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余烬中的微光 ...
-
雨水冰冷地打在脸上,和滚烫的泪水混在一起。青黛蜷缩在泥泞中,紧紧攥着那本硬皮手札和母亲的信,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父亲的身体在头顶的树枝上轻轻晃动,像一个无声的、残酷的钟摆,丈量着她与世界之间骤然裂开的深渊。意识模糊,耳边是嗡嗡的鸣响和雨声交织,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就在她的世界即将彻底陷入黑暗时,一股熟悉的、清冽的桂花香气,穿透了雨水的湿冷和死亡的气息,丝丝缕缕地萦绕而来。紧接着,一双微凉却带着坚定力量的手臂,从身后轻轻环住了她颤抖的肩膀。
“青黛……”
紫樨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和心痛。她显然是被青黛那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引来的。她不顾雨水会让自己光晕微散,只是用力地、紧紧地抱着青黛,试图用自己微薄的体温驱散那彻骨的寒意。
青黛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反身埋进紫樨怀里,放声痛哭,语无伦次地重复着:“爹……爹爹……他……娘亲的信……他们都是为了我……是我害死了他们……”
紫樨听不懂那些复杂的前因后果,但她能感受到青黛灵魂深处那几乎要将其撕裂的悲痛和自责。她没有追问,只是更紧地抱住青黛,用脸颊轻轻贴着青黛湿透的蓝发,一遍遍笨拙地重复着:“不是青黛的错……我在这里,我陪着你……”
不知过了多久,青黛的哭声渐渐变成了压抑的呜咽,最终只剩下脱力般的沉默。雨也慢慢小了,只剩下屋檐滴落的残响。紫樨扶着几乎虚脱的青黛,看着悬挂在树下的千山,琥珀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无措和悲伤。她尝试着挥了挥手,几根柔韧的藤蔓从地面升起,小心翼翼地托住千山的身体,解开了那致命的绳索。
将千山的遗体暂时安顿在屋内干燥的床铺上后,紫樨打来清水,用柔软的布巾一点点擦干青黛湿透的头发和脸颊。青黛目光空洞,任由她摆布,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母亲的信和那本手札被她死死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她与父母最后的一点联系。
“青黛,”紫樨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毫无生气的脸,声音轻柔却坚定,“我们……要让千山叔叔安心地走。”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刺破了青黛麻木的外壳。她缓缓抬起赤红的、肿得像桃子的眼睛,看向床上父亲安详却冰冷的遗容。是啊,父亲苦了十二年,终于解脱了。她不能让他连最后一程都走得不安宁。
接下来的几天,是青黛人生中最黑暗,却也最被迫成长的时光。她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在镇上几位心善长辈的帮助下,为父亲操办了一场简单却体面的葬礼。她没有哭闹,没有崩溃,只是沉默地处理着一切,那双赤瞳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沉淀下与年龄不符的坚毅和冷冽。
葬礼结束后,前来帮忙的人们叹息着离去,空荡荡的木屋里再次只剩下她一人,以及一直默默陪在她身边的紫樨。
青黛坐在父亲常坐的那张工作台前,台面上还散落着未完成的木雕和工具。她将母亲的信和那本密文手札并排放在桌上。母亲的遗言她已能倒背如流,每一个字都像烙铁烫在心口。而这本手札,是父亲用生命守护的秘密,也是通往真相唯一的钥匙。
她抚摸着封面上那些陌生的纹路,眼神逐渐变得锐利。岚翊……那个用母亲性命换取自己生存的女人,究竟是谁?母亲信中所说的“因果复杂”又指的是什么?父亲记录下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真相?
她必须知道。她不能让父母死得不明不白。
“紫樨,”她开口,声音因连日哭泣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我要读懂它。”
紫樨飘到她身边,看着那本充满未知的手札,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更多的是支持。“好,”她轻轻握住青黛的手,“我陪你。我们一起想办法。”
青黛开始疯狂地寻找线索。她翻遍了父亲留下的所有遗物,试图找到任何与这种密文相关的蛛丝马迹。她回忆起父亲偶尔提及的故乡碎片,那些关于东方都城、关于古老家族的模糊记忆。她甚至尝试用自己初步觉醒的精灵血脉去感知手札,却只感受到一股沉重而悲伤的能量场,并无具体信息。
日子在寻找和尝试中一天天过去。悲痛并未消失,只是被青黛强行压入了心底最深处,化作了支撑她前行的燃料。她不再是那个沉浸在爱恋中的无忧少女,命运的重锤已将她锤炼得更加沉默、内敛,也更加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