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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玉扣迷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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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澜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玉扣边缘的刻痕。青雾虽散,那医者腕间银铃的余音却似还缠在耳畔。方才金针破空的速度与准头,绝非寻常郎中能有。
“阁下如何称呼?”他收起马鞭,目光如解剖刀般划过萧寒舟沾着药渍的袖口,“这般身手,埋没在这疫病横行的边城,岂不可惜。”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带着试探的分量。
“草名不足挂齿。”萧寒舟退后半步,袖中指尖悄然捻碎一枚解毒丸,药粉无声融入风中,中和着空气中残余的毒质,“倒是大人该查查,太医署为何独独撤走了精通毒理的秦院判。”他语速平稳,视线却再一次掠过楚云澜腰间那枚玉佩——螭龙纹的第三爪根部,那道细微的断痕,与他记忆中前朝太子印被乱军砸落时留下的缺口,分毫不差。
两道目光在昏黄的暮色里再次相撞,各怀的警惕与探究,溅起无形却尖锐的火星。
“先生!先生!” 一阵带着哭腔的童声打破了这危险的寂静。名叫小石头的流浪儿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挣脱兵士的阻拦,扑过来紧紧抱住萧寒舟的腿,“官差……官差把阿婆她们都抓去西营了!”
楚云澜眉峰一挑,看向副将:“西营是军粮重地,谁下的令?”
副将慌忙呈上一枚玄铁令牌:“是守将沈将军的手谕,说是……怕疫病传入大营,危及边防。”
“沈惊弦?”楚云澜唇角勾起一抹辨不出意味的冷笑,“他去年此时还在北漠剿匪,倒是对我这玉门关的防务,熟稔得很。”这话像是说给副将听,但他眼角的余光,却如蛛网般细细密密地锁着萧寒舟脸上的每一丝变化。
只见那青衣医者俯身安抚孩童时,因动作幅度稍大,后颈衣领微敞,一角暗红色的、形如火焰的旧疤,在晦暗光线下隐约可见——正是前朝皇室暗卫“暗辰”死士独有的黥印。
楚云澜心念电转,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将马鞭掷还给副将,声音斩钉截铁:“带路。本官倒要亲眼看看,是这所谓的‘瘟疫’凶,还是某些人的心,更毒。”
西营辕门处,火把噼啪作响,将沈惊弦一身银甲照得寒光凛凛。这位年纪轻轻便已镇守边关的将军,此刻正拧着浓眉,一脚踹在军医的药箱上,声音洪亮得几乎能震落辕门上的灰:“烧了?冒青烟?你们他娘的当是烧狐妖显形呢?!再胡言乱语,老子先把你们扔进火里试试!”
“沈将军好大的火气。”楚云澜人随声至,策马直入中军帐前,利落地翻身落地。萧寒舟默然跟在他身后一丈之处,低眉顺眼,仿佛真是个被押解而来的疑犯。
“楚狐狸!你来得正好!”沈惊弦像是见了救星,一把拽过旁边担架上一具覆着白布的尸首,“快来看看这邪门玩意儿!老子守关八年,砍过的蛮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没见过哪个死人一烧能他娘的冒出翡翠色的烟!”
白布被猛地掀开,一股混合着腐臭和奇异甜香的气味扑面而来。就在这一刹那,萧寒舟垂着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尸身胸口,赫然插着半截细长的柳叶刀——那是太医署秦院判仗以成名的独门兵器。而更让萧寒舟心头巨震的是,尸斑边缘泛着的那种诡谲的玫红色,让他瞬间想起师父临终前反复念叨过的一种宫廷秘药——“朱颜改”。中毒者三日内会面色红润宛若生人,实则五脏六腑早已悄然溃烂。
“人不是病死的。”萧寒舟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沸油,让嘈杂的军帐霎时寂静下来,“是灭口。”他上前一步,无视周围将领惊疑的目光,指向那柳叶刀柄上极细微的刻痕:“秦院判验尸时,有以齿啮刃、思考权衡的习惯。但这道齿印,比往常深了半分,边缘也更显凌乱——是有人在他死后,握着刀柄,又狠狠按进去三寸所致。”
楚云澜闻言,指尖那枚温润的玉扣似不经意地擦过尸首腰间悬挂的身份木牌,沾上一抹黏腻的油蜡。他凑近指尖轻嗅,一股极淡的、紫述香混合着……御书房特供墨锭的独特气味,幽幽钻入鼻腔。
帐内的死寂尚未被打破,帐外却陡然响起一片惊慌的骚动。一名守仓小兵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色煞白如纸,结结巴巴地喊道:“将军!世子!不、不好了!粮仓……粮仓里那些还没启封的米袋,全、全在往外渗血水!”
沈惊弦脸色骤变,提起长枪就要往外冲,却被楚云澜抬手按住。这位世子爷转过身,在众人视线不及的角度,将一枚尚带体温的玉扣迅速塞进萧寒舟微凉的掌心,声音压得极低,气息拂过他耳畔:“秦院判若留有后手,他的验尸笔记,应当就藏在你这位‘神医’最熟悉的地方吧?”
萧寒舟五指收拢,那玉扣内壁凹凸不平的刻痕,隔着皮肤清晰地传递过来——那纹路,分明是深藏于皇宫内苑、鲜为人知的库房密道图!
夜色如墨,笼罩着危机四伏的边城。粮仓渗血的谜团、秦院判离奇的“被灭口”、沈惊弦看似鲁莽却恰到好处的介入,还有身边这位高深莫测的亲王世子……无数线索在萧寒舟脑中飞旋。他握紧手中的玉扣,冰冷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渐渐沉静下来。前方的路迷雾重重,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已被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再难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