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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寒假 ...

  •   第19章:寒假

      期末考试结束后的第一个早晨,温州年是笑醒的——他做了个梦,梦里没有数学公式,没有物理电路图,只有一望无际的游戏机和吃不完的薯片山。

      然后他就听见了敲门声。

      “年年,起床了!陆阿姨送寒假作业来了!”周静夏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温州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猛地坐起身,抓过床头柜上的闹钟——早上七点半。

      “这才第一天!”他对着天花板哀嚎,“寒假的第一天!妈!我才睡了八个小时!”

      “川深已经晨跑回来了,”周静夏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杯牛奶,“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他是机器人,我是人类,物种不同没有可比性……”温州年嘟囔着,还是认命地爬了起来。

      洗漱完走到客厅,陆川深果然已经坐在沙发上了。他穿着简单的灰色运动服,头发还有点湿,应该是刚洗完澡。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书——温州年眯眼一看,《高等数学导论》。

      “早安。”陆川深头也不抬地打招呼。

      “早……”温州年有气无力地瘫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你已经开始看下学期的东西了?”

      “预习。”陆川深翻过一页,“寒假是拉开差距的最佳时期。”

      “我只想拉开我和作业的距离。”

      正说着,哈哈叼着它的磨牙棒从阳台冲进来,一个急刹车停在陆川深脚边,然后把湿漉漉的玩具放在他拖鞋上,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陆川深低头看了它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袋狗零食——包装上印着“益智健脑”四个大字。哈哈眼睛一亮,立刻趴下,做出一副“我很聪明快给我吃”的表情。

      “你怎么还随身带狗零食?”温州年目瞪口呆。

      “训练用。”陆川深撕开包装,把零食放在哈哈面前,但没有立刻给它,“坐。”

      哈哈立刻坐下。

      “转圈。”

      哈哈原地转了个圈,转得太急差点把自己绊倒。

      “握手。”

      哈哈伸出右爪,搭在陆川深手上,湿漉漉的眼睛里写满了“求求了快给我吃”。

      陆川深这才把零食给它。哈哈一口吞下,然后满足地躺倒,露出肚皮。

      “你什么时候训练的?”温州年凑过来,“它在我家只会拆家和卖萌。”

      “上周。”陆川深收起包装袋,“每天十五分钟。狗的大脑需要适当刺激,否则会通过破坏行为来释放过剩精力。”

      “所以它拆家是因为……”

      “你陪它玩得太少。”陆川深一针见血,“而且玩的方式不对。”

      温州年被噎得说不出话。这时门铃响了,周静夏去开门,赵雅楠拎着个纸袋笑吟吟地走进来。

      “小陆已经到了呀,”她把纸袋放在茶几上,“这是今年的寒假作业,老师们‘精心准备’的。”

      温州年看着那个鼓鼓囊囊的纸袋,感觉像在看一颗定时炸弹。

      “今年多少页?”他颤声问。

      “不多,”赵雅楠笑眯眯地说,“数学八十页,物理六十页,英语五十页,语文三十篇读后感……”

      温州年已经听不下去了。他瘫在沙发上,眼神空洞:“我现在回学校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什么?”陆川深问。

      “申请留校过年。”

      陆川深从纸袋里拿出数学作业,翻开看了几眼,然后合上:“质量尚可,难度适中,覆盖面全。做完整本,下学期的前两章可以不用听。”

      “谢谢你的评价,”温州年有气无力,“但我不想做。”

      “那你想做什么?”

      “打游戏!睡觉!吃零食!看电视!”温州年掰着手指头,“这才是寒假的正确打开方式!”

      陆川深思考了一下,然后说:“可以。”

      “啊?”

      “每天完成计划内的作业量,”陆川深不知从哪里掏出个笔记本,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剩下的时间你可以自由支配。”

      温州年凑过去看——那是一份详细的寒假计划表,精确到小时,包括学习、运动、娱乐,甚至连“哈哈遛弯时间”和“元宝梳毛时间”都列进去了。

      “这是……给我做的?”他不敢置信。

      “给我们。”陆川深在“我们”两个字上轻轻点了点,“周阿姨说,寒假让我看着你。”

      温州年终于明白了。他看着那份计划表,又看看陆川深平静的脸,最后咬咬牙:“行!做就做!谁怕谁!”

