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影恋人》唯十九

9、第 9 章

　　那杯冷掉的咖啡在桌面上积了一层薄薄的油光，我盯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脑子里却全是苏晴最后看我的眼神——她蜷缩在精神病院的角落，背对着我，像一株被遗弃的植物，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张远发来的消息：“苏雨今天又发烧了，说梦话一直喊‘姐姐’。”我指尖悬在屏幕上，迟迟按不下去。窗外的天色暗得早，城市的霓虹像打翻的调色盘，晕染着我眼底的红血丝。
　　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干涩的声响。推开门，苏雨正蜷缩在沙发上，额头发烫，眉头紧锁，嘴里断断续续地念着什么。我伸手探她的额头，烫得吓人。她在迷糊中抓住我的手腕，指甲掐进我皮肉里，声音带着哭腔：“别丢下我……姐姐会回来的……”我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疼得无法呼吸。苏晴走的那天，也是这样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掐进我皮肉里，说：“林默，等我回来。”可我等了十年，等到的只有她在精神病院里日渐枯萎的消息。
　　凌晨三点，我坐在苏雨床边削苹果。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她突然睁开眼睛，眼神清明得吓人，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林默，刚才姐姐在窗外看我。”我握着水果刀的手一抖，苹果皮断了线，在桌上滚了几圈。“你看错了，”我声音发紧，“外面只有风。”她却坐起身，指着窗外：“不，她在笑。她穿着白裙子，站在路灯下，像以前一样。”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有漆黑的夜空和摇曳的树影。
　　苏雨重新躺下时，我看到她枕头下露出半截照片。抽出来一看，是张泛黄的合影——苏晴和苏雨穿着同款白裙子，在大学图书馆的旧木桌前比耶，阳光落在她们发梢，像撒了一把金粉。苏雨醒来看见，突然哭出声：“姐姐说她好冷……”我把照片塞回她枕头下，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这已经是她这个月第三次“看见”苏晴了。
　　后半夜我几乎没睡。苏雨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开始说胡话，时而喊“姐姐”，时而喊“陈峰”，时而喊我的名字。我坐在床边，听着那些破碎的音节，感觉自己像个溺水的人，抓不住任何东西。窗外的风越来越大，吹得窗户呜呜作响，像是有人在哭。
　　第二天早上，苏雨退烧了，却像变了个人。她眼神空洞，坐在沙发上发呆，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林默，”她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姐姐不是苏晴，对不对？”我心里咯噔一下，看着她的眼睛：“你怎么会这么想？”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因为我在她的日记里看到了。她说她不是苏晴，她是苏雪。”苏雪？我猛地想起那个在公司公告栏上看到的失踪女孩，陈峰的妹妹。
　　“你在胡说什么？”我抓住她的肩膀，“苏晴就是苏晴，苏雨就是苏雨！她们是双胞胎！”苏雨却用力推开我，眼神里充满血丝：“不！她骗了所有人！包括你！”她冲进房间，翻出那个旧木箱，把里面的照片、日记、苏晴的遗物全都倒在地上，“你看！这张照片！姐姐的左眉上有颗痣！可苏雪没有！你再看这张！”她拿起一张苏晴的生活照，指着照片上女孩的左眉，“这里什么都没有！”
　　我凑近照片，心脏骤然停跳。苏晴的左眉上方，确实有颗淡红色的痣，像一颗小小的朱砂痣。可我记忆里的苏晴，从来没有这颗痣！我猛地想起精神病院里那个陌生的中年女人，她的左眉上，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颤抖着问，“苏晴到底是谁？”苏雨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抓起桌上的相框就往地上砸：“她是骗子！她骗了我们所有人！”相框摔在地上，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照片上的苏晴笑得灿烂，左眉上的痣清晰可见。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精神病院打来的。“林默先生，苏晴女士……她不见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冰冷而公式化，“监控显示她凌晨三点就离开了，没有带任何东西。”我握着手机，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苏雨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她又走了……她又丢下我了……”
