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与爱，何以为凭》星茌悦

16、苏醒的精灵

　　精灵在泉边昏迷了整整一夜。青黛和紫樨几乎未曾合眼，轮流守在他身边，时刻注意着他的呼吸和伤口情况。谷地的生机似乎真的在起作用，他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也渐渐平稳有力起来。

　　第二天清晨，当初升的阳光透过林间薄雾，洒在精灵脸上时，他那长长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极为清澈的浅绿色眼眸，如同初春新发的嫩芽，但此刻却盛满了迷茫、痛苦，以及一丝尚未散尽的惊惧。他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不适应光线，然后猛地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陌生环境，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想要坐起，却牵动了腹部的伤口，痛得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别动！”青黛立刻按住他的肩膀，声音尽量放得平稳，“你的伤口很深，需要静养。”

　　精灵警惕的目光瞬间锁定在青黛身上，尤其是在她那双异于常人的赤红眼瞳上停留了一瞬，眼神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他环顾四周，看到了这片奇异的谷地，最后目光落在了飘在一旁、周身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紫樨身上，眼中的戒备更深了。

　　“你们是谁？这是哪里？”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浓浓的戒备和虚弱。

　　“这里是山林深处的一处谷地。”青黛言简意赅，没有透露更多信息，“我们发现你受了重伤，倒在附近。是她救了你。”她指了指紫樨。

　　精灵看向紫樨，似乎能感受到她身上纯净的自然气息，眼中的戒备稍稍褪去了一些，但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仔细包扎好的伤口，感受着周围浓郁的生命气息，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出现在这里？”青黛抓住机会，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

　　精灵的眼神黯淡下去，浅绿色的眼眸中涌起巨大的悲伤和愤怒，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过了好一会儿，才用沙哑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说道：

　　“我叫艾瑟尔……是月光林地，银露家族的……”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说出接下来的话需要极大的勇气，“我们的家园……被毁了……是岚翊的爪牙！他们突然袭击，长老们……父亲母亲……为了掩护我们这些年轻一辈撤离……”他的声音哽咽，无法再说下去，泪水无声地滑落。

　　岚翊！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再次劈中了青黛。她心脏狂跳，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果然和岚翊有关！她强压下翻涌的心绪，追问道：“岚翊？她为什么要袭击你们的家园？月光林地在什么地方？”

　　艾瑟尔擦了擦眼泪，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为什么？那个魔女需要生命能量，需要精灵纯净的灵魂来施展她邪恶的魔法！月光林地……在王国的东北边境，靠近迷雾山脉……我们是守护古老‘月井’的一支……”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伤口似乎又被牵动了。

　　“你先别激动，慢慢说。”青黛连忙递过水囊。紫樨也飘近一些，散发出安抚性的柔和光晕，让艾瑟尔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艾瑟尔喝了几口水，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们逃出来的人不多……本来想往王都方向寻求精灵王乐茶陛下的庇护……但在穿越黑沼泽的时候，遭到了埋伏……护送我的护卫们都……都战死了……只有我，拼死逃了出来……”他的眼中充满了后怕和绝望，“我不知道该去哪里……王都太远了，到处都是岚翊的眼线……我只是凭着本能，感觉到这边有很强的生机……就……”

　　他的话断断续续，却勾勒出一幅残酷的战争图景。岚翊的势力正在扩张，精灵族的边境聚落正在遭受屠戮。这与之前听到的战争诏令完全吻合。

　　青黛的心沉了下去。情况比她想象的更糟。岚翊不仅强大，而且手段残忍。父亲的手札，母亲的牺牲，果然都与这个可怕的女人有关。

　　“精灵王乐茶……他现在在哪里？王国的情况怎么样了？”青黛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艾瑟尔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苦涩：“我不知道……消息完全断了。我只知道乐茶陛下正在前线集结军队，但具体在哪里，我不清楚。到处都是混乱……人类王国也受到了攻击，很多城镇都……”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短暂的沉默笼罩着三人。艾瑟尔沉浸在家园被毁、亲人罹难的巨大悲痛中。而青黛，则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岚翊的阴影，原来已经笼罩了如此广阔的区域。她想要探寻的真相，似乎正位于这场风暴的最中心。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青黛看着虚弱的艾瑟尔，问道。

　　艾瑟尔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许……或许还是要想办法去王都……可是……”他看着自己重伤的身体和空空如也的行囊，眼神绝望。

　　青黛和紫樨对视了一眼。她们原本的计划是避开主路，暗中探寻“泽兰”的线索。但现在，一个来自前线、了解部分真相的精灵出现在她们面前，而且正身处绝境。

　　收留他，意味着可能暴露行踪，卷入更大的危险。

　　不救他，等同于将他推向死亡。

　　青黛看着艾瑟尔年轻而悲伤的脸庞，看着紫樨眼中纯然的同情，想起了自己失去双亲的痛苦。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你先在这里养伤。”青黛的声音平静却坚定，“这里很隐蔽，暂时是安全的。等你的伤好一些，我们再商量下一步。”

　　艾瑟尔惊讶地抬起头，看着青黛，似乎不敢相信在这种时候还会有人愿意帮助他这样一个麻烦。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化作一句低低的、充满感激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