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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柳云昭冥婚(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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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冯老二你到底会不会开?”还是那个听着比较年轻的男声,只不过现在似乎各位暴躁,“我们都在这条破路上开多久了还没到?”
“我哪知道,不会开车就一边坐着去,老子当年下地你还嗷嗷找娘呢,”大概是那个被称作“冯老二”的司机回话,语气中也有一丝不耐,“这路怎么还不到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车子猛地停下来。
“你又搞什么事情,在路中间刹车生怕不出事是吧?”
“不是,”那个司机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对劲,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真是见鬼了,不要过来…怎么又是你?!”
“什么你不你的,”有人走过去,“该不会是被吓到了吧?刚才不还吹着吗…”他突然也没了声。
我听到了重物倒地的声音。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睁眼,起身往车头走。
司机似乎是晕过去了,唯一庆幸的是他的脚没有用力踩在油门上。这大概就是那个“冯老二”了。
倒在地上的那人剃着板寸,看样子不过三十几岁,脸色也有些发白,但是好歹没有晕过去。
我绕到他的正面,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你还好吗。”
他的眼睛转向我,看的似乎却不是我,瞳孔涣散,眼底映着一种清晰而茫然的恐惧。
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转过身,抬头看向前挡风玻璃。
外面很黑,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车灯关掉了,勉强能看得起路,旁边是绿化带,只能看清大概是几棵树。
有什么不对劲呢?
我闭了闭眼,再次抬头看去。
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在树冠里,似乎是一根飘带缠在了树枝上。
正当我想再看仔细些时,一声惨叫打断了我。
“啊啊啊!”是那个没晕的男人,但也只叫了三下,他像是被人勒住了一般,脸色涨红又逐渐发紫,手下意识的徒劳的抓挠着颈部——或者说那个勒着他的“东西”,声音由刚开始的惨叫很快变为了喉间挤出的“嗬嗬”声。
车厢内部并没有闹鬼,并且我敢说一般的鬼物是不敢靠近我的,所以我在的区域一般不会闹鬼——更何况,我并没有感受到来自鬼的阴气——这和人身上的阴气不一样。
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她似乎也看到了我,咧开嘴笑了起来。
好吧,其实没有试过隔着玻璃驱鬼——可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或者路人——虽然我知道暂时不可能有别的路人了,我更像是闹鬼的那个。
“敕敕洋洋,日出东方…”我掐着手诀,看着前面的飘带。
好吧,其实普通人碰到鬼的时候,最有用的也是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念出“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记得有气势一点,至少让鬼怕一下。
为什么不直接打鬼呢?好问题。
正常人是没法直接看到鬼的,更别提与鬼有什么直接接触了。同理,鬼也一样,大部分的鬼是没有实体的,他们也没法在人间存留很久。那么怎么才能存在更久一点呢?
对了,“身体”。人的魂魄存在于躯体之中,而人的身体会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一个人各种外界因素逐渐衰败,最终人的身体机能不能再供应产生,心脏停止跳动,就是死亡了。这时人的魂魄就不再拘泥于肉身了。
生者的魂魄借助身体存在于人间那么,作为鬼想在人家停留的更久,他们也需要一具“身体”。当然,不一定是人的身体,常见的有生前使用的器物,性阴的植物…等等,都可以是他们的“身体”。
所以如果实在思念某个逝去的人,或许可以去对方生前所住的地方看看,说不定他就在那呢。
那根飘带就是那女鬼的“身体“了,称之为载体也行。
而当他们的载体被破坏后,实力就会下降——好比一个人身体受伤骨折什么的。
好吧,大概是成功了。
我似乎看到她怨恨地看了我一眼,随后不见了。
地上抽搐的男人终于两眼一翻也晕了过去。我试了试他的颈动脉,还好,没死。
“还不开?都停多久了,耽误了事老大生气了找谁?”
有个人骂骂咧咧地往这边走,打开了灯,“我说冯老二你开着开着怎么还能睡过去,不会开就别开了…”
灯一亮,地上的男人就显得有些恐怖了。他的脖子上全是抓痕,还有一条若隐若现的青印子,面色还没恢复正常,总之看着不像活的人。
“要命,毛刚,你也搞什么,一个冯老二开车睡觉,你倒地上装尸体呢?”那个人被吓了一跳,泄愤似地往地上的人身上又踹了一脚,“起来,干什么呢?”
毛刚,也就是地上那位,当然不会有什么动静。
“你…小七爷怎么也在这?”那人似乎才看到我,眼中带着不屑假笑两下,“不好意思,吵到您了哈。”
我抬头,问他能不能让我下去一趟。
他不知看到了什么,眼中带了点惊讶和不易察觉的杀意,但还是给我开了门。
…好吧,我手上也沾了血,这人不会以为是我要对那个毛刚下手吧?