　　我冲出家门，脑子里一片空白。苏晴为什么又消失了？她到底想干什么？我开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穿梭，路过大学图书馆时，鬼使神差地转了进去。三楼的阅览室依旧人来人往，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我走到靠窗的旧木桌前，桌面的刻痕还在，像一道愈合不了的伤疤。
　　“你看，这里有个暗格。”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猛地回头，苏雨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螺丝刀，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姐姐告诉我的，她说藏着很重要的东西。”我看着她手里的螺丝刀，突然想起苏晴日记里的一句话：“如果我回不来，就去图书馆三楼靠窗的桌子，那里有我给你的信。”
　　苏雨用螺丝刀撬开桌角的暗格，里面放着一个信封，上面写着我的名字。我颤抖着拆开，里面是一张纸条，字迹潦草，像是仓促写下的：“林默，对不起。真正的苏晴在三年前的火灾里就死了。我是苏雪，陈峰的妹妹。苏晴是我姐姐，我为了替她报仇，才假装成她的样子接近你。对不起，我骗了你。”
　　火灾？陈峰的妹妹？我脑子嗡嗡作响，感觉天旋地转。苏雨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姐姐说，她只是想让你忘记过去，好好生活。她把苏晴的日记给了我，让我假装成她的样子陪你。可后来我才发现，你根本离不开她。”
　　我猛地想起那些幻觉，想起图书馆里一闪而过的白裙身影，想起苏晴在精神病院里模糊的脸。原来，从一开始，我面对的就是一个骗局。可这个骗局里，却藏着太多的眼泪和痛苦。
　　“陈峰呢？”我抓住苏雨的胳膊，声音沙哑。苏雨低下头，声音像蚊子哼：“他……他被捕了。”我愣住了，随即恍然大悟。苏晴的消失，苏雨的幻觉，都是为了让我放下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就在这时，我感觉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猛地回头，看到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站在那里，左眉上有颗朱砂痣，笑得温柔：“林默，好久不见。”是苏晴！不，是苏雪！她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痛苦和挣扎，只有释然的微笑。
　　“你……”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苏雪笑了笑，转身走向窗边：“我该走了。你要好好照顾小雨，她是个好女孩。”她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像烟雾一样消散在阳光里。
　　我看着苏雨，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却带着释然的微笑：“姐姐说，这是她最后的心愿。”我抱住苏雨，心里五味杂陈。原来，所有的痛苦和挣扎，都是为了最后的告别。
　　从那天起，我和苏雨开始了新的生活。我们离开了那个充满回忆的城市，去了一个安静的海边小镇。苏雨渐渐找回了笑容，她开始画画，画海边的日出，画沙滩上的脚印，画我们一起走过的路。我则找了一份简单的工作，每天下班回家，都能看到苏雨坐在窗边画画的背影，夕阳洒在她身上，温暖而美好。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苏晴。想起她在图书馆里递给我热牛奶的样子，想起她在海边笑着说“我们永远在一起”，想起她最后消失在精神病院门口的背影。我知道，她用自己的方式，给了我和苏雨一个新的开始。
　　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接上文，此处为第8章结尾过渡，接下来将进入第9章【噩梦与现实的交织】）
　　那夜的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拍打着小镇的窗棂。我做了个梦，梦里是苏晴模糊的脸。她穿着白裙子，站在一片浓雾里，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的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断断续续地喊我的名字：“林默……林默……”我想抓住她，可她却一步步后退，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雾里。
　　醒来时，我浑身冷汗，心脏跳得飞快。窗外天色微明，苏雨的房间还亮着灯。我走过去，轻轻推开她的门。她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画笔，画纸上是一片模糊的海景，海面上有一个小小的白帆，帆上坐着一个人，看不清脸。