      于是,史上最严格的寒假特训开始了。

      第一天,数学。

      “这道题要用三角函数。”陆川深用笔尖点着题目。

      “我看出来了,”温州年咬着笔头,“但我不知道该用哪个公式。”

      “想想上周我让你背的那张表。”

      “哪张表?三角函数转换公式?和差化积?积化和差?”

      “全部。”陆川深说,“这道题需要三个公式连用。”

      温州年盯着题目看了五分钟,最后放弃:“我选择死亡。”

      陆川深没说话,只是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个完整的解题过程——步骤清晰,逻辑严谨,甚至还标出了每个公式的应用点。

      “看懂了吗?”

      “看懂了,”温州年老实说,“但下次还是不会。”

      “那就抄十遍。”

      “什么?!”

      “肌肉记忆。”陆川深推了推眼镜,“当你的手比你的脑子记得更牢时,就不会忘了。”

      温州年想抗议,但看着陆川深不容置疑的眼神,还是认命地拿起了笔。抄到第五遍时,他忽然发现——好像真的记住了。

      第二天,物理。

      “这个电路图……”温州年皱眉,“为什么电流要往那边走?”

      “基尔霍夫定律。”陆川深说,“上周刚讲过。”

      “上周是上周,这周是这周,”温州年理直气壮,“我的大脑每周一清空,这是生理结构决定的。”

      陆川深看了他三秒,然后站起来:“过来。”

      “干嘛?”

      “实验。”

      两人翻箱倒柜,找出一堆废弃的电子元件——旧手电筒里的电池,坏掉的遥控器里的电路板,温州年小学时买的科学实验套装里的小灯泡和电线。

      陆川深用这些零件搭了个简易电路,然后接通电源。小灯泡亮了。

      “现在,”他说,“我要改变其中一个电阻的值,你猜灯泡会变亮还是变暗?”

      温州年盯着电路看了半天:“变……变暗?”

      陆川深调整了一个元件,灯泡果然暗了一些。

      “为什么?”

      “因为……电阻大了,电流小了?”

      “正确。”陆川深难得地夸了他一句,“所以回到这道题——”

      “等等!”温州年忽然打断他,眼睛亮起来,“我好像懂了!”

      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起来,虽然线条歪歪扭扭,但思路是对的。陆川深站在旁边看着,嘴角有很淡的笑意。

      第三天,出现了意外。

      那天本来要学英语,但温州年起床后就觉得头重脚轻,嗓子发干。他强撑着坐到书桌前,刚翻开单词本就感觉一阵眩晕。

      “你脸色不好。”陆川深放下手里的书,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烧了。”

      “没有……”温州年还想嘴硬,但身体很诚实——他整个人都在发烫。

      周静夏闻声赶来,一量体温:三十八度五。

      “快去躺着!”她急了,“作业什么时候都能做,身体最重要!”

      温州年被按回床上,裹得严严实实的。他迷迷糊糊地听着妈妈和陆川深在门外说话,内容听不清,只能捕捉到几个词:“累着了”、“压力大”、“得休息”。

      过了会儿,房门被轻轻推开。陆川深端着一杯热水进来,放在床头柜上。

      “吃药了吗?”他问。

      “吃了……”温州年声音沙哑,“我妈非要我吃那个很苦的冲剂。”

      陆川深在床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铁盒,打开,里面是五颜六色的水果糖。

      “选一个。”他说。

      温州年愣愣地看着那些糖:“你这是……哄小孩?”

      “补充维生素。”陆川深面不改色,“选吧。”

      温州年选了颗橙子味的。糖在嘴里化开,酸甜的味道冲淡了药的苦味。他舒服地叹了口气,重新躺回枕头里。

      “作业……”他忽然想起什么,“今天的计划……”

      “延后。”陆川深说,“等你好了补上。”

      “你会监督我吗?”

      “会。”

      温州年笑了:“你真严格。”

      “嗯。”陆川深帮他掖了掖被角,“睡吧。”

      他起身要走,温州年却忽然叫住他:“陆川深。”

      “嗯?”

      “那个计划表……你每天也会按上面做吗?”

