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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新年 ...

  •   第18章:新年
      新年晚会的余温还没散尽,期末考试就像一场冷酷的暴风雪,席卷了整个高一年级。
      “我死了。”温州年趴在堆满试卷的课桌上,声音闷闷地从臂弯里传出来,“数学最后三道大题,我连题目都没看懂。”
      顾西辞在旁边掰着手指头算分,脸色比窗外的天色还灰:“年哥,咱俩可能要在补习班过春节了。”
      只有陆川深依旧稳如磐石——他提前半小时交卷,此刻正在看一本英文原版的医学期刊,封面上的专业术语看得温州年眼睛疼。
      “为什么人和人的差距能这么大?”温州年侧过头,看着陆川深专注的侧脸,小声嘟囔。
      陆川深翻过一页,头也不抬:“因为你考试前三天还在研究游戏新角色的技能连招。”
      “我那是劳逸结合!”
      “如果你的‘劳’能占到百分之三十,”陆川深终于抬眼看他,“现在就不用担心挂科了。”
      温州年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愤愤地把头埋回去。课桌底下,他的脚悄悄踢了一下陆川深的小腿——很轻,带着点孩子气的抗议。
      陆川深的笔尖顿了顿,然后继续在期刊边缘做笔记。只是他放在膝盖上的左手,几不可察地向右挪了半寸,轻轻碰了碰温州年还搁在腿上的右手。
      很短暂的触碰,温热擦过冰凉。
      温州年愣住了,抬起头,却看见陆川深依然一脸平静地看着期刊,仿佛刚才只是无意识的动作。但他藏在发丝下的耳廓,却透着一层很淡的粉色。
      成绩出来的那天,温州年闭着眼睛不敢看手机。
      “查吧。”陆川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迟早的事。”
      “要是我全挂了呢?”温州年声音发抖。
      “那就从今天开始补课,每天四小时,春节不休。”
      “你是魔鬼吗?!”
      最后温州年还是抖着手点开了查询页面。短暂的加载后,成绩跳了出来——数学68,物理62,英语71……虽然都是低空飞过,但奇迹般地全部及格了。
      “我过了!”温州年从椅子上跳起来,差点撞翻桌上的水杯,“陆川深你看!我全过了!”
      陆川深扫了一眼屏幕,点点头:“嗯,意料之中。”
      “什么叫意料之中?我考前明明什么都不会!”
      “但你最后三天背了我整理的考点。”陆川深合上手里的书,“那些考点覆盖了百分之七十的考题。”
      温州年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些密密麻麻的笔记,那些划满重点的讲义,那些陆川深逼他背到半夜的公式……原来都是计算好的。
      “你……”他看着陆川深,心里涌上一阵复杂的情绪,像是感动,又像是别的什么,“你早就知道我能过?”
      “我知道我的押题准确率。”陆川深语气平淡,“也知道你的记忆力在压力下会爆发——虽然平时像漏斗。”
      “喂!”
      “但最重要的是,”陆川深顿了顿,看向他,“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失望。”
      温州年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只能移开视线,假装研究起窗玻璃上的冰花。
      窗外又开始下雪了。今年的雪格外多,一场接一场,把城市裹进厚厚的白色绒毯里。街道两旁的店铺早早挂起了红灯笼,超市里循环播放着喜庆的新年歌曲,空气里飘着炒货和糖果的甜香。
      春节要到了。
      ---
      年三十那天早上,温州年被窗外的鞭炮声吵醒。他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发送时间是凌晨五点。
      「新年快乐。——陆」
      就四个字,一个标点,简洁得不能再简洁。温州年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天,忽然笑了。他翻了个身,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删了又改,最后也只回了五个字:
      「新年快乐陆川深」
      想了想,又补了个傻笑的熊猫表情包。
      刚发送成功,房门就被敲响了。周静夏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年年,起床了!今天要去陆叔叔家吃年夜饭,别赖床!”
      两个家庭一起过年,是很多年的传统了。温州年还记得小时候,他和陆川深会并排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大人们则在厨房里忙活,整个屋子都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温暖的笑声。
      只是今年,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温州年站在衣柜前挑衣服,挑了半天也没挑出满意的。最后他抓起那件米白色的毛衣——陆川深去年圣诞节送的那件。柔软的面料贴在皮肤上,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出门时,哈哈兴奋地围着他打转,尾巴摇成了电风扇。温州年蹲下来揉了揉它的脑袋:“今天带你去陆叔叔家,你乖一点,别又把元宝追得上蹿下跳。”
      哈哈“汪”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陆川深家已经热闹起来了。赵雅楠和周静夏在厨房里忙活,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说笑声混在一起;陆文涛和温明轩在客厅下棋,时不时传来“将军”的吆喝;而元宝——那只高冷的橘猫——正揣着爪子趴在暖气片上,眯着眼睛打量刚进门的温州年和哈哈。
      “元宝!”温州年凑过去想摸它,被它一爪子拍开了手。
      “它就这样,”陆川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除了我,谁都不让碰。”
      温州年转过身,看见陆川深站在玄关处。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毛衣,衬得肤色很白,头发难得没有梳得一丝不苟,有几缕软软地搭在额前。
      “你……”温州年想说“你今天有点不一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成了,“你起得好早。”
      “嗯。”陆川深走过来,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给哈哈准备的狗粮袋,“被鞭炮吵醒了。”
      “我也是。”
      两人并排往客厅走,哈哈跟在他们脚边,好奇地东闻西嗅。走到暖气片旁时,一直高冷的元宝忽然站了起来,轻盈地跳到陆川深肩上,然后——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
      温州年看得目瞪口呆:“它居然会撒娇?”
