，就答应见一面把话说清楚。”秦语急切地辩解道，“见面后她一直哭，问我是不是有新欢了。然后……然后她情绪崩溃冲上来抱住我。我当时真的只是想安抚她的情绪，没想到会被陆老师看见。梦知，我发誓我心里只有你，我是怕你多想才没告诉你的！”

　　江梦知静静地听完，内心却毫无波澜，只有一种深深的荒谬感。每一句辩解，都在证明他的优柔寡断。

　　“说完了？”江梦知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梦知，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真的处理好了……”

　　“秦语，”江梦知打断了他，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你错的不是去见她，甚至不是那个拥抱。你错在——你不应该欺骗我‘你已经处理好了前女友的事情’。”

　　“你所谓的处理好，就是让她抱着你哭？你所谓的对我好，就是用谎言来粉饰太平？”

　　“梦知……”

　　“嘟——”

　　江梦知没有再听他的忏悔，直接挂断了电话。手机屏幕的光暗了下去，世界重新归于黑暗。她在寒风中站了许久，终于迈开僵硬的腿，向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