      陆川深沉默了一下:“大部分。”

      “那‘和温州年一起打游戏’那项呢?”温州年记得很清楚,计划表上每天下午四点有个“娱乐时间”,项目可以自选。

      “你想玩什么?”

      “就……你上次看我玩的那个,”温州年说,“你说‘毫无逻辑纯粹发泄’的那个。”

      陆川深想起来了。那是款打僵尸的游戏,画面血腥,玩法简单,温州年玩得不亦乐乎,陆川深看了十分钟,评价是“缺乏现实依据,丧尸的行动模式不符合生物学原理”。

      “等你好了。”他说。

      “真的?”

      “真的。”

      温州年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他听见陆川深轻轻带上门的声音,然后很快就睡着了。

      病好得比想象中快。两天后,温州年又活蹦乱跳了,第一件事就是拉着陆川深履行承诺。

      “就一局!”他把手柄塞到陆川深手里,“输了不怪你!”

      陆川深看着屏幕上血腥的画面,眉头微皱,但还是接过了手柄。他操控着角色往前走,动作僵硬得像在操作精密仪器。

      “左边!左边有僵尸!”温州年在旁边指挥。

      陆川深转向左边,开枪——没打中。

      “你瞄准啊!”

      “它在移动。”陆川深冷静分析,“移动速度大约是每秒一点五米,我的角色转身速度是……”

      “别算了!直接打!”

      一局下来,陆川深的角色死了八次,温州年的角色死了三次——其中两次是为了救他。

      “你真是……”温州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理论和实践严重脱节。”

      “游戏设计不合理。”陆川深放下手柄,“丧尸的弱点在头部,但游戏里打身体也能造成伤害,这不符合……”

      “停!”温州年捂住耳朵,“玩游戏讲究的是快乐!不是科学!”

      陆川深看着他,忽然问:“你快乐吗?”

      “啊?”

      “玩这个游戏,你快乐吗?”

      温州年想了想:“还挺快乐的。”

      “那就好。”陆川深说,“虽然游戏设计有缺陷,但能让你快乐,就有价值。”

      温州年愣住了。他没想到会从陆川深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那你呢?”他问,“你快乐吗?”

      陆川深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看屏幕上的“Game Over”字样,又看了看温州年亮晶晶的眼睛,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嗯。”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温州年听出了其中的认真。他笑了,重新拿起手柄:“再来一局?这次我教你!”

      “好。”

      寒假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作业本一页页变薄,计划表上的勾越来越多。有时候他们会因为一道题吵起来——准确说是温州年单方面吵,陆川深只是冷静地列出各种解题方法,用事实碾压他。

      有时候他们会一起遛狗,哈哈在前面疯跑,他们在后面慢慢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学校的事,聊未来的事,聊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有时候温州年会耍赖,借口“大脑过载需要重启”,趴在桌上装死。陆川深也不催,只是坐在旁边看书,等他“重启”完毕,再继续。

      春节前的某天,温州年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把寒假作业做完了。

      “我……我写完了?”他看着最后一页的空白被自己的字迹填满,不敢相信。

      “嗯。”陆川深在检查他的数学作业,“正确率百分之七十八,比预期高三个百分点。”

      “我真的写完了……”温州年重复了一遍,然后猛地跳起来,“我自由了!剩下的时间都是我的了!”

      陆川深合上作业本:“按照计划,后天开始预习下学期的内容。”

      “那是后天的事!”温州年已经冲到了门口,“今天我要庆祝!去打篮球!吃冰淇淋!看一整天电影!”

      他跑出去几步,又折回来,拉起陆川深的手:“你陪我!”

      陆川深被他拽得一个踉跄,但没挣脱:“计划里没有……”

      “计划是死的,人是活的!”温州年眼睛亮得惊人,“走啦!”

