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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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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珂也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她迟疑片刻,转头对守在门口的侍女使了一个眼神,那侍女立即领命而去。
等了片刻,再没有动静,明珂明显松了一口,她扭过头对着风然问道:“你想干什么?”
风然听她说话就气不打一处来,分明是她们找上门来,怎么反倒问起她来了,她道:“我还想问问你想怎么样呢?”
“你别看着她,她是我的人,你打了她还想怎么样?”明珂见风然硬是一点软也不准备服的模样,心中一边琢磨着办法,一边瞪着千雀,风然怕明珂又对千雀下手,急忙将她抱紧。
“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什么尽管冲我来。”风然道。
话刚说完,方才出去那侍女又回来了,她在明珂耳边嘀咕几句。
千雀眼尖,一眼就发现明珂握紧了拳头,千雀见识过了明珂的心狠手辣,对风然摇摇头,“小姐……”
“别怕,有我在。”
千雀今年不过十三岁,平时跟着风然“作威作福”哪里受过这种罪,别说是挨打了,就是做错事了大家也不忍心斥责她,今天的遭遇对她来说已经是前所未有的了,风然以为她害怕,安抚地蹭蹭她的脖颈。
“小姐……”千雀知道风然误会了,平白无故挨了两巴掌,她若是一点也不怕那是假的,此时脸上火辣辣地疼,但她更庆幸挨打的是她,而不是风然。
“看好她们,不要出声。”明珂叮嘱一句,匆匆离开。
几名侍女上前将二人团团围住,风然不满地喊道:“你想干什么?要把我们关起来吗?”
明珂脸色黑得像锅底,飞来一个刀子似的眼神,风然虎躯一震,直到明珂的身影消失也难以忘怀,难道她们就逃不出这个老妖婆的手掌心了吗?
“千雀,她该不会想要杀人灭口吧?”风然问道。
“不可能!小姐您可是……,”千雀被风然大胆的想法吓得倒吸一口冷气,但回想起明珂冰冷的眼神和无情的巴掌,又觉得真有这个可能,“她怎么敢!”
“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风然环视了一圈众人,她悄悄对千雀道:“一会我跑右边,你跑左边,我们俩跑出去一个再想办法,总比被关在屋子里好。”
千雀也是这样想的,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双双猛地推开身前的侍女,拔腿就跑。
“啊!”
侍女们回过神来,急忙将两人围堵,屋子里顿时鸡飞狗跳的,喧闹不已。
“你们在干什么?!!”明珂站在门前,浑身散发着怒气,她咬着后槽牙说道:“这么多人看不住两个小丫头,没事的东西!”
“老巫婆看招!”风然随手抄起桌上的水杯朝明珂扔去,明珂躲避不及,“啪”的一声,茶水飞溅。
“哈哈哈!”风然看她身上滴着水的倒霉样子,哈哈大笑,“让你欺负我们,也该尝尝我的厉害了!”
“你!你!”
“老巫婆尝尝这个!”风然跑到架子旁边,一手抡着一个巴掌大的花瓶,库库对着明珂砸去,吓得她躲在门外不敢现身。
“你们也给我滚,不然也尝尝花瓶的滋味!”见明珂被吓得屁滚尿流,风然得瑟极了,举起花瓶对着屋里的侍女威胁道。
侍女们面面相觑,明珂在门外大喊:“谁敢走仔细着你的皮!”
话未说完,风然一个花瓶飞去,瓶身破碎,碎片飞溅,明珂吓得嗷嗷大叫,风然再抄起一个瓶子作势要砸,屋内数人化作鸟兽四散。
“早这样不就好了,非要我动手干嘛?”千雀迎了过来,风然得意地拍拍手,“谁再来我就请她吃瓶子,反正我这屋里多的是瓶子。”
风然话虽这么说,可手里的“武器”并未放下,明珂还没走,她一秒钟都安心不下来,果不其然,就在这时,门外出现了一道人影。
风然脱手而出,那人手一抬,寒光一闪,花瓶应声而碎。
“你是什么人?!”风然下意识地将千雀拢到身后,门外一个身着护甲,手里提着刀剑的男子正望着两人。
“卑职是府里的侍卫……”
“抓住她!”明珂形容散乱地打断那人,怒极反笑,“死丫头!给我抓住她!”
“明珂嬷嬷!”
“来人啊!你们去给我抓住她!”明珂一把推开侍卫,越过他,冷冷道,“这里没你的事情,你走吧。”
数十个侍女潮水般涌了进来,风然二人瞬间感到了危机感,对方人多势众步步紧逼,不过须臾,二人便被围堵在了角落。
“别怕,别怕。”此时屋里几乎站满了人,二人如同待宰的羔羊,逃无可逃。
“将她们分开,千雀带走!”
“不!不要!别碰我们!”
