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双星》周云凌

4、第四章 暗夜交锋

　　沈惊弦带着一队亲兵，马蹄踏碎夜色，直奔关外而去。辕门沉重的闭合声，像一声闷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粮仓前，只剩下摇曳的风灯映照着楚云澜和萧寒舟凝重的面孔，以及地上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楚云澜掂量着手中那半块焦黑的、带着“狄”字的腰牌，指尖感受到金属的冰凉和烟火灼烧后的粗糙感。他看向萧寒舟，眼神锐利如刀：“北狄人的腰牌，出现在我军辎重营伙夫的身上。张承宗举荐的人，宫廷流出的毒，边关突然出现的敌军……萧寒舟，你不觉得这戏码，太过刻意了吗？”

　　萧寒舟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粮仓门口，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观察着地面和门轴。仓内弥漫的赤箭菌气味依旧刺鼻，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在这浓重的气味掩盖下，还有一丝极淡的、类似于硝石的味道。他蹲下身，指尖擦过门槛内侧，沾起一点不易察觉的黑色粉末。

　　“世子请看。”他将指尖的粉末示于楚云澜，“这不是普通的尘土，是火硝的残留。有人不仅在粮袋上做了手脚，还在仓内预设了火引。”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堆积如山的“血米”，“一旦仓内温度或湿度达到某个临界，或者有明火意外闯入，整个粮仓可能瞬间燃爆，届时，菌粉混合烟火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楚云澜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对方的狠毒之计。毁粮只是其一，制造更大的恐慌和混乱，甚至引发营啸，才是真正目的。若沈惊弦离营后大营出事，军心溃散，玉门关不攻自破。

　　“好一招釜底抽薪，里应外合。”楚云澜冷笑，随即高声下令，“来人！调一队可靠之人，将此仓周围清空，以湿沙覆盖，隔绝火源！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百步之内！” 他必须稳住大本营，才能让沈惊弦无后顾之忧。

　　命令迅速被执行下去。趁着兵士忙碌的间隙，楚云澜将萧寒舟拉至一旁僻静处，将那块腰牌递到他眼前：“这腰牌，是北狄王庭近卫才有资格佩戴的制式，但你看这边缘的磨损和锈迹，像是常年使用所致。可这断裂面，却是新的。”

　　萧寒舟接过腰牌，指尖抚过断裂处，沉吟道：“世子是说，这腰牌本身可能是真的，但出现在此时此地，更像是有人故意留下的‘证据’，意在将祸水引向北狄？”

　　“不错。”楚云澜点头，“张承宗是主和派，与北狄暗中是否有勾结，尚未可知。但若此事真是北狄所为，何必多此一举留下腰牌，打草惊蛇？反倒像是有人希望我们认定是北狄所为，从而忽略真正的黑手。”

　　他的分析让萧寒舟心中暗凛。这位世子爷的洞察力，远比他表现出来的更为深沉。这让他不由得想起楚云澜之前的问题——谁是“少主”？高德禄用生命传递的警示，意味着京中有人已经将矛头对准了他，或者说，对准了他所要守护的那个身份。

　　“当务之急，是稳住军营，清除内患。”楚云澜打断了他的思绪，语气果断，“沈惊弦去应对关外的游骑，我们需在他回来之前，将营内的钉子拔掉。那些张承宗举荐来的人，现在何处？”

　　“回世子，”一名副将上前禀报，“那几人都在辎重营，今夜正值岗。”

　　“带路。”楚云澜言罢，又看了萧寒舟一眼，“萧大夫，劳烦一同前往。若遇抵抗，或需你出手制住他们，要活口。”

　　萧寒舟微微颔首。两人在副将的引领下，带着一队精锐亲兵，迅速赶往位于大营后方的辎重营区。夜色浓重，只有巡夜兵士的火把在远处闪烁，整个军营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然而，当他们赶到辎重营时，看到的却是一片死寂。营房内空无一人，只有几盏油灯在风中摇曳，映照着凌乱的床铺。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淡淡的、与粮仓中类似的硝石味道。

