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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考核 ...

  •   厚重的雕花木门在身后合拢,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主卧极大,暖黄的灯光却驱不散两人之间那无形的冰层。钟乐站在房间中央,那身昂贵的晚礼服像一层僵硬的壳。她看着萧琊走到窗边的背影,挺拔,孤峭。

      他刚刚为了她,在萧家掀起了一场风暴。那狠厉的维护,让她心惊,却又在心底最深处,滋生出一丝可耻的暖意。

      也许,他们之间,并非只剩下恨了?

      “我···去洗澡。”她声音微颤,几乎是逃进了浴室。

      当水声响起,萧琊的耳麦内传来了凌薇冰冷的声音:“海蝎,行动提前。目标窝点一小时后转移,这是唯一窗口。你只有三十分钟抵达‘仓库’。”

      萧琊瞥了一眼腕表,眉头微蹙。

      当钟乐裹着那件她下意识选中的紫色浴袍出来时,萧琊依旧站在窗边。

      “萧琊···”她鼓起勇气开口。

      他转过身。那一刻,钟乐的心猛地一跳。

      他眼中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些许,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更复杂的东西。

      未散的戾气,审视,以及一种近乎挣扎的克制。

      他朝她走来。

      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弦上。她不由自主地绷紧身体,既怕,又期待。

      他在她面前站定,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一丝硝烟味。

      他抬起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颊边的湿发。

      钟乐屏住呼吸。

      然而,那手指最终只是轻柔地将那缕发丝拢到她耳后,动作轻得仿佛对待一件易碎品,却又烫得她心惊。

      “累了就先休息。”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与楼下的杀伐果断判若两人。

      说完,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刻进灵魂深处,然后猛地转身,大步离开。

      “你去哪儿?”

      她下意识追问,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萧琊的脚步在门口一顿,没有回头。

      “有事。”

      冰冷的两个字,斩断了她所有刚萌芽的期许。

      门合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窗外,传来跑车引擎低吼着远去的声音。

      他走了。

      在新婚夜,将她独自抛在这巨大的、冰冷的房间里。

      屈辱、失落和恐惧交织着将她淹没。

      她蜷缩在冰冷的大床上,最终,像是想起了什么,赤脚奔下床,从手包里摸出了那两本鲜红的结婚证。

      今天,他以雷霆万钧之势,将这两个小本子塞进了她的生命。

      它们突如其来,不容拒绝,裹挟着报复与算计。

      可此刻,这却是她唯一能抓住的、证明他们之间存在“关系”的实物。

      她回到床上,紧紧将其中一本攥在手里,冰凉的封皮很快被体温焐热,坚硬的棱角硌着掌心。

      泪水无声滑落,她却将证件更紧地按在胸口。

      这本证件,是枷锁,也是她此刻病态的慰藉与唯一的盾牌。

      至少,在法律上,她是他的妻子。

      黑色跑车如离弦之箭,驶向城郊废弃的“明江13号”仓库。

      萧琊紧握方向盘,试图将钟乐那双带着期许与泪光的眼从脑海中驱逐。

      他猛踩油门,用推背感强行压制杂念。

      仓库内部,是军方伪装的先进基地。凌薇站在全息沙盘前,一身作战服,冷冽如刀。

      “你迟到了四十七秒。”

      “目标情况?”萧琊直接切入正题。

      沙盘亮起,一个居民区单元被高亮。

      这是一个“牧羊人”的制药窝点,因一个试药人老王的敲诈而暴露,正准备转移。

      “事不宜迟,集合出发?”萧琊问。

      “不。”

      凌薇抬眼,目光锐利,“今晚只有我们两个。对方已警觉,军方大规模行动易打草惊蛇。由我们执行‘清理’任务。居民区,绝对静默,禁止枪械。速战速决,抹除痕迹。这也是你实战能力的一次评估。”

      萧琊眼神一凛,所有纷杂情绪被彻底摒除。

      “明白。”

      二十分钟后,两道幽灵般的黑影融入居民楼的夜色。

      行动迅如闪电,配合天衣无缝。

      萧琊用经过千锤百炼的格斗技精准拧断守卫的脖颈,凌薇则如暗影般清除暗哨,干扰监控。

      整个过程几乎无声,只有人体倒地的闷响和被捂住的短促呜咽。

      不过数分钟,窝点内所有看守已被清除。

      凌薇快速拷贝数据,萧琊专业地将现场伪装成“斗殴互杀”。

      “拿到了。”

      凌薇抛来一枚存储芯片。

      “核心数据直指‘钟实生物’,内含违禁材料L-77,有强烈神经麻痹效果。”

      萧琊攥紧芯片,这冰冷的物件,仿佛蕴含着能将明城点燃的破坏力。

      初战告捷。

      但这仅仅是风暴前的一道微光。

      返程的车厢内一片死寂。

      “恨她吗?”

      凌薇的声音突兀响起,冷静得像在询问坐标。

      萧琊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恨。”

      这个字从他齿缝间挤出。

      “如果不是这股恨意,我早死在‘涅槃’计划里了。”

      那非人的训练,每一次濒死,都是钟乐在灼烧他的神经。

      “我在那边出生入死,她却在和别人同床共枕。”

      “她从未答应过,而且一直在我们的保护下,张景珩未得手。”

      凌薇平静陈述,

      “几次下药都被我们阻止。所以他们拖了三年才结婚,钟小姐是清白的。”

      萧琊嘴角扯出一抹冰凉的弧度,是自嘲,是更深的痛楚。

      “那我更恨了!我恨她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推开我!在她眼里,我就那么不配和她一起面对吗?!”

