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间》石出

16、滩浅

　　晚上七点多，姜牧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方昭凛办公室找他，从自己的工位一转出去就看到方昭凛靠在离她最近的门边上玩儿手机，似乎在这等她。
　　“走吧。”姜牧甩给方昭凛一句话，自己走在前面。
　　“诶，你没发现我一直在这等你么？”
　　“哦，辛苦了啊方少，让你等久了。”姜牧敷衍了一句，头也不回。
　　“诶？！”
　　方昭凛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又觉得现在完全抓不住姜牧的注意力，白费口舌，就只能闭上嘴，两手插在兜里，气冲冲的跟在姜牧身后。
　　两人进了电梯，姜牧还是一直沉默，也不知道方昭凛是真的想要破冰，还是单纯就是嘴贱，他在姜牧身后沉默了片刻，突然嘴里蹦出一句。
　　“哎，你比之前胖多了。。。”
　　果然，这句话奏了效，姜牧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就破了功，回头狠狠的白了方昭凛一眼，“关你屁事！”
　　“嘿嘿，怎么？装不下去啦？”
　　“弱智。。。”

　　姜牧正在脑海里组织一系列可以击败方昭凛的恶毒语言，可想着想着，突然又觉得没劲。自己现在已经不是高中生了，干嘛还要因为他欠兮兮的嘴应激啊？姜牧慢慢把自己提起来的那口气放下。她知道自己越生气方昭凛越来劲，还是不要给他那痛快好了。
　　她闭上了嘴不再出声，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电梯上的数字。方昭凛正准备张口，电梯门打开，下班的人涌进来，挤满了电梯。方昭凛把站在前面的姜牧拉到自己旁边，自己微微侧了侧身，把姜牧挡在了角落里面。
　　方昭凛本来就引人注目，进来的人无不先让他优越的相貌震慑一下，才低下头余光瞟着小心翼翼的走进来。他这扎眼的绅士举动就更是吸引了许多目光，不少女生的眼睛已经看向在他身后的姜牧，眼里多少带点探究和羡慕。
　　姜牧不自在的把卫衣的拉链拉到顶，把半张脸藏了进去，身体更往角落里缩了缩，尝试跟方昭凛保持最大距离。方昭凛应该是感觉到了，在前面又一波人涌进来的时候他又稍微侧了下，给姜牧留足了空间，同时也刻意拦住的前面挤着他的人，包吃住了他和姜牧之间的距离。

　　电梯下到一层，电梯里的人基本上都走完了，方昭凛迈开大步走到门边，不耐烦的按着关门键，只给姜牧一个背影，再什么都不肯说了。到了负一层，门一开就迈开腿大步走出去，不管不顾的自己一个人走到车位开门上了车。

　　姜牧正想打开副驾驶门坐进去，但看到座位上放了一个形状可爱的粉色靠垫，犹豫了起来。
　　方昭凛降下副驾驶位的玻璃，没好气的问姜牧，“干嘛呢？在这入定呢？”
　　“不是。。。副驾驶方便么？要不我坐后面吧。”
　　“想着让谁给你当司机呢，快点上来吧你。”
　　姜牧指着那个靠垫，“这是不是你女朋友。。。”
　　“女个屁的朋友！”方昭凛拎起那个靠垫重重的扔到后排去。
　　“赶紧上来！别废话了！”

　　这才对嘛，这个暴躁的，没礼貌的，压根不会拿别人当回事儿的，才是真的方昭凛。姜牧认识他这么多年，才不会被他几句花言巧语，一点点的示好举动就骗过。暴露了真实嘴脸的方昭凛反而让姜牧更自在。她一言不发的上了车，没等她安全带扣号，方昭凛就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程晋联系你了嘛？”
　　姜牧不解的回头看了方昭凛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对程晋这么执着。
　　“我不是把他微信名片推给你了嘛，你想找他自己去找呗，老问我干嘛？”
　　眼看方昭凛的后槽牙都咬紧了，但没说话。
　　“怎么，他不通过吗？”姜牧笑着当个玩笑问了一句，主要以她对程晋的了解，真不至于。
　　“切！”方昭凛一声冷笑。“得了个什么破奖了不起的很。。。”

　　听到这姜牧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你笑什么？”
　　“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程晋对你说过差不多的话？”
　　方昭凛回头看了一眼姜牧，眼神复杂难明。
　　姜牧眼看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又紧了了几分。

　　那会儿的方少，仗着自己的帅脸，身上的名牌，和口袋里用之不竭的零花钱，获得了一帮走狗，在学校里横行霸道。
　　可唯独撞上程晋吃了瘪。
　　两人针锋相对时，当着众人面，方昭凛被程晋掼在墙上嘲讽。
　　“家里有几个臭钱了不起的很啊。。。”

　　本来那只是一次无聊的校园冲突，但因为一个人的目睹，就成了程晋和方昭凛两个人之间持续了好多年的裂隙。

　　车里的空气突然滞重起来，因为回忆带着两个人走向了同一个点，一个他们无法逃避的点，靳思珈。

　　“那个，我们要去哪儿吃啊？”姜牧的语气瞬间软了下来，因为她确实为自己缺心少肺的对话感觉到了内疚。
　　“去吃杨家吧，我记得你爱吃火锅。”
　　“就我们两个人吃火锅啊？点不了几个菜，吃不痛快。。。”
　　“没事儿，我请，你随便点呗。”
　　“吃不了多浪费啊。。。”
　　“嗨。。。打包吧，行么？打包，我再给你买点儿底料，自己在家还能再涮一顿呢。”