“他没事,脖子上是他自己挠的。”我说完,拎着东西下了车跑进去,打算走近去看看那飘带。
我下车没多久,车子就啪的关上门发动了,直直往前开,丝毫没有要等我的意思。
但我知道他们会回来的。
把包在路边放下,我思考着我还能不能爬树——上一次爬树已经是在很久之前了,那会是和我发小一起,只不过他现在已经出国留学了。
最终还是没爬。
我摸出两枚铜钱,看准了往那边一掷——其实这和弹弓打石头差不多,只不过我没有弹弓就是了。
那根带子断成两截飘落下来——好吧,其实还是有点特殊技巧,我练了很久的。铜钱还是很好用的。
它大概半米,长棉布制的,或许是发带,上面有少量的血点,被白的底一衬,简直像雪地里的梅花。摸上去有种奇怪的滑腻感,有点像许久没洗过的头发。
一般来说还是不要碰他们的载体为好,按照俗话说发就是容易招阴。虽然实际上引来的只有那个载体的拥有者。
其实大部分的鬼是没有恶意的,留在人间的鬼说到底都是有未完的执念,他们会主动攻击人的只是少数。他们的爱或恨,或是别的什么,需要的是化解,而非一味的镇压——这是我十五年来得出的结论。大部分的正统道士遇见鬼的第一反应是能则超度,否则镇压,简单粗暴,看起来颇有成效。但他们镇压得了魂,又怎么能灭的掉那日益增长的冤呢?
那女鬼的体型小了一圈,依然怨恨地盯着我。但没敢靠太近,和我隔了一个灌木丛。年龄看着也不过与我一般大。
我蹲下,与她平视,“有什么想说的吗?”
一阵风吹过,是他们回来了。只停了一瞬,又一脚油门往前开去。
他们当然不信邪了,他们估计也没遇到过什么真的怪事——不然以他们这个状态,根本不可能活到来找我。
“告诉我,你是谁?”
她的眼神有一瞬的茫然。
“我是……“她皱着眉,似乎有些痛苦。
这是正常的。在人间滞留的鬼就算不会消散,他们生前的记忆也会逐渐消失,只剩下执念在人间游荡。
“那么,你想干什么呢?”
说到这个,她眼神中的茫然又如潮水般退去,被一种凶残怨恨替代。
“我要杀了他,”她不断重复着,“我要杀了那个人。”
“他干了什么?”
“他杀了我,我杀了他,”她发出“嗤嗤”的笑声,说的颠三倒四,却也让我大概了解了前因后果。这个女孩是从山里考出来的,非常努力也非常勤奋,平时在便利店打工赚生活费。每天她会骑自行车上下班,一是为了省钱,二也可以锻炼。在某一天下班的路上,她照常经过这里,却被突然出现的男人捂住了口鼻。然后她就沉进了树下。
“我不明白…”她说,“我做错什么了吗?”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攻击。
那天,毛刚他们处理掉了队伍里的一个人——这也是为什么车上多了一个空位,而她正好路过那里,被误以为她看到了他们干的事——而毛刚就是杀了她的人。
“他们会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不会很久,”我看向她的眼睛,“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有错的是他们,你可以恨他们,不需要宽恕他们。”我知道他们活不久了。
“但是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为了他们而让自己魂飞魄散,不值得,不是吗?”
“我…”她愣愣地看着我。
“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愿意。”
过了很久,她朝我点了点头,“那,你不能…”
“不会,”我抖了抖手上的,纸条,那纸上出现了青色的火焰,不一会就烧完了,连灰都没有留下,“这叫阴阳契,我违约会受罚的,放心好了。”
阴阳契,顾名思义就是阴人与阳人之间的契约,或者说合同——一般来说不是什么好东西,至少大众是这么认为的。
在无意间签了阴阳契的人很多,或许只是在路上捡了什么,回去就“被鬼缠上了”。鬼一般可不管对方是谁,只要?完成了形式——现在应该称之为要约?那么契约就成立了。
“方青…”她喃喃道,眼神逐渐清明,“我是方青。”
“…睡吧,“做完了最后一步,我说,“醒过来,会是一个更好的世界。”
她朝我挥了挥手,身影逐渐消散。
那辆车再次停下了。
在我与方青的对话中,那辆车已经开过至少五次了。
从车上下来两个面色阴沉的男人,一个人骂了句什么,另外一个人捆了他一下,朝我走过来,面色不善地请我上车。
他们想的无非是我在搞什么事情或者我是不是也只是装神弄鬼而无法解决。
我收拾好东西,无视了他们的眼神上了车。车上的人面色各异,原来的司机不知道去哪里了,换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个来开灯了的人。
“开吧,”我回到了我先前的位置上,“不会出事了。“
我没再管他们,靠在窗边闭上眼睛。
有人骂了几句,随即又被另外一个人大声呵斥了。
车上安静下来。
车子发动,重新向前方驶去。
这一次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