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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皇宫,御门朝议。
      显顺帝高坐龙椅之上,隔着长长的珠帘,俯视群臣百官。
      御前大太监秦子游上前几步,高声喊奏。
      少顷,兵部尚书齐旻提着笏板出列。
      “臣,兵部齐旻,恭请圣安。”
      “臣有事要奏,事涉鲁国公至之死。”
      顿时本就肃静朝堂仿佛倒吸了一口冷气,落针可闻。
      显顺帝王微微掀起眼皮。
      “奏”
      “奏”通传太监高声喊道。
      “是,接部下报,今早,保平将军赵遇于射杀鲁国公之朱姓卫兵家中发现大戎密信。”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空白纸,双手呈上。
      太监秦子游垂眼下了台阶,疾步接过,左右查看。
      齐旻接着说道,”朱姓卫兵当即暴起,欲杀赵将军灭口,但不敌赵将军勇武,当场伏诛 ,眼下赵将军正候在殿外,解甲听宣。”
      齐旻之言彷如在堂上砸下一个惊雷,顿时有微微的哄乱,隐约可见官员交头接耳。
      太子宋琥悄然看向礼部尚书刘期,只见刘期不动声色的轻摇了头。
      “宣。”显顺帝的声音自高处传来。
      “宣,保平将军 、京郊巡防大营协理、 东路提督、 铁骑卫总领指挥赵遇觐见。”
      太监层层通传,少倾,赵遇已解甲跪在殿中,殿外,三司正收起朱旷的头颅。
      “赵大人,你如何认定,此人是戎国奸细。”秦子由替天子问道。
      “臣,有铁证。”赵遇答道。
      “你是指这光秃秃的白纸吗?”秦子由提着纸,质问道。
      赵遇再次朝珠帘叩首。
      “回陛下,此张看似寻常,实则为戎国特有,臣少时流落民间,曾意外见戎人在白纸上以白油蜡写字传递消息,原来此纸能吸附油蜡,涂写后与白纸无异,唯有在亮光之下侧面细看,或涂上墨汁,才能显出上头的字。”
      他说着,一旁的秦子游缓缓侧过纸张在日光下眯起了眼,忽然眼睛猛的睁开,随后,立刻让人准备墨汁。
      赵遇继续道:“今日,臣在朱旷家中意外见此张有些熟悉,忽,福至心灵,拿起放在了窗边,然后臣竟在上面发现了三个字,由此判断此人为大戎奸细。”
      “哪三个字?”显顺帝问道。
      赵遇,叩首,如实道:“臣不敢念。”
      “秦子游”孝顺帝换了个人问,道,“念 。”
      秦子游当即两股战战,扑通跪在地上,颤抖着开口:“奴婢,亦不敢念。”
      那已涂满墨汁的纸张被放在托盘上,双手举过头顶。
      珠帘碰撞发出清响。
      显顺帝看着呈到眼前的纸,轻笑了一声,“祸 、太、子”
      话刚落,堂下百官纷纷下跪。
      “大胆”,天子震怒。
      太子宋琥跪行至殿中,满是震惊,“父皇,儿臣惶恐。”委屈的模样极其可怜。
      三司之一的刑部尚书正要开口。
      只听兵部尚书齐旻的声音再次响起。
      “禀陛下,大戎不臣之心已久,自武平侯父子率十三万兵马征讨大戎以来,屡传捷报,大戎狗急跳墙,以此等阴险毒计挑拨我大越内政,属实不可轻饶。”
      他越说越激昂,说得人心潮澎湃。
      “臣,兵部尚书齐旻恳请陛下八百里檄文,声讨大戎,命武平侯大破戎国 ,不必留情。”
      此话一出,群臣纷纷附和。
      “臣附议。”
      “臣附议。”
      赵遇俯身磕头时,带了眼侧上方的齐旻,不解这位顶头上司为何帮他。
      这位齐大人一向来鼻子朝天,堂堂兵部尚书却瞧不上他这个兵。
      为何?
