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星》烫l烫l烫

10、一场豪赌

　　那夜的对峙如同在薄冰上炸开的裂痕，元帅府内的气氛降至冰点。萧寒不再与谢揽星有任何形式的交流，连每日的维兰眠花茶也被明确拒之门外。

　　谢揽星被变相软禁在了自己的房间及相连的小花园内，活动范围大幅缩小，所有的书籍和通讯都受到了最严格的审查。

　　克里斯特博士也彻底失去了消息。

　　谢揽星知道，这是萧寒的警告，也是他内部清查的开始。他如同被困在笼中的鸟，只能透过有限的窗口，观察着外面风雨欲来的天空。

　　他并不慌乱，每日依旧对着冥想台，梳理沙纹，仿佛外界的纷扰与他无关。只有枕边那枚白色卵石日益温润的光泽，显示着他精神力的缓慢恢复与沉淀。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契机，或者……等待萧寒做出抉择。

　　边境的战报越来越糟。深渊族的一次突袭，重创了帝国一支主力分舰队，甚至连旗舰都险些被俘。阵亡名单送达元帅府时，谢揽星能感觉到整栋建筑都弥漫着一股悲愤而压抑的气息。

　　当晚，萧寒书房里的灯亮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当他走出书房时，谢揽星在走廊上与他迎面相遇。短短数日，萧寒的下颌线条更加冷硬，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与一种近乎孤狼般的决绝。

　　他看到谢揽星，脚步顿了一下，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谢揽星垂下眼睫，安静地侧身让开道路。

　　就在萧寒即将与他擦肩而过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你说，‘格式化’……是什么意思？”萧寒的声音沙哑干涩，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

　　谢揽星抬起头，对上那双布满血丝却依旧锐利的眼睛。他知道，帝国的失利，让他之前埋下的种子开始发芽了。

　　“在维兰的古籍记载中，”谢揽星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上古文明曾创造出一种名为‘净化主机’的造物，其使命是消除宇宙中一切它认为‘不完美’的、‘混乱’的生命和文明。它不是毁灭，而是将一切‘格式化’，回归到最原始、最‘纯净’的能量状态。深渊族的行为模式，很像‘净化主机’的执行单元。”

　　萧寒的瞳孔微微收缩。军部的推测，与此惊人地相似，但远没有如此具体和……骇人听闻。

　　“如何阻止？”萧寒问得直接。

　　谢揽星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古籍中没有记载具体方法。只提到，‘星灵’是与之同源却走向不同道路的力量，或许……是钥匙之一。”

　　他再次提到了“星灵”。这一次，不再是隐晦的暗示。

　　萧寒死死地盯着他，那目光不再是冰冷的审视，而是带着一种焦灼与暴戾。他向前逼近一步，军靴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响声，投下的阴影将谢揽星完全笼罩。长时间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沉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突然，萧寒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谢揽星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谢揽星痛得蹙起了眉。

　　“谢揽星，”萧寒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我不管你到底是谁，藏着什么秘密。现在，帝国需要的是解决方案，不是故弄玄虚的神话故事！”

　　他的指尖几乎要嵌入谢揽星的腕骨，带着沙场宿将的蛮横与焦灼。“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否则，我不介意用军部的方式，撬开你这张总是欲言又止的嘴！”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谢揽星能感受到萧寒精神力的躁动，如同被困在牢笼中的猛兽，随时可能暴起伤人。

　　然而，出乎萧寒的意料，谢揽星并没有挣扎或恐惧。他只是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轻轻覆在了萧寒紧攥着他手腕的手背上。

　　这个动作如此轻柔，却让萧寒浑身猛地一僵。

　　谢揽星的手冰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腕骨传来的剧痛让谢揽星倒抽一口冷气，那句准备好的、完美无瑕的辩解卡在喉间。他抬起头，眼中第一次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丝真实的痛楚与怒意，虽然转瞬即逝，又被温顺覆盖：“元帅……您弄疼我了。”那双总是含着水光的眸子里，此刻清澈见底，映照着对方焦灼的身影。

　　他覆在萧寒手背上的指尖，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一丝清凉的、如同夜眠兰绽放时的精神波动，顺着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悄然传递过去。

　　这不是攻击，不是控制，而是一种纯粹的、带着维兰特有频率的“共鸣”。

　　“元帅，”他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如果我说，我能‘感应’到深渊族下一次主要攻击的方向，您愿意……信我一次吗？”

　　萧寒眼中翻涌的暴戾瞬间凝固了。他清晰地“感觉”到了——不是通过语言，而是通过一种难以言喻的、精神层面的传递——一幅模糊却令人心悸的星图碎片，以及其中标注出的、一个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星系坐标！

　　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却无比真实！

　　他猛地松开手，如同被烫到一般，后退了半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谢揽星，看着自己刚刚被对方触碰过的手背。

　　谢揽星收回手，手腕上留下一圈清晰的红痕。他微微颔首：“坐标是……卡伦特星云第七跳跃点附近。时间，大概在七十二标准时之后。”

　　他说完，不再看萧寒，转身，安静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走廊里，只剩下萧寒一人，怔怔地站在原地。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指尖冰凉的触感，以及那短暂却无比清晰的、来自精神层面的“回响”。

　　相信他？

　　一个战败国的王子，一个浑身是谜的囚徒。他凭什么用帝国舰队和千万士兵的性命，去赌这个人的一句话？理智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尖叫着警告。

　　可是……

　　他想起谢揽星吟诗时眼中的星辰，想起他触碰防护罩时决绝的试探，想起他覆在自己手背上那冰凉却坚定的指尖。

　　如果这是陷阱，维兰已灭，谢揽星图什么？同归于尽吗？不像。那个人的眼睛里，藏着更深沉的东西——一种想要活下去，并且想要守护什么的欲望。

　　萧寒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这不再是一场单纯的军事决策，而是他萧寒，将用自己的全部权威和判断力，为谢揽星这个人进行一次疯狂的背书。

　　他深吸一口气，接通了前线指挥部的加密频道，声音恢复了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冷硬：“传令，第七、第九舰队，立即向卡伦特星云第七跳跃点机动，布设隐形侦察网及陷阱……此命令优先级：最高。执行代号：‘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