      “偶尔。”陆川深伸手挠了挠元宝的下巴,它立刻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可能因为过年。”
      “偏心。”温州年小声嘀咕。
      陆川深侧过头看他,眼底有很淡的笑意:“你也想被挠下巴?”
      “……滚。”
      年夜饭丰盛得夸张。餐桌被各种盘子碗碟挤得满满当当,中央还摆着个热气腾腾的铜火锅,红色的汤汁翻滚着,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年年多吃点,”赵雅楠给温州年夹了块红烧肉,“学习辛苦,都瘦了。”
      “他哪里瘦了,”周静夏笑道,“上周称体重还胖了两斤。”
      “妈!”温州年抗议。
      陆川深在旁边安静地吃着饭,但温州年注意到,他碗里的菜基本都是自己不爱吃的——青椒、胡萝卜、香菇。而他喜欢的糖醋排骨、油焖大虾,则被陆川深不动声色地换到了他面前。
      这种无声的照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成了习惯。
      吃到一半,电视里开始播春晚。主持人穿着喜庆的红色礼服,说着千篇一律的吉祥话。大人们看得津津有味,温州年却觉得无聊,悄悄在桌子底下踢了踢陆川深的脚。
      陆川深抬眼看他。
      “出去放烟花吗?”温州年用口型问。
      陆川深看了眼窗外——天已经全黑了,雪花在路灯下静静飘着。他点了点头。
      跟大人们打了声招呼,两人穿上外套出了门。哈哈想跟,被温州年按了回去:“外面冷,你在家陪元宝。”
      哈哈委屈地“呜呜”两声,最终还是趴回了暖气片旁。
      小区里很安静。大多数人都待在家里看春晚,只有零星几个小孩在空地上玩甩炮,“噼啪”的响声在雪夜里格外清脆。
      温州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烟花——细细的银色棍子,点燃后会迸发出金色的火花。他分了一半给陆川深,然后摸出打火机。
      “呲啦——”
      第一朵火花亮起来,在黑暗中划出明亮的弧线。紧接着,更多的烟花被点燃,星星点点的光芒在他们手中跳跃,映亮了飘落的雪花,还有彼此的脸。
      “许个愿吧。”温州年忽然说。
      “什么?”
      “新年愿望啊。”他看着手里的烟花,声音很轻,“听说在烟花熄灭前许愿,愿望会实现。”
      陆川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真的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火光映照下,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温州年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跳忽然快了几拍。他也赶紧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念叨:希望新的一年……
      希望什么呢?
      希望成绩能好一点?希望哈哈别再把家拆了?希望……
      希望陆川深能一直在我身边。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温州年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睁开眼,手里的烟花正好燃到尽头,最后一点光芒消失在夜色里。
      陆川深也睁开了眼。他手里的烟花还在燃烧,金色的火花跳跃着,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像是落进了星星。
      “你许了什么愿?”温州年问。
      “说出来就不灵了。”陆川深说。
      “小气。”
      “那你许了什么?”
      “我……”温州年卡壳了,“我也不能说。”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都笑了。雪花落在他们头发上、肩膀上,慢慢积了薄薄一层。远处传来电视里的歌声,还有隐约的鞭炮声,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种温柔而喧闹的节日氛围里。
      “陆川深。”温州年忽然叫他的名字。
      “嗯?”
      “谢谢你。”
      “谢什么?”
      “很多。”温州年低下头,用脚尖踢着地上的积雪,“谢谢你帮我补习,谢谢你陪我打球,谢谢你……写的歌。”
      他说得很慢,有些笨拙,但每个字都很认真。
      陆川深静静地看着他,手里的烟花终于燃尽了。最后一星火光熄灭的瞬间,世界重归黑暗,只有远处路灯的光,还有窗户里透出的暖黄。
      “不用谢。”陆川深说,“那些都是我想做的。”
      这句话说得太自然,太理所当然,以至于温州年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抬起头,想看清陆川深的表情,但光线太暗,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他迟疑着开口,“为什么想做?”