　　“人呢？！”副将又惊又怒。

　　楚云澜脸色一沉，快步走到一张床铺前，伸手探了探床板，尚有余温。“刚走不久。”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地面，发现了几滴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痕迹，不是血，更像是……赤箭菌的汁液。

　　“不好！”萧寒舟突然低喝一声，猛地拉住楚云澜向后疾退，“小心埋伏！”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数支弩箭从营房外的黑暗中激射而来，笃笃笃地钉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紧接着，七八个黑影从四周的阴影中扑出，手持利刃，直取楚云澜和萧寒舟！这些人身手矫健，招式狠辣，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绝非普通兵士。

　　“保护世子！”副将拔刀大喝，亲兵们立刻与那些黑影战作一团。

　　楚云澜临危不乱，拔出腰间佩剑，剑光如匹练般展开，瞬间格开两把劈来的钢刀。他的武功路数堂堂正正，却凌厉无比，显然受过名家真传。而萧寒舟身形飘忽，如同鬼魅，在刀光剑影中穿梭，腕间银铃轻响，金针连发，每一针都精准地射向杀手的关节要穴，使其瞬间失去战力。他的打法并非战场搏杀，更像是江湖高手的点穴制敌，高效而节省体力。

　　两人虽未经过配合，却仿佛有种天然的默契。楚云澜剑势大开大合，正面强攻；萧寒舟则游走侧翼，以金针奇袭，专攻敌人破绽。转眼间，已有三四名杀手倒地不起。

　　然而，杀手人数占优，且悍不畏死，攻势一波猛过一波。混战中，一名杀手觑准空隙，一刀劈向楚云澜侧翼，眼看就要得手。萧寒舟不及多想，身形一闪，已挡在楚云澜身前，手中金针直刺对方手腕要穴，同时左掌拍出，内力一吐，将那杀手震退数步。

　　楚云澜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此刻无暇多言。他剑势更紧，与萧寒舟背靠而立，共同应对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

　　“留活口！”楚云澜再次喝道。

　　就在战况焦灼之际，军营西北角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巨响！紧接着，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夜空！

　　“是粮仓方向！”副将惊骇大叫。

　　那些杀手见状，互相对视一眼，突然齐齐掷出几颗弹丸。弹丸落地炸开，冒出浓密的黑烟，迅速遮蔽了视线。待烟雾稍散，残余的杀手已借着夜色和混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几具同伴的尸体和被制住的伤者。

　　楚云澜顾不得追击，脸色铁青地望着粮仓方向的火光：“声东击西！他们的目标，始终是毁粮制造混乱！”

　　“世子，那边火势似乎不大！”萧寒舟凝目远眺，发现火光并非来自主粮仓，而是旁边的草料场，“看来我们之前的防备起了作用。”

　　楚云澜略松一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他走到一名被金针制住、瘫倒在地的杀手面前，蹲下身，扯下对方的面罩，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说，谁派你们来的？”楚云澜的声音冷得像冰。

　　那杀手狞笑一声，嘴角突然溢出一缕黑血，头一歪，顷刻间便没了气息。

　　“齿□□囊。”萧寒舟检查后沉声道，“是死士。”

　　楚云澜站起身，看着草料场渐渐被扑灭的火光，以及远处关外隐约传来的厮杀声，眼神变得无比深邃。今夜之事，环环相扣，步步杀机。内鬼虽未尽除，但至少，最坏的情况尚未发生。

　　他转向萧寒舟，看着对方在火光映照下明明灭灭的侧脸，忽然开口道：“等此间事了，你跟我回京。”

　　这不是商量，而是陈述。萧寒舟心头一震，看向楚云澜。只见对方面容平静，眼神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京城，那是风暴的中心，是他十年避之不及的漩涡。但此刻，他似乎已没有了退路。

　　“好。”萧寒舟听见自己这样回答。也许，回归风暴眼，才是解开所有谜团，也是……了结一切恩怨的唯一途径。夜色正浓，前路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