      就在这时,凌薇毫无预兆地递过来一个密封袋。

      里面是一部屏幕碎裂、浸满暗沉血渍的旧手机。

      那是三年前,他的血。

      “这里面,”

      凌薇的声音毫无波澜,

      “有几万条信息,都是钟乐发给你的。”

      萧琊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有时间慢慢看。”她将手机放在中控台上,

      “当初第一条,不是什么分手短信。”

      她顿了顿,清晰地,一字一顿地:

      “是,‘萧琊,我想你。’”

      “后面是她这三年的所有。琐碎的,惊险的……每一天,最后一条,都是……”

      她重复了那五个字,如同最终确认:

      “萧琊,我想你。”

      “吱嘎——!!!”

      性能卓越的跑车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在路边骤然刹停!

      巨大的惯性将两人狠狠向前一带。

      凌薇稳住身形,看向旁边死死握着方向盘、胸口剧烈起伏的萧琊。

      他盯着那部染血的手机,眼神里是翻涌的、被瞬间撕开的震惊与无法掩饰的剧痛。

      “反应这么大?”她平静地问。

      萧琊猛地转头,眼底是暴怒与刺痛:

      “凌薇!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确。”凌薇的声音依旧平稳:

      “你要扮演好萧家少爷,你们需要扮演恩爱夫妻。基于真相的‘爱’,比基于谎言的‘恨’,是更高效、更稳定的驱动燃料。”

      “爱?”

      萧琊嗤笑,笑声里满是痛楚:

      “不!这只会让我更恨她!在战场上,擅自为战友做决定,就是最致命的背叛!她为什么不相信我?!”

      凌薇冷静地看着他,等他喘息稍平,给出了致命一击:

      “事实上,根据事后战术评估,以你当时的‘综合战力’,包括你的社会资源、心理承受能力以及你哥哥这个软肋,你确实不值得信任。将你纳入计划,只会增加失败率与伤亡。她的单方面行动,是当时情境下的最优解。”

      萧琊像被一颗无声的子弹击中,所有话语卡在喉咙。

      十几秒的死寂后,他扯出一个自嘲的苦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哦。我谢谢你……这么客观的评价。”

      他缓缓启动车子。

      凌薇的话像冰水,浇灭了他的怒火,却让一种更沉重的寒意渗透骨髓。

      良久,他咬牙道:“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

      凌薇的声音再次冷硬地切断他,

      “通知你,本次实战考核,不合格。”

      “为什么!?”

      萧琊猛地侧头。

      任务明明完美完成!

      “今晚有两个科目。”

      凌薇的目光如手术刀,“科目一,端掉据点,你满分。科目二,情绪控制与压力测试——给你手机,就是考核开始。目的是看你能否驾驭情感,而非被它奴役。”

      她的视线透过后视镜扫过路上那刺眼的刹车痕。

      “而你,在得知真相的瞬间,被情绪淹没,做出了可能暴露行踪的冒险行为。在敌后,这0.1秒的冲动,足以让小队覆灭。所以,科目二,零分。”

      萧琊彻底哑然,一种被彻底看穿、无可辩驳的冰凉贯穿全身。

      凌薇最后的话语,为他指明了最残酷的方向:

      “海蝎,你学会了如何杀人,但还没学会如何‘死去’——让那个叫‘萧琊’的、带着所有爱恨的普通人,彻底死去。当你真正明白这一点,你才算真正毕业。”

      车厢陷入死寂。

      萧琊望向前方的黑暗,那双曾情绪翻涌的眸子,正一点点,凝结成永不融化的寒冰。

      “凌薇,帮我把手机处理掉吧”

      凌薇语气里罕见的有了一丝疑惑:“怎么,不想知道她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

      “如果是三年前的萧琊,他一定会逐字逐句的看”

      “但海蝎不会。”

      “···嗯,尊重你的意愿”

      凌薇收回了档案袋,却悄悄的在评估表的结论栏上,将“不”字删除。

      萧琊回到半山别墅时,天已微亮。

      这次行动获取的情报十分重要,但“不合格”的评判像毒刺扎在心里。

      他第一次失败,原因竟还是那无法清除的情感。

      他推开门,带着一身夜寒。

      然后,他看见了那一幕。

      钟乐蜷缩在床上熟睡,眉头微蹙,长睫沾着泪痕。

      而她右手,紧紧攥着那本鲜红的结婚证,指节泛白,仿佛那是惊涛骇浪中唯一的浮木。

      萧琊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一股剧烈的情绪猛地击中了他,比凌薇的评判更狠,比敌人的刀刃更利。

      是愤怒?是嘲讽?还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恐惧的、巨大的酸楚与震动?

      他刚刚因无法控制对她的情绪而被判“不合格”。

      他拼尽全力想要剥离的、属于“萧琊”的软弱,此刻,正以最不设防的姿态,由他曾经最深爱、也最“恨”的女人握着。

      凌薇的声音在脑中回响:“你学会了如何杀人,但还没学会如何‘死去’。”

      他看着床上那个蜷缩的身影和那本刺眼的红,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那个叫萧琊的普通人,或许永远无法彻底死去。

      只要钟乐还在,只要她还会这样握着他的名字入睡,他就无法变成没有软肋的兵器。

      他想冲上去,掰开她的手,将那证件扔出去,对她吼叫,让她认清这婚姻是一场戏!

      可他最终只是拉着被子,盖住了她冰凉的赤足。

      许久,他转身走向浴室。

      冷水从头顶浇下,他看着镜中眼神凶狠却带着茫然的自己,一拳狠狠砸在瓷砖上。

      他回到房间,拿起备用的被子,沉默地躺在房间另一侧的沙发上,背对着床。

      黑暗中,他睁着眼,耳边仿佛能听到她细微的呼吸声,和那本结婚证无声的诘问。

      这一夜,“海蝎”的锋芒,第一次被一种名为“萧琊”的痛楚,挫钝了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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