      陆川深没有立刻回答。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雪还在下,细密的雪沫在黑暗中旋转,像是无数小小的、会发光的尘埃。
      “因为,”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融进雪里,“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时间过得比较快。”
      温州年怔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和他在一起很无聊,所以时间难熬?不对,陆川深不是会拐弯抹角讽刺人的人。那……
      “我的意思是,”陆川深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补充道,“和你在一起,不会觉得浪费时间。”
      他顿了顿,继续说:“补习、打球、写歌、遛狗……甚至是像现在这样,站在雪地里发呆。只要是和你一起做的事,都不会觉得无聊,也不会觉得浪费时间。”
      雪花静静地落着。远处传来钟声——是新年倒计时的预告。
      温州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大得离谱,几乎要盖过所有的声音。他看着陆川深,喉咙发紧,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词穷了。
      最后还是陆川深先打破了沉默:“回去吧,要倒计时了。”
      “嗯。”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踩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快走到单元门口时,温州年忽然停下脚步。
      “陆川深。”
      “嗯?”
      “我……”
      他想说“我也是”,想说“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我也觉得很快”,想说很多很多。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新年快乐。”
      陆川深转过身,看着他。楼道里的灯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给他整个人镶了一圈毛茸茸的光边。
      “新年快乐,温州年。”
      他的声音里有很淡的笑意,还有某种……温州年说不清楚的东西。温柔?纵容?还是别的什么?
      电视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倒计时声:“十、九、八、七……”
      他们站在单元门口,听着那声音从每家每户的窗户里溢出来,汇聚成一片喧闹的海洋。
      “六、五、四……”
      哈哈的叫声从楼上传来,它大概也感受到了节日的气氛。
      “三、二、一——!”
      “新年快乐——!”
      整个世界都在欢呼。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红的绿的黄的光芒照亮了雪花,也照亮了陆川深近在咫尺的脸。
      在那一瞬间,温州年忽然有一种冲动——他想拥抱眼前这个人,想告诉他很多事,想……
      但他什么也没做。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陆川深,然后很慢、很慢地笑了。
      “又老了一岁。”他说。
      “嗯。”陆川深也笑了,“但还好,是一起老的。”
      这句话说得太自然,以至于两个人都愣了一下。温州年的耳朵悄悄红了,他别过脸,假装在看烟花:“谁要跟你一起老……”
      “那你想跟谁?”陆川深问,语气里带着罕见的调侃。
      “我……”温州年语塞,最后恼羞成怒地推了他一把,“要你管!”
      陆川深被他推得后退半步,也不生气,只是笑。那笑容很浅,但很真实,眉眼都舒展开来,是温州年很少见到的、毫无保留的笑意。
      “走吧,”他说,“再不回去,哈哈要把我家拆了。”
      “它敢!”
      两人并肩走进楼道,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走到三楼时,温州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之前说,许愿说出来就不灵了。”
      “嗯。”
      “那如果……”温州年犹豫了一下,“如果我已经说出来了呢?”
      陆川深停下脚步,转身看他。楼道里的声控灯正好熄灭,黑暗笼罩下来,只有窗外偶尔闪过的烟花光芒,短暂地照亮他们的脸。
      “那就换一个愿望。”陆川深说,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或者——”
      他顿了顿。
      “或者,让听见的人帮你实现。”
      声控灯重新亮起。暖黄的光线下,温州年看见陆川深的眼睛——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他的倒影,还有某种温柔而坚定的东西。
      “可以吗?”温州年听见自己问,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陆川深没有回答。他只是伸出手,很轻地、几乎只是碰了碰地,拂去了温州年头发上的雪花。
      “你说呢?”
      他说得很模糊,但温州年听懂了。
      他低下头,感觉脸上的温度在持续升高。还好灯光昏暗,应该看不出来。
      “回去吧。”他小声说。
      “嗯。”
      走到门口时,温州年忽然停下:“陆川深。”
      “又怎么了?”
      “新年……真的很快乐。”
      陆川深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他点点头,很认真地说:
      “嗯,我也是。”
      门开了,屋内的暖光、食物的香气、大人们的谈笑声,还有哈哈兴奋的吠叫声,一起涌了出来,将他们包裹进去。
      新的一年,就这样开始了。
      而有些话,有些心情,就像深埋雪下的种子,正在悄悄生根,等待一个破土而出的春天。
      ---
      后记:
      那天晚上,温州年在日记本上写了一行字:
      「新年愿望:希望明年、后年、大后年……以后的每一年,都能和陆川深一起过。」
      写完后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最后还是红着脸把它划掉了,改成:
      「希望哈哈新的一年别拆家。」
      但划掉的那行字,在纸张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怎么擦也擦不掉。
      就像某些心情,一旦生根,就再也抹不去了。
      而隔壁房间,陆川深正对着电脑屏幕,认真地修改着那首《老街的午后》。他在结尾加了一段新的旋律——更温暖,更绵长,像是承诺,又像是期许。
      保存文件时,他给歌曲重命名:
      《新年·雪夜·未完待续》
      窗外,雪还在下。
      新的一年,真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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