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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家教 ...

  •   第20章:家教

      开学第一天,温州年抱着“新学期新气象”的美好愿望走进教室。然后他看见了黑板旁边的成绩公示栏。

      上学期期末考排名,白纸黑字,残酷又真实。

      他的目光从第一行开始往下扫——陆川深,毫无悬念的第一名。再往下,第五名,第十名,第二十名……

      第三十五名,温州年。

      他盯着那个数字看了足足十秒,然后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不错,比上次进步了五名。”

      旁边的顾西辞哭丧着脸:“年哥,你进步了,我倒退了八名……我妈说这学期要给我请家教。”

      “家教?”温州年眼皮一跳。

      “对啊,”顾西辞生无可恋地瘫在椅子上,“说什么‘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我看是‘为时已晚’还差不多。”

      温州年正想安慰他几句,班主任严思远走进了教室。他推了推眼镜,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温州年身上。

      “温州年,放学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那句话的语气很平静,但温州年的心脏还是狠狠跳了一下。他想起上学期末,严老师说过“如果数学再不及格,就要采取特殊措施”。

      特殊措施……该不会是……

      放学后,温州年磨磨蹭蹭地走到教师办公室门口。手抬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来,最后心一横,敲了门。

      “进来。”

      办公室里只有严老师一个人。他正在批改作业,见温州年进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温州年小心翼翼地坐下,感觉像是坐在审讯室里。

      “上学期的成绩看到了?”严老师开门见山。

      “看到了……”温州年声音小得像蚊子。

      “数学68,物理62,英语71,”严老师念出他的分数,“全是低空飞过。”

      温州年低下头,不敢说话。

      “但比期中考试有进步,”严老师话锋一转,“特别是数学,提高了二十分。”

      温州年惊讶地抬起头。

      “陆川深给你补的课?”严老师问。

      “嗯……”

      “有效果。”严老师放下红笔,“所以这学期,我打算把这个模式固定下来。”

      温州年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从下周开始,每周二、四放学后,陆川深给你补习数学和物理。”严老师说得不容置疑,“地点就在学校自习室,时间两小时。我已经跟陆川深说过了,他同意。”

      “我……”

      “你有意见?”

      温州年看着严老师镜片后锐利的目光,把“我不需要”四个字咽了回去,改成了:“没有……”

      “那就这么定了。”严老师在笔记本上记下一笔,“第一次补习下周二开始。另外——”

      他从抽屉里拿出个文件夹递给温州年:“这是这学期的学习计划,陆川深帮你列的。按这个进度,期末考进前二十五名应该没问题。”

      温州年接过文件夹,翻开一看,眼前一黑——密密麻麻的时间表、知识点列表、练习题量……比寒假的计划表还要详细,还要恐怖。

      “老师,”他做最后的挣扎,“这样会不会太麻烦陆川深了?他也要学习……”

      “他说不麻烦。”严老师打断他,“而且帮他巩固知识点。”

      温州年无话可说了。他拿着文件夹走出办公室,感觉自己不是要去补习,而是要去服刑。

      走廊里,陆川深正靠在窗边等他。夕阳的光从窗外照进来,给他整个人镀了层金色。

      “谈完了?”陆川深问。

      “嗯……”温州年把文件夹递给他,“这个……是你做的?”

      陆川深接过来翻了翻:“基础版。根据你的实际情况做了调整。”

      “这还叫基础版?”温州年指着其中一行,“‘每天额外完成十道拓展题’——这是要我的命!”

      “拓展题不难,”陆川深平静地说,“只是比课本例题多绕一个弯。”

      “那也是一个弯!”

      两人并肩走下楼梯。走到一楼时,温州年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答应?给我补课很累的。”

      陆川深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你不想我补?”

      “我不是那个意思……”温州年抓了抓头发,“我就是觉得,你没必要把时间花在我身上。你成绩那么好,应该去做自己的事。”

      “给你补课,”陆川深顿了顿,“就是我的事之一。”

      他说得很自然,自然到温州年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等他想再说点什么时,陆川深已经往前走了。

      “等等!”温州年追上去,“那你想要什么报酬吗?我请你吃饭?或者……”

      “不用。”陆川深说,“你认真学就行。”

      “就这样?”