      总归眼下并不影响他的计划。
      赵遇想着,余光朝齐旻看了一眼,又快速低下头,无论如何,他的计策不会变。
      “此事,交由内阁去办。”显顺帝道。
      内阁首辅胡洛北上前领了旨意。又道:"陛下,如今凶手已经伏诛、真相水落石出,咱们更告慰鲁国公在天之灵,请陛下保重龙体,不要伤心太过。"
      显顺帝看着珠帘前跪下的声音,轻叹了口气,“鲁国公之死,寡人哀恸之极,他老人家年事已高,难免老迈昏聩,突闻太子妃病重,情绪激动,做出过激之举,却被有心之人利用丧了命,属实不该,礼部何在?”
      “臣,礼部尚书刘期在。”
      “寡人要厚葬鲁国公,此事由礼部全权负责。”
      “臣领旨意”
      “陛下英明。”
      接二连三的英明声齐齐响起。
      显顺帝颇为满意,随后又缓缓闭上了眼。
      秦子由明了,开口问,“诸位还有何奏。”
      眼下,最重要的事已有了结果。
      群臣并无多事,只等着退朝。
      忽听到一人高声喊。
      ”臣有奏。”
      秦子游换了手拂尘,直觉不好,果然…….
      只见大殿中赵遇恭敬叩首,面容严肃。“臣要向陛下请罪。”
      他高声呼喊,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臣有罪。”
      “臣大罪。”
      前头的齐旻正起身,听到此,只觉眼皮一跳。
      内阁、三司等诸人就连太子也纷纷回头侧目。
      人人皆知,鲁国公一案,射杀之人出自赵遇麾下,赵遇可是太子的铁杆。
      昔日杭州平民子弟赵遇上京赶考武举,因与武平侯长相相似,被太子无意间认出,由此认祖归宗,此乃一恩。
      后太子将表妹既承恩侯之女嫁与赵遇,此乃一情。
      世上恩情最难还。
      如今,京中谁人不知,太子有两大臂膀,文有幕僚刘伏,武有大将赵遇。
      赵遇手下人一箭射杀了鲁国公,是否为太子授意,往深一步想,太子为何授意?
      鲁国公在军中积威深重,他之死,牵扯皇家宗室,更牵扯朝堂军部,陛下本就要给各方一个交代。
      而鲁国公临死前说的那反话,更是把陛下架在火上烤。
      倘若忠臣不得好死,何来他日效忠之臣?
      陛下态度不明,引而不发,小错大惩,朝野静默,如履薄冰,便是陛下需要一个万全之策。
      他在等一个万全之策。
      万全到他日史书工笔,他不是个逼死忠臣的昏君。
      这便是,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妃早没了,可这丧就是发不了。
      为何?
      因为陛下需要解释,鲁国公为何谋于正阳门。
      究竟是太子妃身死在前,还是鲁国公谋逆在前。
      如今,赵遇给出了这个万全之策,一切都是敌国歹毒之计。
      真相大白,罪不在大越,罪不在君王。
      既如此。
      陛下说鲁国公谋反,他便是谋反。
      陛下说他年迈昏聩,他便是年迈昏聩。
      皆大欢喜。
      好不容易事过去了,你赵遇跑出来做什么?!
      “说来听听。”此时显顺帝缓缓开口道。
      赵遇抬头时余光扫过了太子,盯着了他的后背,他开口道,“臣之罪,罪在过往。”
      霎那间,殿内安静极了,所有人侧着耳朵听。
      他仰起头,一字一句,响彻殿中。
      ”臣是显顺一十一年的武科一甲,陛下隆恩,授臣状元出身,后得太子举荐,方能入巡防营掌管骑兵卫,为陛下效忠。”
      “不曾想臣识人不清,让奸细混入军中,残害鲁国公,又险些祸及东宫,动摇国本、引天下非议。
      “臣有罪。”
      “臣大罪。”
      “臣恳请陛下免去臣在军中一切职务,以示惩戒,以儆效尤。”
      殿内安静如寂,各人神情各异。
      只见太子眉头紧锁,面沉如水,刘期亦是脸色不善,但仍摇头提醒太子稍安勿躁。
      显顺帝笑了一下,“准奏。”
       一锤定音。
      赵遇叩首谢恩。
      …….
      “皆大欢喜时刻,你赵遇不赶紧磕头谢恩山呼陛下英明,跳出来做什么,做什么?”