　　我看着她的睡颜，心里一阵柔软。苏雨，谢谢你。我在她耳边轻声说，然后转身离开。
　　白天的阳光很暖，我在海边散步。沙滩上有很多贝壳，有的完整，有的破碎。我捡起一个完整的贝壳，放在耳边，能听见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也能听见苏晴的笑声。
　　回到家时，苏雨已经醒了。她看到我手里的贝壳，笑了笑：“今天天气真好。”我点点头，心里却隐隐不安。自从苏晴“消失”后，这是第三个没有噩梦的夜晚了。
　　“林默，”苏雨突然说，“我想回一趟那个城市。”我愣住了：“为什么？”她低下头，声音有些沙哑：“我想把姐姐的东西送回精神病院。她的日记，她的照片，都在那个箱子里。”我看着她，她的眼睛里有泪光闪烁，“我知道她骗了我们，但她也是个可怜的人。”
　　我沉默了。苏晴是个可怜的人，苏雨也是。我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人。
　　“好。”我最终点了点头，“我陪你去。”
　　回到那个熟悉的城市，空气里弥漫着车尾气和灰尘的味道。精神病院还是老样子，灰色的墙壁，冰冷的铁门。苏雨把那个旧木箱交给护士，护士说苏晴的床位一直空着，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姐姐说，她会在图书馆等你。”苏雨轻声说，“她说，图书馆三楼靠窗的桌子下，有她留给你的东西。”
　　我和苏雨来到大学图书馆。三楼靠窗的桌子，还是老样子。我蹲下身，摸索着桌子下面，手指触到一个冰凉的金属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银行卡，和一张纸条。
　　“林默，当你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这张银行卡里的钱，是我留给你的。我知道我骗了你，但我也是身不由己。陈峰没有死，他还在这个城市里，他说他会回来找我。我怕他会伤害你，所以我必须离开。林默，忘了我吧，好好生活。”
　　陈峰没有死？我的心猛地一沉。苏晴的“消失”可能和陈峰有关？
　　就在这时，苏雨突然抓住我的胳膊，脸色苍白：“林默，你看！”她指着窗外，“是陈峰！”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街对面，眼神阴冷地看着我们。他穿着黑色的风衣，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我心里一紧，拉着苏雨转身就跑。我们跑过街道，穿过人群，身后传来陈峰的声音：“苏晴！你逃不掉的！”
　　我和苏雨冲进一家商场，躲在一家服装店的试衣间里。透过镜子，我看到陈峰追了进来，他的眼神像毒蛇一样，死死盯着我和苏雨。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们？”我从试衣间里冲出来，挡在苏雨面前。陈峰冷笑一声：“我是谁？我是来带你走的人。苏晴，你答应过我的，永远不会离开我。”
　　“苏晴不在这里！”我愤怒地说，“她早就死了！”陈峰却摇了摇头，眼神疯狂：“她没有死！她是我最爱的人！我怎么可能让她死！”
　　就在这时，苏雨突然尖叫一声，指着陈峰：“是你！是你害死了姐姐！”陈峰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是她自己不听话！我只是想让她回到我身边！”他突然扑向苏雨，我赶紧推开苏雨，和陈峰扭打在一起。
　　混乱中，我看到苏雨捡起地上的花瓶，狠狠砸向陈峰的头。陈峰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头上流下来。警察很快赶到，带走了陈峰。
　　苏雨瘫坐在地上，浑身颤抖。我抱着她，心里一片冰凉。这个城市，终究还是充满了危险和痛苦。
　　离开商场时，苏雨靠在我怀里，轻声说：“林默，我们回家吧。”我点点头，心里却知道，有些东西，永远回不去了。
　　回到海边小镇，苏雨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她开始画海边的日出，画沙滩上的脚印，画我们一起走过的路。我看着她的画，心里充满了希望。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苏晴，想起陈峰，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但我知道，我必须放下过去，珍惜现在。因为我有苏雨，有一个真正爱我的人。
　　也许，这才是苏晴最后的心愿。让我幸福。
　　我看着苏雨在灯下画画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温暖。我轻轻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她回过头，对我笑了笑，眼睛里有泪光闪烁。
　　“林默，”她说，“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我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