      “就这样。”

      温州年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里涌上一阵复杂的情绪——感动,愧疚,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那……”他小声说,“谢谢。”

      “不客气。”

      第一次补习定在周二下午四点。温州年提前十分钟到了自习室,发现陆川深已经到了,正在黑板上写公式。

      “这些是今天要讲的内容。”陆川深头也不回地说,“你先看看,有哪里不懂的标记出来。”

      温州年看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符号,感觉头开始疼了。他拉开椅子坐下,翻开课本,努力集中注意力。

      四点整,补习正式开始。

      “我们先从函数开始。”陆川深站在黑板前,手里拿着粉笔,“上周老师讲了基本概念,今天讲应用。”

      他讲得很清楚,逻辑严谨,条理清晰。但温州年的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地飘走——窗外的鸟叫,隔壁教室的读书声,甚至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都能让他走神。

      “温州年。”陆川深的声音把他拉回来。

      “啊?怎么了?”

      “我刚才讲了什么?”

      “呃……函数?”

      “具体点。”

      温州年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川深放下粉笔,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刚才在看什么?”

      “窗外……”

      “窗外有什么?”

      “有只鸟在筑巢,”温州年老老实实地说,“挺有意思的。”

      陆川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实有只麻雀在窗外的树上忙活。

      “鸟筑巢的平均时间是两到三周,”陆川深说,“而我们的补习时间只有两小时。你认为哪个优先级更高?”

      温州年被问住了。

      “我错了……”他低下头。

      “不是错不错的问题,”陆川深回到黑板前,“是效率问题。如果你想早点结束,就集中注意力。”

      这话很有效。接下来的时间里,温州年强迫自己盯着黑板和课本,虽然还是会走神,但频率低了很多。

      讲完理论,陆川深拿出一沓练习题:“现在做题。半小时,做完我讲。”

      温州年拿起笔,开始审题。第一题会,第二题勉强,第三题……卡住了。

      他偷偷瞟了陆川深一眼——对方正在看一本很厚的英文书,似乎没注意他。于是他悄悄把第三题跳过去,做第四题。

      半小时后,陆川深准时收起书:“时间到。”

      他拿起温州年的练习本,一题一题看过去。看到第三题的空缺时,他抬眼:“这题为什么没做?”

      “不会……”

      “哪里不会?”

      “就是……看不懂题目。”

      陆川深把题目念了一遍,然后问:“现在懂了吗?”

      “好像……懂一点了。”

      “哪里不懂?”

      温州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陆川深叹了口气,拉过椅子在他旁边坐下,开始一步步分析题目。他的声音很平静,语速不快,每个步骤都讲得很细。

      讲完,他问:“现在会了吗?”

      “会了……”

      “那你再做一遍。”

      温州年重新拿起笔,按照陆川深的思路,居然真的把题做出来了。虽然过程磕磕绊绊,但结果是正确的。

      “对了。”陆川深在他本子上打了个勾,“下次不要跳题。不会就问我。”

      “我怕打扰你看书……”

      “给你补习的时间就是你的时间,”陆川深说,“我的书什么时候都能看。”

      温州年怔了怔,然后点头:“知道了。”

      第一次补习结束,温州年感觉大脑像被掏空了。他瘫在椅子上,看着窗外——那只麻雀的巢已经初具雏形了。

      “它效率真高,”他喃喃道,“两小时就搭了这么多。”

      “因为专注。”陆川深在整理笔记,“没有分心,效率自然高。”

      温州年转过头看他:“你怎么能做到一直专注的?不会觉得无聊吗?”

      “不会。”陆川深合上笔记本,“解题就像解谜,每一步都有逻辑,找到答案的时候会有成就感。”

      “可我觉得像受刑……”

      “那是方法不对。”陆川深站起来,“走吧,该吃饭了。”

      两人走出自习室时天已经黑了。路灯亮起来,在地上投出温暖的光圈。

      “陆川深,”温州年忽然说,“如果我以后还是学不会,你会不会觉得烦?”

      “不会。”

      “为什么?”

      “因为学习是个过程,”陆川深说,“有人快,有人慢,但最终都能学会。”

      他说得很笃定,笃定到温州年差点就信了。

      “那……如果我就是学不会呢?”

