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深渊》浴火小蚂蚁

8、早餐

　　一大早，萧淑就亲自来通知了萧琊和钟乐，今天老爷要跟他们两个一起用餐。

　　只有他们三人。

　　萧淑特意吩咐，老爷说，寻常家宴，自在些好。

　　钟乐看着自己红肿的眼睛，犹豫片刻，还是拿起粉饼给自己画了个淡妆。

　　而他在意的那个男人，此刻就在她身后换衣服。

　　梳妆镜里映照着萧琊的背影，钟乐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的聚焦到他的身上。

　　虎背，蜂腰，螳螂腿？

　　萧琊，

　　你这三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萧琊快速的换上了一件灰色羊毛衫，转头看向钟乐，钟乐连忙收回目光，专心致志的化妆。

　　当萧淑引着钟乐萧琊一前一后走下旋梯，就看见萧千山坐在正厅的沙发上，悠然的看着一份报纸。

　　钟乐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清晨的阳光为那位端坐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此刻的萧千山，敛去了商场上的杀伐果断，褪去了抢婚当天不怒自威的压迫感，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个等待儿女共进早餐的普通父亲，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温暖的孤独。

　　这份寻常人家的温馨景象，与她认知中那个叱咤风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明城首富形象产生了奇妙的割裂感，让她的心莫名地软了一下。

　　“爸，让您久等了。”她小心翼翼的开口，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真切的歉意。

　　萧千山抬眼，看到钟乐，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乐丫头，快来，听萧淑说你昨天没吃好，特意给你多准备了些”

　　钟乐对着萧淑投去满是谢意的目光。

　　“老爷哪儿的话，分明是您特地嘱咐的，”萧淑的声音居然罕见的带上了温情。

　　清晨的阳光穿过擦拭得一尘不染的落地窗，将餐厅映照得温馨而堂皇。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早点，比起昨日的正式，更多了几分家常的暖意。

　　萧千山坐在主位，放下手中的报纸，目光落在并肩走来的两人身上，尤其在钟乐脸上停顿了一瞬，那抹和煦的笑意未减，却似乎更深了些。

　　“坐吧，在自己家里，没那么多规矩。”

　　他语气随意，率先拿起公筷，夹起一个晶莹的虾饺，自然至极地放到了钟乐面前的骨瓷碟里。“乐丫头，尝尝这个，厨房新来的粤点师傅手艺不错。”

　　这过于自然的亲昵让钟乐受宠若惊，她连忙低声道：“谢谢爸。”

　　萧琊在她身旁坐下，沉默地拿起碗勺，舀着面前的白粥。

　　席间，萧千山闲话家常般问了几句钟乐是否习惯，睡眠可好。

　　钟乐一一小心应答，眼角余光却始终无法从身旁的萧琊身上移开。

　　他少了几分冷戾，但挺直的背脊和偶尔抬眼时眸中一闪而过的锐利，都提醒着钟乐，这个男人，变了。

　　他吃得很快，却并不粗鲁，只是高效。

　　“小琊，”萧千山忽然将话题引向他，“今天有什么安排？”

　　萧琊放下勺子，碗底干净得如同未曾使用过。

　　“约了人，谈点事情。”

　　钟乐握着筷子的指尖微微用力。

　　又是这样……他永远有那么多她无法触及的“事情”。

　　萧千山点了点头，并未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嗯，正事要紧。不过，既然成了家，有些责任，也要担起来。”

　　他的目光似是无意地扫过钟乐，“晚上若是没事，就早点回来。”

　　萧琊喉结微动，垂下眼帘，遮住了其中翻涌的情绪：“知道了，爸。”

　　这声“爸”他叫得依然有些生硬，却让萧千山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

　　“人老了，就盼着家里添些热闹，盼着能早点抱上孙子。”

　　钟乐顿时绯红了脸，几乎要把脸埋进碗里。

　　一旁的萧淑语气带着嗔怪：“老爷，孩子们有孩子们的打算。”

　　“啊……是是是，”萧千山从善如流，与二房三房对待萧淑的态度截然不同。

　　他忙对钟乐温和道，“乐丫头，上了年纪的人总有不周到之处，别往心里去。”

　　“没有的，爸。”钟乐连忙摇头，心底暗忖，自己这位慈祥的公公，怎么跟传闻中叱咤明城的萧千山截然不同。

　　钟乐忽然放下筷子，像是下定了决心。

　　她抬起清澈的眼眸望向萧千山：“爸，我……能问您一件事吗？”

　　萧千山眼神温和的看着钟乐：“乐丫头，一家人，别见外，说吧”

　　“既然···萧琊是您的儿子，为什么要送他离开？还有萧琅……他究竟是……”

　　空气骤然凝滞。

　　萧琊舀粥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住。

　　萧千山缓缓放下茶盏，目光掠过钟乐，最终落在窗外遥远的某处。

　　“乐丫头，”他声音沉静，“你可知这家里为何都称萧琊作‘二公子’？”

　　不等回答，他继续道：“因为大公子——我的长子，二十五年前死于一场蹊跷的事故。”

　　钟乐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看向萧琊，却见他依旧垂眸，仿佛在听与己无关的故事。

　　“树大招风。”

　　萧千山语气中带着一丝沉痛“有人不希望萧家有后。所以我才必须把萧琊送走，用层层身份把他藏起来。”

　　他苦笑一声，眼角细纹深刻如刀刻，

　　“萧琅是我生死兄弟的遗孤，让他陪在萧琊身边，既为陪伴，更为保护。”

　　他转头凝视萧琊，眼神复杂难辨：

　　“我原以为这样能护你周全，却没想到……”未尽之语化作一声叹息，重重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萧琊终于抬眼，这萧千山拿到的剧本，怎么跟自己的不一样？

　　可萧千山眼中那份沉重的痛楚太过真实，让他心底泛起陌生的涟漪。

　　“原来是这样……”

　　钟乐喃喃自语，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她想起当年继母拿着萧琅刑期延长作为威胁时那志在必得的笑，想起自己不得不妥协的绝望。

　　萧琊突然起身，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

　　“我吃好了。”他声音冷硬，“我去准备了爸”

　　萧千山摆了摆手。

　　“走之前，来一趟书房”

　　“嗯”

　　看着萧琊挺拔而疏离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口，钟乐心中那份刚被早餐暖意驱散些许的不安，再次悄然蔓延开来。

　　萧千山将目光收回，看向神情落寞的钟乐，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乐丫头。”

　　钟乐连忙抬头：“爸？”

　　“萧琊这孩子，性子是冷了些，经历得也多。”

　　他缓缓道，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告诫，

　　“有些事，急不来。给他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

　　钟乐怔怔地看着公公，从他平和的话语里，却听出了一种深沉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疲惫与期望。

　　她低下头，轻声应道：“……我明白了，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