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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新棋手的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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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管会议的余震，在接下来的一周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发酵。
楚云舒那张平静却锋芒毕露的脸，连同“动态穿透评估模型”这个拗口的名词，成为了陆氏集团内部私下流传最广的谈资。嘲笑和轻视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审视、忌惮，以及一丝面对未知威胁时的本能戒备。
“课题小组”的组建通知正式下发，陈副总挂名组长，楚云舒作为“核心成员兼执行联络员”。这个头衔很微妙，没有实权，却代表着直达项目核心的参与资格，更代表着陆振华某种不言而喻的默许。
陈副总的办公室，第一次向楚云舒敞开。
不同于董事长办公室的冷硬威严，这里的装修更偏重舒适和隐蔽性，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大部分光线，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雪茄和旧书味道。陈副总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邀请楚云舒坐在靠窗的小沙发上，亲自泡茶。
“小楚，尝尝这个，武夷山的大红袍，朋友送的，市面上可不好找。”陈副总笑容和煦，仿佛真的是在招待一位欣赏的后辈。
楚云舒双手接过小巧的紫砂杯，道谢，轻抿一口。茶香醇厚，但她品不出滋味，她的全部神经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会上表现得很好，出乎意料的好。”陈副总也抿了口茶，目光透过氤氲的热气落在她脸上，“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我明白，陈总。”楚云舒放下茶杯，语气平静，“我只是做了我认为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陈副总玩味着这个词，笑了笑，“有时候，做对的事，比做错的事，更危险。王经理那边，你算是彻底得罪死了。他在集团耕耘多年，关系盘根错节，明面上动不了你，暗地里的小动作，怕是少不了。”
他这是在提醒，也是在示好，更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楚云舒脸上没有任何惧色，只是抬起眼，目光清澈地看着陈副总：“陈总，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做好了面对各种情况的准备。我相信，在陆氏，最终说话的，还是能力和价值。”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回“价值”本身，避开了个人恩怨，也含蓄地表明了立场——她不是任何人的私人武器，她只忠于能体现她价值的地方。
陈副总眼底闪过一丝赞赏，但更多的是谨慎。这个女孩，太清醒，太难掌控。
“你能这么想，很好。”他点点头，话锋一转，进入正题，“课题小组的人员名单，我初步拟了一下，你看看。”
他递过来一份名单。上面有七八个名字，来自战略部、风控部、海外事业部，甚至还有一个是信息技术中心的。都是些有一定专业能力、但在各自部门不算最核心、或有些郁郁不得志的中层和骨干。
楚云舒快速扫过，心里立刻明白了陈副总的算盘——这是一支“雇佣兵”队伍。用好了，可以成为他撕开传统利益格局、积累自身资本的尖刀；用不好，或者失控了，随时可以舍弃，不会伤及他的根本。
而她楚云舒，就是这把刀的刀锋，也是最容易折断的部分。
“陈总考虑得很周全。”她将名单递回，没有发表具体意见，“人员构成兼顾了专业性和跨部门协作的需要。”
“嗯，你觉得没问题，那就这么定了。”陈副总收起名单，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小楚，这个小组，名义上是我牵头，但具体的思路和框架是你提出来的。我希望你能真正把它当成自己的事业来做。做出成绩，我脸上有光，你在集团的前途，也会彻底打开。”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有些人，有些事，挡了路，该清理的时候，就不能手软。小组，有时候也是很好的‘手术刀’。”
图穷匕见。
他不仅要用这把刀开拓疆土，还要用这把刀，去清除异己——比如，那位已经颜面扫地的王经理。
楚云舒的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她早知道这杯茶不好喝，但没想到，毒药裹着的蜜糖，来得这么快。
她沉默了几秒，像是在认真思考陈副总的“期望”，然后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领悟”和“坚定”：
