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与爱，何以为凭》星茌悦

17、谷地的密语

　　艾瑟尔的到来，让原本只有两人呼吸声的谷地，多了一丝不同的生气，也带来了挥之不去的战争阴霾。他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靠在泉边，浅绿色的眼眸常常失神地望着水面，或是谷地上方那片被枝叶切割的天空，悲伤和仇恨如同实质般笼罩着他年轻的脸庞。只有在紫樨靠近，用她温和的光晕和纯净的自然气息安抚他时，他紧绷的神经才会稍稍放松。

　　青黛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照顾艾瑟尔的伤势和加固谷地的隐蔽性上。她利用周围的藤蔓和枝叶，在谷地入口处设置了几个简易却有效的警戒和伪装措施。同时，她也在暗中观察着艾瑟尔。这个精灵虽然悲伤过度，但言谈举止间仍带着良好的教养，提及精灵王乐茶时，语气中充满了敬仰，这让她对艾瑟尔的身份和话语的真实性，又多信了几分。

　　这天傍晚，青黛猎到了一只肥硕的山鸡，正在泉边收拾。紫樨飘在一旁，好奇地看着青黛熟练地拔毛清洗。艾瑟尔则靠在不远处的岩石上，看着跳跃的篝火，眼神空洞。

　　“艾瑟尔，”青黛一边将洗净的鸡肉串在削好的树枝上，一边状似随意地开口，声音平静，“你之前说，岚翊需要生命能量和精灵的灵魂……她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刺痛了艾瑟尔最深的伤口。他身体猛地一颤，浅绿色的眼眸中瞬间涌起剧烈的痛苦和恐惧，双手紧紧攥住了衣角。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仿佛那回忆本身就是一个无法触碰的禁忌。

　　紫樨担忧地飘近一些，柔和的光晕轻轻笼罩住艾瑟尔，带着安抚的意味。艾瑟尔剧烈起伏的胸口渐渐平复了一些，他深吸几口气，才用沙哑而颤抖的声音说道：

　　“她……她在建造什么东西……非常邪恶的东西。”他的眼中充满了惊悸，“月光林地……我们的‘月井’，蕴含着古老的月华能量。她手下的怪物……那些被黑暗魔法扭曲的……东西，它们攻击我们的圣地，用邪恶的法阵抽取月井的能量，还……还抓捕我的族人……”他的声音再次哽咽，“被抓住的族人，他们的生命力和灵魂……就像被榨取一样，被强行抽走……用来维持那个……那个怪物的运转……”

　　青黛握着树枝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抽取生命和灵魂？这听起来就像是……她想起了母亲月映的牺牲！岚翊提出的“换血”，本质上是否也是一种邪恶的能量抽取？只是对象从精灵换成了拥有精灵血脉的母亲？这个联想让她不寒而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你知道她在建造什么吗？在哪里建造？”青黛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追问道。

　　艾瑟尔茫然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绝望：“没人知道那东西的全貌……只知道非常巨大，非常邪恶……地点……可能在黑沼泽深处，或者更北边的诅咒之地……那里是黑暗力量的巢穴，我们的人根本无法靠近。”他低下头，肩膀无助地耸动着，“我们太弱小了……根本无法阻止她……”

　　谷地中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艾瑟尔压抑的抽泣声。岚翊的形象在青黛心中变得更加具体，也更加恐怖。她不仅仅是一个强大的敌人，更是一个践踏生命、意图不明的疯狂存在。

　　“精灵王乐茶陛下……他知道这些吗？”青黛换了一个问题。

　　“陛下……他一定知道！”艾瑟尔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陛下一直在集结军队，联络其他种族，就是为了对抗岚翊！但是……岚翊的力量增长得太快了，她的怪物军队仿佛无穷无尽……战争……很艰难。”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显然对前线的战况也并不乐观。

　　青黛沉默地翻动着烤鸡，油脂滴落在火中，发出滋滋的声响。艾瑟尔提供的信息，虽然零碎，却拼凑出了一幅可怕的图景。岚翊的目的远非简单的征服，她似乎在酝酿某个惊天阴谋。而精灵王乐茶，是明面上唯一的抵抗力量。

　　父亲的手札，母亲的牺牲，是否与岚翊这个巨大的阴谋直接相关？父亲记录下的“真相”，又是什么？

　　“艾瑟尔，”青黛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你听说过……‘泽兰’这个名字吗？或者……见过这种文字吗？”她最终下定了决心，从贴身衣物里取出那块“泽兰”木牌，递到艾瑟尔面前。

　　艾瑟尔疑惑地接过木牌，仔细端详着上面的符号和通用文注释。他看了很久，眉头越皱越紧，最终摇了摇头，将木牌递还给青黛：“对不起，我没见过这种文字……‘泽兰’……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很模糊，可能是在某本古籍上，或者听长辈提起过……但我想不起来了。”他脸上露出歉疚的神情。

　　青黛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但并未表现出来。她收起木牌，看来“泽兰”的线索确实非常隐秘。

　　“没关系，你先好好养伤。”青黛将烤好的、香气四溢的鸡腿撕下，先递给了紫樨，然后又撕下另一只递给艾瑟尔，“活下去，才能有机会为你的族人报仇。”

　　艾瑟尔接过鸡腿，看着青黛平静却坚定的赤红眼眸，又看了看旁边小口吃着鸡肉、光晕柔和的紫樨，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两个救了他的、看似柔弱的女孩，身上似乎也背负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和沉重的过去。但此刻，她们给了他一个暂时的避风港。

　　“谢谢你们。”艾瑟尔低声说，这一次，他的感谢里多了几分真诚。

　　夜色渐深，艾瑟尔因为身体虚弱，很快便靠着岩石沉沉睡去。青黛和紫樨坐在火堆旁，都没有睡意。

　　“青黛，”紫樨轻声问，琥珀色的眼眸中映着跳动的火焰，“岚翊……真的那么可怕吗？”

　　青黛看着燃烧的火焰，仿佛看到了母亲苍白的脸和父亲悬挂在树下的身影。她伸出手，紧紧握住了紫樨微凉的手。

　　“嗯，很可怕。”青黛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决心，“所以，我们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揭开所有的真相，强到……能够保护我们想保护的一切。”

　　紫樨回握住她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们一起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