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花期》云城天都

17、玫瑰的花刺

　　“阿臻的花店”开在一条安静的旧街拐角。店主阿臻是个温和寡言的年轻人，打理花花草草时，眼神专注得像在对待珍宝。

　　从三个月前开始，每到下午三点，花店都会收到一束匿名送来的红玫瑰。花是顶级的品种，丝绒般的花瓣，馥郁的香气，用最简单的牛皮纸包裹，没有卡片，只有一张打印的字条，上面只有三个字：“给阿臻”。

　　第一天，阿臻以为是某个羞涩的追求者。第二天，他有些疑惑。到了第三十天，他开始感到不安。那整齐划一的打印字体，那日复一日的准时，透着一股固执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他曾是顶尖花道大师最得意的弟子，也是一场沸沸扬扬情感风波的主角，最终心灰意冷，躲到这里开了间小店。玫瑰，曾是他最爱的花，也是伤他最深的武器。

　　他试图问过花店平台，信息被严格保密。他也曾在下单时间守在门口，只看到匆匆离去的骑手背影。

　　恐惧在滋生。他开始害怕下午三点的到来，那束美丽的玫瑰像一种无声的审判，勾起了他所有不愿回忆的过去。他甚至开始考虑，是不是又要离开，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这天，又到了三点。门铃响时，阿臻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口，准备这次无论如何要问个清楚。

　　门外站着的，不是骑手。

　　是陆沉。那个在三年前那场风波中，唯一站出来为他说话，却也因此被牵连，被迫离开花道界的记者。他瘦了些，轮廓更锋利了，但看着他的眼神，依旧和当年一样，带着一种沉静的、不容错辨的关切。

　　他手里，没有玫瑰。

　　“阿臻。”陆沉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阿臻僵在原地，千头万绪堵在喉咙。

　　“玫瑰……是你送的？”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是我。”陆沉承认得很干脆，“我知道这可能会吓到你，甚至让你讨厌我。但我找不到更好的方式。”

　　他走进花店，随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三年前，我没能保护好你。看着你被流言淹没，看着你消失，是我最后悔的事。这三年，我一直在找你，也一直在努力，让当年那些歪曲事实、伤害你的人，付出了代价。”

　　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地锁住阿臻震惊的眼睛。“我知道你不再相信誓言，也不再喜欢玫瑰。我每天送一朵，不是骚扰，只是想告诉你——”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很重地敲在阿臻心上。

　　“你看，阿臻，不是所有的玫瑰都带刺，也不是所有的爱意，都会轻易改变。它可以在每一天，都为你重新绽放一次。”

　　“我回来了。这次，换我来守护你和你的花。”

　　阿臻看着陆沉，看着他眼中清晰的倒影，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惊惶，只有一片汹涌的、酸涩的暖意。他缓缓抬起手，指向角落里一个冰桶，里面是今天刚送来的那束红玫瑰，娇艳欲滴。

　　他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今天的……还没修剪。玫瑰的刺，太扎手了。”

　　陆沉愣了一下，随即，一个巨大而了然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他走到冰桶边，拿起那束玫瑰，又从工作台上拿起花剪，熟练地、一根一根，将那些坚硬的刺仔细地修剪干净。他的动作专注而温柔，像是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仪式。

　　然后，他将那束变得光滑温顺的玫瑰，重新递到阿臻面前。

　　“以后，你所有的玫瑰，都由我来修剪。”陆沉说，“所有的刺，我来拔。”

　　阿臻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那束玫瑰。花瓣触碰脸颊，是前所未有的柔软。他低下头，一滴泪终于滑落，砸在丝绒般的花瓣上，像一颗清晨的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