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与爱，何以为凭》星茌悦

19、东行漫记

　　离开那片与世隔绝的谷地，重新踏入茫茫山林，青黛和紫樨的心境与来时已大不相同。少了最初的仓皇与不安，多了几分明确的目标感和谨慎。青黛手中那张简陋的、根据艾瑟尔描述和自己模糊记忆勾勒出的方位草图，成了她们前行的指引。目标：向东，偏北，沿着人迹罕至的山脉边缘，寻找可能与“泽兰”相关的线索，同时避开岚翊势力活跃的东北战区。

　　最初几日，路途还算顺利。她们穿行在茂密的原始森林中，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层，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殖质气息。紫樨如鱼得水，她的自然亲和力在这种环境中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她能轻易地分辨出可食用的野果菌菇与有毒植物，能感知到地下水源的位置，甚至能提前预警一些潜藏在暗处的毒虫猛兽。有她在，青黛省去了许多寻找食物和辨别危险的麻烦。

　　青黛则承担了探路、警戒和体力活。她手中的长弓愈发纯熟，偶尔能猎到山鸡野兔，改善伙食。夜晚宿营时，她不再像最初那样手忙脚乱，生火、搭建简易遮蔽所都变得有条不紊。她依旧会抽出时间研究那本密文手札，临摹那些古怪的符号。艾瑟尔的出现，让她更加迫切地渴望力量和解开谜团。

　　然而，平静的旅途并未持续太久。随着她们不断深入东部山脉，战争的阴影开始如同逐渐弥漫的雾气，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

　　一天下午，当她们试图翻越一道植被相对稀疏的山脊时，空气中忽然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夹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金属锈蚀又混合了腐败气息的味道。

　　“青黛，味道……好难闻。”紫樨皱起了小巧的鼻子，光晕不安地闪烁了一下，她指向山脊的另一侧，“是从那边传来的，还有……很多悲伤和死亡的气息。”

　　青黛心中一紧，示意紫樨收敛光芒，自己则猫着腰，借助岩石和灌木的掩护，小心翼翼地攀上山脊，伏低身体，向下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山脊下方，原本应该是一个小小的山谷村落。但此刻，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断壁残垣。大部分房屋都被烧成了焦黑的框架，几缕黑烟仍在废墟间袅袅升起。村落的空地上，散落着一些来不及带走的家什，还有……一些已经无法辨认形状的、焦黑的残留物。空气中弥漫的死寂，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心悸。

　　没有活人的踪迹，也没有士兵的身影。这里显然在不久前经历了一场洗劫和屠杀，然后被遗弃了。

　　“是……岚翊的军队吗？”紫樨飘到青黛身边，声音带着恐惧和悲伤。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片土地上残留的绝望、痛苦和浓烈的死气。

　　青黛脸色苍白，紧紧抿着嘴唇。她无法确定袭击者是谁，也许是岚翊的爪牙，也许是趁乱打劫的匪徒，甚至是溃败的散兵游勇。但无论凶手是谁，战争的残酷都以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呈现在她们面前。这不再是遥远的传闻，而是近在咫尺的悲剧。

　　“我们绕过去。”青黛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她不敢冒险进入那片死地，谁知道里面是否还有埋伏或者瘟疫。她们远远地绕开了那个被毁灭的村落，但那股死亡的气息和凄惨的景象，却深深烙印在了两人的脑海里。

　　接下来的路程，她们变得更加警惕，尽量选择更偏僻、更难行的路线。她们开始更多地发现战争留下的痕迹：被遗弃的、带有刀剑劈砍痕迹的简陋路障；偶尔能看到远处天际升起的异常烟柱；甚至有一次，在一条干涸的河床旁，她们发现了几具已经高度腐烂、被野兽啃食过的尸体，从残破的衣物看，分属于人类士兵和某种类人生物，显然这里发生过一场遭遇战。

　　每一次发现，都让青黛的心情沉重一分。这个世界，正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分崩离析。而她们所要追寻的真相，很可能就隐藏在这片混乱与毁灭的中心。

　　为了安全，她们彻底放弃了白天赶路，改为昼伏夜出。白天，她们寻找隐蔽的山洞或密林深处休息，由青黛负责警戒；夜晚，借着月光和星光，在紫樨的引导下悄然前行。紫樨的夜间视觉和对自然路径的直觉，成了她们在黑暗中安全穿行的最大保障。

　　这样的行进方式虽然安全，但也异常缓慢和疲惫。青黛的体力消耗很大，睡眠严重不足。紫樨虽然不需要像人类那样长时间睡眠，但持续在夜间引导和感知环境，也让她的光晕不如之前明亮。

　　一天夜里，她们在一处悬崖下的避风处休息。青黛靠着岩壁，就着微弱的水光，再次拿出那本密文手札，手指无意识地临摹着。连日来的紧张和疲惫，让她有些心力交瘁。

　　“青黛，”紫樨轻轻靠过来，将微凉的手放在她紧握刻刀的手上，“休息一下吧。你的心跳……很累。”

　　青黛抬起头，看到紫樨眼中纯粹的担忧，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同时也感到一丝愧疚。是她将紫樨带入了这个危险的世界。

　　“我没事。”她勉强笑了笑，收起手札，“只是在想，我们这样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线索。”

　　“会找到的。”紫樨的语气却异常坚定，她看着青黛，琥珀色的眼眸在夜色中闪闪发光，“只要和青黛一起，慢慢找，一定会找到的。青黛很厉害，一定会保护我，找到答案。”

　　她的信任如此简单，如此纯粹，仿佛具有某种奇异的力量，驱散了青黛心中的些许迷茫和疲惫。青黛伸手，将紫樨微凉的手紧紧握住。

　　“嗯，一定会找到的。”她重复道，声音恢复了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