      “没有学不会,”陆川深停下脚步,看着他,“只有不想学。”

      温州年愣住了。路灯的光从陆川深头顶洒下来,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格外认真。

      “我没有不想学……”他小声辩解。

      “我知道。”陆川深说,“你只是需要正确的方法,和一点耐心。”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两样,我都有。”

      那天晚上,温州年躺在床上,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陆川深那句话——“这两样,我都有。”

      说得真轻松啊。他想。好像只要有方法和耐心,什么都能解决一样。

      但奇怪的是,听着那样的话,他居然真的觉得……也许可以再试试?

      第二次补习时,温州年带了零食——薯片、巧克力、还有两瓶汽水。

      “补充能量,”他把零食摊在桌上,“学累了吃。”

      陆川深看着那堆花花绿绿的包装袋,眉头微皱:“高糖高脂,对大脑无益。”

      “但对心情有益!”温州年撕开薯片袋,“心情好了,学习效率才高,对吧?”

      陆川深似乎被这个逻辑说服了。他没再反对,只是在温州年伸手拿第三片薯片时说:“够了。再吃晚饭吃不下了。”

      “哦……”温州年悻悻地收回手。

      那天讲的是物理的力学部分。温州年从小就对力学头疼——什么摩擦力、重力、弹力,在他眼里都是一团乱麻。

      “这道题,”陆川深指着课本上的例题,“小车从斜面上滑下来,求加速度。”

      温州年盯着图看了半天:“为什么要求加速度?”

      “因为这是题目的要求。”

      “可我不想求……”

      “你想求什么?”

      “我想求它别滑下来,”温州年一本正经,“滑下来多危险。”

      陆川深沉默了三秒,然后说:“那我们先假设它不滑下来。”

      “啊?”

      “如果斜面角度小于摩擦角,”陆川深在草稿纸上画起来,“小车就会静止。现在我们来算这个临界角度……”

      他讲得很细,把每个条件都拆开分析。温州年听着听着,忽然发现——好像没那么难懂?

      “等等,”他打断陆川深,“你刚才说,摩擦力等于μ乘以支持力?”

      “对。”

      “那如果我想让车滑下来呢?”

      “就增大斜面角度,”陆川深说,“或者减小摩擦系数。”

      “怎么减小?”

      “比如……”陆川深思考了一下,“在斜面上洒水。”

      温州年眼睛一亮:“那如果洒的是油呢?”

      “摩擦力会更小,车会滑得更快。”

      “那如果洒的是胶水呢?”

      陆川深看着他:“你想让它滑下来还是粘住?”

      “我……”温州年语塞,然后笑了,“我就是问问。”

      “问得很好。”陆川深居然夸了他,“能想到这些,说明你在思考。”

      温州年愣住了。这是第一次,陆川深肯定他的“胡思乱想”。

      “真的?”

      “真的。”陆川深在草稿纸上继续写,“学习物理,最重要的不是背公式,是理解现象背后的原理。你能联想到现实中的情况,是好事。”

      那天补习结束,温州年感觉特别有成就感。虽然题还是做得磕磕绊绊,但至少……他开始觉得物理有点意思了。

      走回家时,他忍不住问:“陆川深,你小时候学这些,会觉得难吗?”

      “会。”

      “真的?”温州年惊讶,“我以为你天生就会。”

      “没有人生来就会。”陆川深说,“我只是学得比较快。”

      “那……你会有学不会的时候吗?”

      “有。”

      “什么时候?”

      陆川深沉默了一会儿:“学钢琴的时候。有些曲子,怎么练都弹不好。”

      温州年想起圣诞晚会上的那首《老街的午后》。那么流畅,那么优美,他以为陆川深弹什么都轻而易举。

      “后来呢?”他问。

      “后来就继续练。”陆川深说,“一遍不行就十遍,十遍不行就一百遍。总能练会。”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温州年听出了其中的分量。

      “那你……不会觉得烦吗?”

      “会。”陆川深承认,“但烦也要练。因为想弹好。”

      温州年没再问下去。他突然明白了——陆川深不是不会遇到困难,他只是……不放弃。

      而自己,好像太容易放弃了。

      第三次补习前,温州年做了件他自己都没想到的事——他提前预习了要讲的内容。

      虽然看不太懂,虽然满脑子问号,但他至少知道了今天要学什么。所以当陆川深开始讲时,他居然能跟上节奏了。

      “这里,”陆川深指着课本上的一行公式,“这个符号代表什么意思?”

