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与爱，何以为凭》星茌悦

13、守护

　　紫樨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她周身的光晕彻底消失了，原本半透明的身体此刻几乎完全透明，只有凑得极近，才能勉强看到一个人形的轮廓，以及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起伏。

　　“紫樨……紫樨……”青黛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紧紧抱着怀中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精灵，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紫樨冰冷的脸颊上，却没有任何回应。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住她的心脏，几乎要让她窒息。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手去探紫樨的鼻息，那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仿佛下一秒就会断绝。她想起紫樨说过，远离伴生桂树太久，力量会减弱，过度消耗甚至会……消散。

　　不！绝对不行！

　　青黛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瞳中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她不能失去紫樨，绝对不能！她环顾四周，强盗已经逃窜，但这里并不安全，血腥味可能会引来野兽。必须立刻离开！

　　她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散落的行囊，将长弓背好。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紫樨用自己最厚实的一件外衣裹紧，再用绳索轻柔地、牢固地绑在自己胸前，确保她不会滑落。紫樨冰冷的身体贴着她的胸口，那寒意几乎要冻僵她的心脏，却也让她更加清醒。

　　不能走回头路，也不能再沿着可能有强盗同伙的河滩前进。她必须找一个绝对安全、能让紫樨恢复的地方。她的目光投向密林深处，那里人迹罕至，但或许……有更浓郁的生机？

　　青黛背起行囊，胸前绑着紫樨，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黑暗的原始丛林。她不再沿着任何现成的小径，而是凭借半精灵血脉中对自然气息的微弱感应，朝着生命力最浓郁、草木最繁盛的方向艰难跋涉。

　　白天的丛林已是危机四伏，夜晚更是步步惊心。盘根错节的树根、湿滑的苔藓、垂落的藤蔓，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荆棘划破了她的衣衫和皮肤，留下道道血痕，但她浑然不觉疼痛。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感受怀中紫樨那微弱的气息，以及寻找安全之所上。

　　她不敢生火，怕暴露行踪，只能在黑暗中摸索。耳朵竖起着，捕捉着任何风吹草动，一旦感觉到有大型生物靠近，便立刻屏息隐藏。她的体力在急速消耗，汗水浸湿了衣衫，与紫樨身体的冰冷形成残酷的对比。但她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前。

　　“紫樨，坚持住……我们马上就能找到安全的地方了……”她不停地低声呢喃，既是对紫樨说，也是对自己说。这微小的声音，是支撑她走下去的唯一力量。

　　不知走了多久，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青黛几乎已经达到了体力的极限。她靠着一棵巨大的古树喘息，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她低头看向怀中的紫樨，精灵的身体依旧冰冷透明，气息微弱得让她心碎。

　　就在这时，她敏锐的嗅觉捕捉到了一丝极其淡雅、却沁人心脾的异样花香。这香气……不同于林中任何花朵，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和生机。她精神一振，循着香气传来的方向，拨开茂密的灌木，艰难地前行。

　　穿过一片密集的竹林后，眼前的景象让她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处隐藏在山坳中的小小谷地，仿佛被世人遗忘的仙境。谷地中央，有一眼清澈见底的泉水，泉眼周围，生长着一小片她从未见过的奇异植物。它们的叶片如同翡翠般碧绿剔透，叶脉中仿佛有流光闪烁，而那股异香，正是从其中一株刚刚绽放的、形似铃兰的洁白小花上散发出来的。更奇异的是，这片区域的草木格外繁盛，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生命气息。

　　“就是这里！”青黛心中涌起巨大的希望。她踉跄着冲到泉眼边，小心翼翼地解下胸前的紫樨，将她轻柔地放置在泉水旁那株奇异白花旁边的草地上。这里的生机是如此浓郁，连她这个半精灵都感到通体舒泰。

　　她跪坐在紫樨身边，颤抖着手，捧起清澈甘甜的泉水，一点点滴在紫樨苍白干涸的嘴唇上。水滴滑落，却没有被吸收的迹象。青黛的心又沉了下去。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她看着紫樨几乎要消散的身影，绝望和无力感再次袭来。她徒劳地握住紫樨冰冷的手，将自己体内那微薄的、源自母亲的半精灵生命力，不顾一切地、毫无保留地试图传递过去。她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她只能这么做！

　　“紫樨……醒过来……求求你……”她哽咽着，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你说过要永远陪着我的……你不能食言……”

　　或许是她的呼唤起了作用，或许是这片奇异之地浓郁的生机开始浸润，又或许是她那不顾一切输送的生命力产生了微弱的效果……就在青黛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她感觉到，紫樨冰冷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青黛猛地屏住呼吸，死死盯住紫樨。

　　紧接着，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莹白光点，如同萤火虫般，在紫樨的心口位置悄然亮起。然后，是第二点，第三点……周围空气中那浓郁的生命气息，开始如同受到吸引般，缓缓流向紫樨的身体。她周身那几乎消失的轮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虽然依旧透明，但至少不再是即将消散的状态。

　　最让青黛欣喜若狂的是，紫樨那微弱到极致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了一些！

　　有效！这里真的有效！

　　青黛不敢有丝毫大意，她维持着生命力的输送，尽管这让她自己也感到一阵阵虚弱，但她毫不在意。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守着紫樨，看着光点越来越多，看着她身体的透明度一点点降低，感受着她的体温在缓慢回升……

　　时间一点点流逝，从清晨到日上三竿。当阳光透过林间的缝隙，洒在这片小小的谷地时，紫樨周身已经重新笼罩上了一层极其淡薄、却真实存在的柔和光晕。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琥珀色的眼眸依旧带着虚弱和迷茫，但在看到青黛布满血丝、写满担忧的脸庞时，瞬间清晰起来。

　　“青……黛……”她发出极其微弱的、气若游丝的声音。

　　听到这声呼唤，青黛一直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巨大的疲惫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席卷而来，让她几乎虚脱。她俯下身，额头轻轻抵着紫樨的额头，泪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太好了……你醒了……太好了……”她重复着，泣不成声。

　　紫樨虚弱地抬起手，轻轻擦去青黛脸上的泪痕，嘴角努力向上弯了弯，露出一个安抚的、极其微小的笑容。

　　“对不起……让青黛……担心了……”

　　阳光温暖，泉水叮咚，奇花异草散发着宁静的香气。在这与世隔绝的谷地中，劫后余生的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这一次生死考验，让她们的羁绊，融入了彼此的生命，再也无法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