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与爱，何以为凭》星茌悦

12、林间夜袭

　　山林小路的宁静，在第三天夜里被彻底打破。

　　那晚，她们宿营在一处相对开阔的河滩地，背靠着一块巨大的岩石，既能挡风，又能观察四周。连日来的跋涉让两人都十分疲惫，青黛在简单吃过烤热的干粮后，抱着长弓，靠着岩石守夜，眼皮沉重得几乎要粘在一起。紫樨则蜷缩在她身边，光晕柔和地起伏着，似乎也陷入了沉睡。

　　夜渐深，林间的风声似乎变得有些不同，夹杂着某种刻意压低的窸窣声，不像是小兽穿行的动静。青黛猛地惊醒，睡意全无，赤红的瞳孔在夜色中骤然收缩。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不是错觉。是脚步声，虽然很轻，但不止一个，正从河滩下游的方向，借着水声的掩护，悄然逼近。

　　“紫樨！”青黛压低声音，同时迅速将几块石头投入即将熄灭的篝火余烬中，用泥土盖住最后一点火星。周围瞬间陷入更深的黑暗。

　　紫樨立刻惊醒，光晕瞬间收敛到最暗，她飘到青黛身边，声音带着一丝紧张：“青黛，怎么了？”

　　“有人靠近，至少三个，不怀好意。”青黛言简意赅，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将紫樨拉到自己身后，背靠着冰冷的岩石，手指紧紧扣住了长弓的弓弦，另一只手摸索着箭袋中的箭矢。是野兽？还是……人？

　　答案很快揭晓。几道黑影从河滩边的灌木丛中钻了出来，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他们手中反着寒光的——是刀！不是猎户，是强盗！

　　一共四人，衣衫褴褛，但动作矫健，眼神凶狠，呈扇形围拢过来，显然早已发现了她们的营地。

　　“嘿，大哥，看！我就说没看错，是个小娘们，还有个会发光的……什么东西？”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带着贪婪。

　　“管他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留下，人嘛……”为首那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狞笑着，目光在青黛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她背后的行囊上。

　　青黛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半截，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四肢。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父亲说过，越是危险越不能慌。她将紫樨死死护在身后，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为首的强盗，缓缓拉开了弓弦，箭尖对准了他。

　　“退开！”她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否则，别怪我的箭不长眼！”

　　强盗们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哄笑。

　　“哈哈哈！小娘们还会玩弓？吓唬谁呢！”另一个矮个子强盗不屑地啐了一口。

　　为首的壮汉收起狞笑，眼神变得阴鸷：“敬酒不吃吃罚酒！上！抓住她们！”

　　话音未落，两个强盗一左一右猛地扑了上来！

　　千钧一发之际，青黛几乎是本能地松开了弓弦！箭矢离弦，带着尖啸，却因为紧张和黑暗，擦着左边那个强盗的肩膀飞了过去，深深扎进他身后的树干！

　　“妈的！”中箭的强盗痛呼一声，动作一滞。但右边那个已经冲到近前，挥刀便砍！

　　青黛来不及搭第二支箭，只能将长弓横在身前格挡！“锵！”金属与硬木碰撞，巨大的力道震得她手臂发麻，连连后退，撞在岩石上。

　　“青黛！”紫樨惊叫一声。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河滩边的几丛茂密杂草突然疯狂生长，如同绿色的毒蛇，瞬间缠住了那个挥刀强盗的双脚！强盗猝不及防，被绊了个结结实实，摔倒在地。

　　是紫樨！她在危急关头，不顾自身虚弱，再次强行催动了自然之力！

　　然而，这短暂的阻滞代价巨大。紫樨周身的光晕剧烈闪烁，几乎熄灭，她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几乎要从半空中跌落。她的脸色在月光下苍白得吓人。

　　“紫樨！”青黛目眦欲裂，看到紫樨为了救她再次耗尽力量，一股混杂着愤怒、恐惧和强烈保护欲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她不能倒下！她必须保护紫樨！

　　“找死！”为首的壮汉见同伴受挫，怒吼一声，亲自带着剩下那个强盗冲了上来，刀光直劈青黛面门！

　　生死关头，青黛体内那半精灵的血脉似乎被彻底激发！她的视觉在黑暗中变得异常清晰，对手的动作仿佛慢了下来。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不再试图瞄准，而是凭借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用最快的速度抽箭、搭弦、射出！

　　“嗖！”“啊！”

　　一支箭矢精准地射中了冲在最前面那个强盗的大腿！强盗惨叫一声，扑倒在地。几乎在同一时间，青黛看也不看，反手抽出父亲那把她一直带在身边的、最锋利的刻刀，对着已经冲到面前的强盗头子，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刺了过去！

　　那不是任何武技，只是绝望下的疯狂反击！刻刀划出一道寒光，直取对方咽喉！

　　强盗头子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如此悍勇，仓促间侧身闪避，锋利的刻刀还是在他脸颊上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我的脸！”强盗头子捂住鲜血淋漓的脸，发出痛苦的嚎叫。他惊恐地看着青黛那双在黑暗中燃烧着疯狂火焰的赤红眼睛，再看看倒地呻吟的两个同伙，以及那个会使用诡异力量的发光体，心底终于生出了惧意。

　　“撤！快撤！是硬茬子！”他嘶吼着，顾不上同伴，连滚爬爬地冲向黑暗的树林。另外两个受伤不轻的强盗也挣扎着爬起来，狼狈逃窜。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快。河滩上瞬间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青黛保持着持刀前刺的姿势，僵在原地好几秒，直到强盗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林中，她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刻刀“当啷”一声掉在石头上。她看着自己沾满泥土和不知是谁的血迹的双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剧烈地干呕起来。

　　“青黛！青黛！”紫樨虚弱的声音传来，她飘到青黛身边，光晕黯淡得像风中残烛，却急切地用手去擦青黛脸上的汗和溅上的血点，“你没事吧？受伤了吗？”

　　青黛猛地回过神，一把抓住紫樨冰凉的手，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没事！你呢？紫樨！你怎么样？”她看到紫樨几乎透明的身体，心慌得快要跳出嗓子眼。

　　“我……就是……有点累……”紫樨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她周身的光晕彻底熄灭，身体变得完全透明，软软地倒在了青黛怀里，失去了意识。

　　“紫樨——！”

　　青黛紧紧抱住怀中轻若无物的精灵，感受着她几乎消失的体温和微弱到极致的呼吸，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她赢了，她活下来了，可她差点永远失去了紫樨。

　　这一夜，山林寂静，只有少女压抑的哭泣声，和怀中精灵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