      “代表……变化量?”温州年不确定。

      “对。”陆川深点头,“那这个呢?”

      “积分符号?”

      “正确。”

      一连几个问题,温州年居然都答对了。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预习了?”陆川深问。

      “嗯……”温州年有点不好意思,“就随便看了看。”

      “不是随便,”陆川深说,“你看了,而且看进去了。”

      他又在温州年本子上打了个勾,这次勾画得特别用力。

      那天补习效率特别高。两小时讲完了计划内容,还多做了几道题。结束时,温州年看着写满的草稿纸,有点不敢相信:“这就……完了?”

      “嗯。”陆川深在整理东西,“今天很有效率。”

      “因为我预习了?”

      “因为你想学了。”

      温州年怔了怔,然后笑了:“可能吧。”

      走出校门时,天还没全黑。夕阳的余晖把云染成橙红色,很好看。

      “陆川深,”温州年忽然说,“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没放弃我。”温州年说得很认真,“虽然我很笨,虽然我总走神,虽然……”

      “你不笨。”陆川深打断他,“你只是需要时间。”

      温州年看着他,心里涌上一股暖流。他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只是点点头:“嗯。”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补习一周周进行。温州年渐渐习惯了这样的节奏——周二周四放学后两小时,在安静的自习室里,和陆川深一起面对那些曾经让他头疼的公式和题目。

      有时候他还是会走神,还是会做错题,还是会抱怨“这有什么用”。但更多时候,他开始享受解题的过程——那种从“看不懂”到“好像懂了”再到“真的懂了”的成就感,比打游戏通关还让人上瘾。

      一个月后的月考,温州年的数学考了75分。

      不是特别高,但对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好成绩。

      发卷子那天,他盯着那个红色的分数看了好久,然后转向陆川深:“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陆川深正在看自己的卷子——满分。

      “75分!”温州年把卷子递到他面前,“我从来没考过这么高!”

      “嗯,”陆川深点头,“进步很大。”

      “是你教得好。”

      “是你学得好。”

      两人对视,然后都笑了。

      那天补习结束,温州年提议:“我请你吃饭吧?庆祝一下。”

      “不用。”

      “要的!”温州年很坚持,“这次一定要!”

      最后他们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面馆。温州年点了两碗牛肉面,加蛋,加肉,加一切能加的东西。

      “这么多吃得完吗?”陆川深看着满桌的配菜。

      “吃得完!”温州年把筷子递给他,“今天高兴!”

      面来了,热气腾腾的。温州年埋头大吃,吃得满嘴是油。陆川深吃得很慢,很优雅,形成鲜明对比。

      “陆川深,”温州年忽然抬头,“下学期……你还会给我补课吗?”

      陆川深看着他:“你想补吗?”

      “想。”温州年毫不犹豫,“虽然有时候很累,但……我想继续。”

      “那就继续。”

      “真的?”

      “真的。”

      温州年笑了,笑得眼睛弯弯的:“那你想要什么报酬?总不能一直让你白干活。”

      陆川深想了想:“那就……”

      “什么?”

      “期末考进前二十五名。”陆川深说,“这就是报酬。”

      温州年愣住了。他看着陆川深平静的脸,忽然明白了——这个人要的从来不是物质回报。他要的,是看到他进步,看到他变好。

      “好,”他郑重地点头,“我答应你。”

      面馆的灯光很暖,面汤的热气氤氲开来,模糊了视线。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又是一个寻常的夜晚。

      但对温州年来说,这个夜晚很不寻常。

      因为他发现,家教这件事——也许没那么可怕。

      特别是当你的家教,是那个愿意花时间陪你慢慢来,不嫌你笨,不嫌你慢,只在意你有没有在前进的人时。

      而这个人,此刻正坐在他对面,安静地吃着面。

      偶尔抬眼看他一眼,眼睛里带着很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但温州年看见了。

      而且他知道,从今往后,他会更努力地去看清那笑容。

      因为那笑容,是他前进路上,最好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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