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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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暂告段落，众人起身离席。林晚几乎是下意识地加快脚步，想率先走出这间令人窒息的会议室。身后却传来陆星河沉稳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几个人都听见：
“几年没回来，镇上变化不小。下午考察的路线，会经过我们以前的中心小学，那边已经彻底改造了。”
林晚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只是侧过半张脸，用尽可能平稳的职业语调回应：“是么？城市规划总是日新月异。陆总安排就好。”她不敢细究他话里是否藏着只有他们才懂的暗码——那所承载了他们无数童年记忆的学校。
“嗯，顺路。”陆星河的声音听不出波澜，他已走到她身侧，极其自然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动作流畅得体，仿佛只是最基本的绅士风度。然而，在他侧身让行的瞬间，林晚似乎闻到了一缕极淡的、熟悉的须后水气息，与她记忆中少年时代清爽的肥皂味截然不同，这是一种成熟男性克制而冷冽的味道，带着强烈的侵略性，让她心头一跳。她迅速垂下眼帘，掩饰住一闪而过的慌乱，快步走了出去。
中午的接风宴设在镇上新开的园林式餐厅。陆星河作为东道主，周到却疏离。席间多了几位闻讯赶来的老同学，气氛顿时热闹起来。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阿杰，那个当年总是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如今已有些发福的爽朗汉子。
“晚姐！真是你啊！刚才星河说你要回来，我还不信！”阿杰激动地给林晚倒酒，又用力拍了拍陆星河的肩膀，“太好了！咱们‘铁三角’这算是又凑齐了！”
“铁三角”三个字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林晚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她勉强笑了笑，举起茶杯：“阿杰，我以茶代酒，好久不见。”
“哎，晚姐你现在是大人物了，忙！”阿杰浑然不觉气氛的微妙，自顾自地说着，“不过你再忙，也得抽空回咱们这老街看看！尤其是星河，他可一直守着这儿呢！你们是不知道，当年晚姐你考上大学走了，星河他……”
“阿杰，”陆星河突然出声打断，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别光顾着说话，让林晚吃点菜，这家的河鲜是特色。”他亲自用公筷夹了一块清蒸的白鱼，自然地放到林晚面前的骨碟里。动作行云流水，无可指摘。
可林晚看得分明，在他打断阿杰的那一瞬间，他握着茶杯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
他不想让阿杰提起“当年”，是在保护什么？是他自己的骄傲，还是……怕她难堪？
林晚看着碟子里那块鲜嫩的鱼肉，却觉得喉咙发紧，毫无食欲。陆星河的体贴像一层薄冰，下面涌动着她无法承受的暗流。她低声道了句“谢谢陆总”，却没有动筷。
阿杰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讪讪地笑了笑，转而聊起镇上的趣事。然而，刚才那短暂的插曲，已经像一根无形的线，将林晚和陆星河更紧地捆绑在一起，置于老同学们探究而又带着些许了然的目光下。
宴席快结束时，林晚起身去洗手间。回来时，在走廊的转角，不期然遇见了似乎等在那里的陆星河。他靠在窗边，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只是那么拿着，目光投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眼神深沉，看不出情绪。“习惯了？”他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林晚一愣。
“北京的菜，口味重。怕你吃不惯家里的味道了。”他补充道，声音里听不出是关切还是嘲讽。
这一刻，林晚清晰地感觉到，两人之间横亘着的，不仅是十几年的光阴，还有某种刻意维持的距离感下，那蠢蠢欲动的、复杂难言的情感张力。她稳住心神，迎上他的目光，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和他一样平静无波：“入乡随俗，挺好的。”
陆星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将那只一直没点燃的烟，随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这个细微的动作，仿佛泄露出了他内心某种焦躁又不得不按捺的情绪。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包间，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足以让一切流言蜚语止步的距离。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看似平静的归途，脚下踩着的，是早已被名为过往的暗流冲刷得摇摇欲坠的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