“我明白了，陈总。我会尽我所能，让这个小组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不辜负您的信任。”
她没有直接答应去当清除异己的刀，但“应有的作用”这个模糊的词，给了双方足够的回旋余地。
陈副总满意地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好！我就喜欢你这股聪明劲儿！好好干，有什么困难，直接来找我。”
离开陈副总办公室，楚云舒感觉后背的衬衫又湿了一层。与这些老狐狸周旋，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回到投资部，气氛更加诡异。同事们看到她，眼神躲闪，招呼打得极其勉强。王经理的办公室门紧闭着，但那种压抑的、怨毒的气息，仿佛能穿透门板。
楚云舒视若无睹，径直回到自己角落的工位。刚坐下，内线电话就响了。
是赵秘书。
“楚云舒，董事长让你现在来一趟。”
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楚云舒的心猛地一紧。陆振华又要见她？在这次高管会之后？是福是祸？
她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起身，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再次走向那部通往顶层的专属电梯。
董事长办公室里，陆振华这次没有站在窗前，而是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面前摊着一份文件，正是楚云舒手写的那份报告原稿。
“坐。”他头也没抬。
楚云舒安静地坐下，脊背挺直。
陆振华继续看着报告，手指在某一页上轻轻敲击着，那里正是楚云舒分析那个军阀头目私人医生行程的段落。
良久，他才放下报告，抬眼看向楚云舒。目光锐利如旧，但少了些最初的审视，多了些深沉的探究。
“这份报告，是你自己写的？”他问。
“是。”
“这些情报，比如这个医生的行程，从哪里来的？”他的问题直指核心。一个普通学生，不可能接触到这种层级的信息。
楚云舒早已准备好答案，她迎着陆振华的目光，坦然道：“公开的民航乘客信息数据库，结合当地社交媒体的碎片信息，进行交叉比对和逻辑推演。大部分是公开信息，只是需要时间和方法去挖掘、串联。”
她说的是实情，但隐瞒了最关键的一点——她为此付出了多少不眠之夜，以及，她那种近乎本能的、对“危险信号”的敏锐嗅觉，是多少苦难磨砺出来的。
陆振华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说谎的痕迹，但没有。
他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很短促，却让楚云舒心里有些发毛。
“你很会‘挖掘’。”他意有所指地说，“陈副总找你谈过了？”
“是的，陆董。关于课题小组的筹备。”
“嗯。”陆振华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双手交叉放在膝上，姿态放松，却带着更大的压迫感，“这个小组，你怎么看？”
又一个致命的问题。说它是刀，显得太过锋芒毕露且有私心；说它只是研究，又显得怯懦无能。
楚云舒斟酌着词句：“我认为，它是一个有益的尝试。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或许能让我们看到一些被忽视的涟漪。至于最终能产生多大的浪花，取决于投入的石子够不够重，方向够不够准。”
她把小组比喻成“石子”，既承认了其打破现状的可能性，又将最终效果的评判权，巧妙地交还给了陆振华。
陆振华听完，没有立刻评价，只是看着她，眼神深不见底。
“楚云舒，”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有千钧重，“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朕给你这块‘石子’，是让你去试探水的深浅，不是让你去把天捅破。”
他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在你的棋盘大到能跟朕对弈之前，最好牢牢记住，谁才是真正执棋的人。”
“做好你该做的事。”
“有些线，不要越。”
“出去吧。”
楚云舒站起身，手心一片冰凉。她知道，这是陆振华在给她划定活动范围，在提醒她，她所有的“价值”和“机会”，都来源于他的许可。
她恭敬地鞠躬，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陆振华的声音再次从背后传来，平淡，却让她脚步一顿：
“今晚，北辰会去接你。有个慈善晚宴，你陪他去。”
不是商量，是命令。
楚云舒背对着他，眼底的寒冰碎裂，涌起一丝冰冷的嘲讽。
看，这就是棋子。
连出席宴会，都要由执棋人安排。
她微微侧头，声音平稳无波：
“是，陆董。”
门关上。
办公室里，陆振华重新拿起那份手写报告，看着上面清隽却力透纸背的字迹，眼神复杂。
他拿起桌上的红色内线电话，拨通。
“赵秘书，查一下这个楚云舒。我要知道她进燕华大学之前，所有的一切。”
“记住，是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