二人预感大事不妙,紧紧扒着对方不放手,可抵不过人多力量大,两人如同破布条一样,从中间撕开了一个口子,千雀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到哪里去,她哪里也不想去,风然是她生命的起点,若是可以,她的一生都想留在风然身边,想到自己即将见不到风然,千雀控制不住哭了出来,“小姐…小姐!我不要离开你!”
“你们放开她!你们要将她带到哪里去!?不许!不许!”风然被几人压着动弹不得,撕心裂肺地喊道,她的恐惧不比千雀少,她身边只有千雀一人了啊。
明珂不理会二人,摆摆手示意将千雀带走。
这时,那侍卫上前拦住了明珂,他摆摆手,赶到的侍卫们鱼贯而入,“嬷嬷,住手。”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别以为你的好弟兄是世子眼前的红人我就拿你没办法!”明珂冷笑着,目光又一次透露出狠辣,让人忍不住心惊,赵今一脸正气,看也不看她,“卑职不敢。”
风然趁机挣脱束缚,跑到千雀身边,主仆俩互相拥抱着,屈辱和不舍在这个小小的、挤满众人让人难以下脚的空间里荡漾,风然恍惚想起那天她刚来到这里,那时候的她天真懵懂,竟有一瞬以为这座院子是属于她的,哪怕短暂哪怕片刻。
二人哭得梨花带雨,风然心中顿顿地疼,怨恨和思念交织起来,她疯狂地想念着至亲,想念陈则省为她在桑野城建的宫殿,想念父亲千里迢迢送来的礼物。
风然咬紧牙关,握起拳头,心中满是不甘,她抬起头对明珂恶狠狠地说道:“老巫婆!”
明珂脸色比锅底还黑,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的骨气从哪里来的?据她所知风然母亲早逝,父亲常年在外,一年到头也不知道能回来几次,陈则省虽膝下无子,但有一妾室,照她看来,风然的处境很是尴尬,可如今看来……
明珂顿时明白了虞思的冲动,她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轻而易举地原谅了虞思的嫉妒,她对赵今道:“千雀这丫头屡屡顶撞思思小姐,小姐心地善良不予追究,可我不能善罢甘休,定要好好调教她。”
“这…”赵今左右为难,明珂是安定侯府的老前辈,从前还是虞思小姐母亲的陪嫁丫环,不论哪个身份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侍卫得罪得起的,何况明珂一改咄咄逼人的口气,主动放下身段和他谈和,千雀又只是风然的侍女,于情于理他都无法拒绝。
风然见他动摇,急忙上前,“如果可以,请你帮帮我们。”
风然不认识那侍卫,但此刻她将他当做了救命稻草,她道:“如果你帮了我,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我会尽我所能满足你的所有要求,所有。”
“风小姐……”侍卫一愣,他从未听过如此生硬又真诚的请求,他望着风然亮晶晶的眼眸,就像是只要答应她,她就会把她的全世界给他。
“带走!”明珂见他动摇,强硬道。
“不要!”
“住手!”赵今拔刀出鞘,挡在风然面前,风然一只手握着千雀的手,一只手扒拉着赵今的衣裳,躲在赵今高大的背影后面,风然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她想,某种东西失去了,而再复得,鼻子会酸酸的。
想着想着,她扭过头望着千雀,眼神里带着希冀和泪光,像是许下了什么愿望,“千雀,你不要离开我。”
千雀重重地点头,呜呜呜地趴在风然怀里哭泣,冥冥中她感知到了某种召唤,暗自埋下了她这一生的承诺:她什么都可以不要,也要追随风然一生一世。
“这是什么意思?”明珂强忍着怒气,质问道。
“侯爷命我等看护风然小姐,卑职不敢冒犯嬷嬷,但也不敢擅离职守!”赵今不卑不亢道。
“不敢?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明珂骂道,“今天我还非要带走她不可!”
明珂亲自动手拉扯千雀,风然二人与她推搡起来,赵今生怕刀剑无眼不小心伤了她们三人,“嬷嬷!”
“放肆!”明珂忍无可忍,抬手就是一巴掌,赵今一时反应不过来,脑袋里嗡嗡地响,“卑职请您住手!”
“滚开!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搭把手?!”明珂抓着千雀,准备来硬的。
这回不止风然主仆,连同赵今也陷入了包围圈内,明珂带着众人步步紧逼,赵今势单力薄,握着刀的手青筋毕露,千雀见自己难逃一劫,不禁颤抖起来。
“怎么?你手上的刀剑是对自己人动手的吗?”明珂心知肚明赵今不会动手,激道,“听说你父亲近来病重,药材是小姐特许你从府上拿的吧?请大夫的钱是你每月的俸银吧?侯府待你如何,你想清楚再动手。”
“嬷嬷您……!”一边是对他恩重如山的侯府小姐,一边是陌生但岌岌可危的主仆二人,赵今心中摇摆不定,他咬咬牙,收刀回鞘,“对不起!”
一阵绝望将风然笼罩,风然见赵今一头冷汗,知他为难至极,不忍苛责,可这相当于最后的救命稻草没了。
“且慢!”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男声传来,风然扭头看去,只见齐逸之威风凛凛的站在门外,两人目光交汇,电光火石间,风然一喜,她有救了!