      那天他们真的去打篮球了。冬天的篮球场很冷,但跑起来就不觉得了。温州年投进了几个漂亮的三分,陆川深依然运球僵硬,但他的预判准得吓人,总能抢到关键的篮板。

      打完球,他们真的去吃了冰淇淋——大冬天,坐在暖气十足的店里,吃着香草味的冰淇淋,看着窗外的行人裹紧大衣匆匆走过。

      “他们一定觉得我们疯了。”温州年舔着勺子说。

      “从医学角度,冬天吃冷食确实会增加肠胃负担。”陆川深说,然后自己也舀了一勺。

      “那你别吃。”

      “偶尔一次,风险可控。”

      温州年笑出声。他发现陆川深其实没那么死板——或者说,他的死板是有弹性的,在原则范围内,他允许一些小小的“不合理”。

      吃完冰淇淋,他们真的去看了电影。选的是一部喜剧片,笑点密集,影院里笑声不断。黑暗中,温州年笑得东倒西歪,不小心靠在了陆川深肩上。他想坐直,却发现陆川深没动,就那么让他靠着。

      荧幕的光明明灭灭,映在陆川深侧脸上。温州年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电影散场时天已经黑了。他们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街灯把影子拉得很长。

      “陆川深。”温州年忽然开口。

      “嗯?”

      “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没让我一个人过寒假。”温州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虽然你管得很严,虽然你总说我笨,虽然你……”

      “我不觉得你笨。”陆川深打断他。

      “啊?”

      “你只是学习方法不对。”陆川深说,“一旦找到正确的方法,你的学习效率其实很高。”

      温州年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从陆川深嘴里听到这么直接的肯定。

      “真的?”

      “真的。”陆川深停下脚步,看着他,“这次寒假作业,你只用了计划时间的百分之八十就完成了。而且正确率在持续上升。”

      他说得很客观,像是在陈述实验数据,但温州年听出了其中的认可。

      “所以……”他试探着问,“我这个学生,你还满意吗?”

      陆川深没有立刻回答。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今晚有星星,稀疏的几颗,在城市的灯光中顽强地闪烁着。

      “满意。”他说。

      就两个字,但温州年觉得,比任何夸奖都让他开心。

      “那……”他得寸进尺,“有奖励吗?”

      陆川深转头看他,眼睛里映着街灯的光:“你想要什么奖励?”

      温州年其实没想好。他刚才只是随口一说,但现在被问到了,脑子飞速转动起来。

      “嗯……明天再学一天,后天休息一天?”

      “计划已经安排好了。”

      “那……多打一小时游戏?”

      “对眼睛不好。”

      “那你说!”温州年有点恼,“你问我想要什么,我说了你又不同意!”

      陆川深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嘴角微微扬起。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温州年。

      是个小小的U盘,银色的外壳,上面贴了个很可爱的哈士奇贴纸。

      “这是什么?”温州年接过。

      “奖励。”陆川深说,“你完成寒假作业的奖励。”

      回家后,温州年迫不及待地把U盘插进电脑。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名字是《寒假成果总结》。

      点开,里面是十几份文档——每份都是他做过的习题的详细解析,比他自己的作业本工整一百倍。不仅列出了正确解法,还标出了易错点、知识点延伸,甚至还有“类似题型预测”。

      翻到最后一份文档,温州年愣住了。

      那是一份手写的信——陆川深的字迹,扫描后存成了PDF。内容不长:

      「温州年:
      寒假作业全部完成,表现良好。
      正确率从最初的62%提升至78%,进步显著。
      学习态度有所改善,但仍需加强专注度。
      以下是下学期前两周的预习重点,提前掌握可减轻开学压力。
      另:游戏可以打,但要控制时间。冰淇淋可以吃,但一周不超过两次。
      寒假愉快。
      ——陆川深」

      信的最后附了张照片——是某天下午,温州年趴在桌上睡着时拍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他头发上镀了层金色,旁边还趴着呼呼大睡的哈哈。

      照片下面有一行小字:
      「偶尔休息,也很重要。」

      温州年盯着那封信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他拿起手机,给陆川深发了条消息:

      「奖励收到了。谢谢陆老师。」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下学期还请多多指教。」

      几秒钟后,回复来了:
      「嗯。早点睡。」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但温州年笑了。他关掉电脑,躺到床上,忽然觉得这个寒假——虽然被作业填满,虽然被管得很严——但好像,还挺不错的。

      窗外的月亮很亮,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而下学期,好像也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因为有个人,会一直在他身边,用他自己的方式,陪他走完这段路。

      虽然方式有点严格,有点别扭,有点……让人又爱又恨。

      但这就是陆川深。

      而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陆川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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