      兵部内堂里,齐旻几乎是从牙缝里憋出了话来。
      “蠢货,木头做得蠢货。”他指着赵遇怒骂道。
      赵遇不以为意,反倒恭敬道谢。
      “臣,不对,小侄多谢世叔今日在殿中为小侄转圜。”。
      齐旻简直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做派气笑了,阴阳怪气道,“世侄不必言谢,我与你父亲保平侯也是世交,当年我和你父亲也在国子监一起打过架,你父亲也夸我砖头扔的极准,可惜你幼时被逮人掳走,不如我现在就把扔砖之术教授与你。”
      赵遇刚找了把椅子坐下,正拿笔沾墨,闻言哈哈笑。“部堂大人真是幽默、风趣。”
      齐旻也跟着笑,“呵呵,我风趣?我只是可怜你那在关外风餐露宿的老卒父亲。“说完,又补上一句,“还有你那小卒哥哥。”
      “一家子只会当牛做马,一家子有病。”
      他冷冷笑着,“你不急着去东宫向太子殿下请罪,反倒急吼吼的跑来交接兵权。怎么,打算一介白身继承武平侯府,还是入赘承恩侯府啊?”
      齐旻嘴毒道:”我劝你选后者,承恩侯府多好啊,万贯家财,金山银山,正好没个儿子继承,老话说的好,池浅刚好养王八,最适合你这种蠢货了。”
      他越说越气,连拍着桌子,几乎是暴喝,“那是巡防大营,是铁骑卫,你以为你出来了,还进的去吗?赵遇啊,我看你是真疯了啊,疯了。”
      “你娘……你娘,还有你小姨,要是知道了,得多难受,巡防营是你外祖父禀国公一手建的啊......”
      赵遇提笔手一顿,很快又继续在公文上签上名字,直至最后的一笔,他轻轻吹干字迹,合上,工整的放到一边,才道,“世叔,说起来,您可能不信。”
      “侄儿这是以退为进呢。”
      “以退为进?”东宫外殿内,太子端茶盏的手一顿,重复道,“以退为进?”
      “是。”一身寻常服饰的赵遇跪在太子脚下,恭敬道。
      离开了兵部,赵遇直奔东宫,太子脸色铁青的瞪着他,一旁的刘伏小心候着太子殿下。
      赵遇知晓缘由,心中冷嗤,可面上一片中心,如往常无异。
      “退的是臣,进的是殿下。”一字一句,声音中带着蛊惑。
      太子把玩杯子的手一顿,许久后,缓缓勾起了唇。
      “这是脱钩。”侯府松柏院内,沈熹立刻反应到。
      “你是说二爷主动请罪免了差事?”
      隔着房门纱帘,赵遇的小厮得禄垂着眼向屋内的沈熹传话。
      “是,二爷说,本不愿让您知晓,怕您担心,但眼下京中风声鹤唳,多少双眼睛盯着,您早晚会知晓。”
      得禄回想起自家二爷提着人头出门时对他的交代,“与其让夫人着急,不如我老实交代。”
      得禄一字一句的转达道,“二爷还说,请夫人不必忧心,更不必打点,尽管保重身子,万事他自有主意,其中缘由,等他回来在与您解释。。”
      沈熹默默后道,“好,我已知晓了,你自去忙吧。”
      的确,眼下京中风声鹤唳,静波底下全是惊澜。
      沈熹思索片刻,更加肯定了方才在心中下了的定论。“这就是脱钩。”
      这是走一步破三局的棋。
      用朱旷的人头,解了陛下因鲁国公之死引发的朝局压力,解了太子被陛下猜忌的不安,更解了赵遇被捆死在太子这家战车上的翻车危机。
      先斩后奏,砍一个人头,掉一只“臂膀“,环环相扣,层层推进,合情合理,简直忠君至极。
      等等,忠君??
      沈熹似乎抓住了赵遇此行的目的。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沈熹不禁笑了出来。
      “赵遇啊赵遇,上一世,你究竟是怎么死的。”
      她不由心生好奇,到底是什么事竟让一个人转变如此之大。
      可赵遇!
      太子会甘心放你离开吗?
      沈熹,期待极了。
      她道,“好冬,好秋,你们亲自去,请母亲和太太身边的宋妈妈来一趟,我有事要与她们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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