果不其然,齐逸之指着屋内道:“拿下!”
“齐逸之?!”
“我奉世子之命前来,特将为非作歹者一并拿下!”
明珂及众人像犯人似的解押着,气得牙痒痒,但她深知齐逸之是世子虞信的亲信,绝无说谎欺骗她的可能,好死不死还被抓到现行,又恨齐逸之不像赵今一样好糊弄,只好认栽,“我有话要跟你说!”
齐逸之拒绝道:“世子在书房等着你,你有什么话还是亲自跟世子说吧。”
此话一出,明珂顿时像打了霜的茄子,不敢作声。
“小姐可有什么话需要我带到?”齐逸之将风然扶起,紧接着又笑了笑,“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将人先带走了,世子还在等我。”
“有话,你带我去见他!”
“这个嘛…,还是等晚些时候再说吧,世子自会来见你的。”齐逸之说道,风然还想说些什么,莫名觉得他有些古怪,但又不知道古怪在哪里,也是,她和齐逸之见面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又怎么能看出些什么呢?
“慢着,”风然拉着千雀走到明珂身前,对着她的脸抬手就是一巴掌。
“这巴掌是我替千雀还给你的,”风然说道,“你给我记着这事还不算完,总有一天我要你付出代价。”
风然话音刚落,一声清脆突然响起,让众人惊讶的是,千雀竟也扇了明珂一巴掌,“你打了我两巴掌,这样才算公平。”
可明珂一反常态,低着头不说话,齐逸之见时机成熟,主动告辞。
直到屋内只剩下她和千雀两人,风然霎时嚎啕大哭起来。
千雀正要安慰风然,恰好门外有人前来,千雀出去一看,竟是早上提起的李驿使,他看见千雀一脸尴尬,想来在门外站了许久,他掏出两封信交给千雀,“这是侯爷交给风小姐的,方才…方才出了大乱子,我找不到机会给你。”
千雀闻言,顿时有些鄙夷,方才赵今替他们解围,他竟就在门外站着,她接过信封,回到屋内大力将门合上,边走边道:“小姐……这里有两封安定侯拿来的信,不过我看着不像是大人送来的……”
她举起信封,风然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杏黄的信封上白白净净,而陈则省来信的信封上都有一道黑色纹绘,风然来了怒气,起身一把夺过信封,“擦擦”三下五除二撕得粉碎,黄色的信封夹杂着素白的信纸落了一地。
风然趴在桌上呜呜大哭,千雀想宽慰她可想起今天受的委屈也忍不住掉眼泪,说白了她们就是两个可怜鬼罢了。
两人越哭越凶,眼泪哗啦啦地掉,从眼眶顺着脸颊滑落,又砸到桌上风然没写完的另一张信纸上,墨汁混着眼泪,一点一点化开,字迹逐渐变了形状。
风然低下头,顺着纸上的字默念了一遍:伯父启敬,我在虞州城很好,安定侯很好,安定侯府上有极漂亮的亭台楼阁,有在桑野城看不见的好风景和数不清红花绿树;虞家兄妹很好,虞竟将他的院子赠与我住,虞思是个美若天仙的笨蛋……
风然越读越是委屈,虽然她今天和虞思闹得不愉快,她在心里记恨虞思,可一到下笔时,她却觉得一切都好,好到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风然离开桑野城时,城外的某条小河还在结着冰,往年风然总爱和大家在河边上捡着石头打水漂,风然打水漂的技术是父亲风霆在七岁教她的,每年她的生日父亲都会回来,今年风然十六岁,她和父亲见过十六面,父亲教过她的打水漂,她一个人也打的极好了。
世界上有一种人,她拥有着人人艳羡的人生,她的世界里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众星捧月的身份,看花眼的绫罗绸缎,享不完的美味佳肴;可幸福不取决于你拥有了多少,而是取决于你想要的有多少;她什么都有,可她想要的什么也没有,从春天的百花绽放、夏天的蝉鸣、秋天的落叶、冬天的雪花纷飞,到小小的她长高每一寸,她总是安静地替自己雀跃着,直到这件值得欢喜的事情变得稀松平常,那她就长大了。
风然想着想着,眼前渐渐模糊,她提笔将前面的字划去,又在最后写道:一切都是极好的,只是我不喜欢。
写完后她将信封好交给千雀,叮嘱千雀送去给李驿使,千雀领命而去。
风然正想着陈则省看见这封信的心情,鬼使神差地她低头看了一眼地面上的碎纸,只是一眼,风然惊地站起身。
她飞快地将碎纸捡起,将信纸从信封中扯出,一块一块摆在桌面上,待完整的字迹出现时,风然忍不住大叫一声,飞速从屋内跑出,边跑边叫道:“千雀!千雀,伯父来了!”
一阵风从窗户吹来,纸张飘动,只见纸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阿然,我今晚到安定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