　　两人及时又默契的绕开了那个谁都不想聊的话题。用一些心知肚明的虚情假意盖在那个触碰不得的话题上，两人都自觉的点收起了自己真实的情绪，疏远了起来，默契的保持住了恰当的同事距离。

　　这火锅店是正宗的四川火锅，姜牧撸起袖子一筷子又一筷子的涮的开心，脸跟嘴都被热气还是辣椒烫的红红的。

　　“诶，你跟方姐关系是不是不大好啊？”方昭凛把刚涮好的毛肚夹在姜牧的碗里，若无其事的问。
　　“哈？”姜牧满嘴都是吃的，只是抛给方昭凛一个疑惑的眼神。
　　方昭凛放下筷子，一副有话要讲的样子，但是又不说，擦嘴，擦手，倒水，悠哉悠哉的在那吊姜牧的胃口。
　　姜牧本来想催他，但转念一想，这话听不听又能怎么样呢？她反而一耸肩又低头去涮刚加的耗儿鱼了。

　　这回轮到方昭凛着急了。
　　“诶，姜牧，我发现你是长大了啊，你怎么那么淡定呢？”
　　姜牧笑了一下，没说话，眼睛还盯着锅里滚来滚去的莴笋头。
　　“我今天去找你们方姐，你不好奇我跟她聊啥？”
　　“不好奇。”姜牧摇了摇头，用漏勺捞了一个夹不住的笋。
　　方昭凛不服气似的，“诶，我就问你，知不知道那张萌萌是谁？”
　　“张萌萌嘛不就是。。。”

　　其实这个还真的勾起了姜牧的兴趣，但她知道，不能给方昭凛钓住她的机会，方昭凛这些待价而沽的信息，一旦她出现丝毫购买意向，对方就会坐地起价。反而她表现的不想要的话，对方又会为了证明自己商品的价值，自顾自的塞进她手里。

　　“你们老板的新老婆，知道是哪位不？”
　　“知道啊，不就是那个很出名的主持人。。。”
　　“那这位很出名的主持人的前夫姓什么呢？”

　　姜牧恍然大悟。怪不得。。。
　　她嘿嘿笑了两声，“那看来我还真的是给方姐找了不少麻烦呢。。。”
　　其实她之前就听说过老板是个情种，和初恋因为误会分开，再回头人家已经嫁人了，老板就一直没娶，投身工作来着，好不容易熬到前几年听说初恋离婚了，立刻抛下事业专心追人去了。
　　如果这么说，那这张萌萌估摸着老板也是得当眼珠子疼。

　　啧，姜牧在心里感叹，这要命的信息差。其实真正升职的益处全体现在这了。她要是能早去开那个管理层的会，那这些秘辛她不也早就知道了么。那还用得上那么大劲往老板眼窝子上轰啊。。。

　　“啧，你可能很快就能换个合作的项目负责人了，哈哈哈。”
　　“嗨，不至于。。。”
　　他过了一会儿又好像回过味儿来了似的。
　　“怎么，你跟张萌萌相处的很不好么？”
　　“何止是不好啊。。。”答完这句，姜牧看着方昭凛一挑眉，“你不是也知道么，不然干嘛跑去张萌萌那要会啊？”

　　方昭凛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她指的是什么。
　　“我那是让你气的。。。”方昭凛手里的杯子重重一放，开始诉说他的委屈。
　　“你看我们本来就是同学，也挺熟的，这是什么样的缘分，才能在一起继续工作，你这还一天天的要跟我划清界限。”

　　啧啧，姜牧看着方昭凛激动的表情，果然这么多年了还是方少，一刻都没站在我的角度考虑一下。我跟他这缘分放在这合适么。。。

　　“所以你今天请我吃饭就是为了跟我聊张萌萌的八卦？”
　　“那当然不是了。”方昭凛突然来了精神。
　　“我想给你点儿好东西，但是是有前提的。”

　　姜牧想了一下，但想不出方昭凛能给她什么好东西。

　　“升职加薪开不开心？”
　　“还行吧。。。”姜牧又开始扑克脸。
　　“那要是把方姐换掉呢？你会不会开心点？”
　　姜牧夹着贡菜的筷子一顿，想到方昭凛问她跟方姐关系好不好。
　　她不动声色的吃了一口贡菜，跟方昭凛刚才似的，擦了嘴，倒了茶，漱了口，才不紧不慢的说。
　　“我无所谓啊，她走了又不是我上，跟我有什么关系。。。公司各层级的任务都规定死了，谁来我都是干一样的活儿。”
　　“那要是她走了我的人上呢？那我肯定往后多听你的意见啊。”

　　姜牧看着方昭凛那眉飞色舞的脸，心说你在这演什么后宫戏呢。。。听我意见能把我工资涨得跟老板一样高么。。。嘁。。。

　　“你随便，这不关我的事，你们神仙打架，我这小鬼在旁边能保住命就行。”

　　方昭凛对她的反应似乎十分不满意，“无聊。。。”

　　“你是少爷，我是社畜，别老张罗跟我玩儿了，你不如去试试张萌萌呢。。。”

　　“你怎么知道我没试啊。。。”

　　姜牧看着方昭凛很无所谓那脸，突然脑袋又嗡的一声，做个这么小破项目，怎么搞这么复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