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夜宴 ...
-
晚宴设在主宅最大的餐厅,长长的餐桌上银器熠熠生辉,却莫名透着一股压抑。
主位空悬,萧千山依旧没有露面。
二爷萧千海率先发难,他晃着酒杯,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的钟乐身上。
“小琊啊,听说钟氏企业最近资金链有些紧张?也难怪,着急联姻,如今合作中止,打击不小吧。”
他故作叹息,话锋却直指钟乐,
“只怕是要苦了乐乐,刚过门,就要为娘家操心。”
萧琊慢条斯理地用雪白的餐巾擦了擦嘴角,眼皮都未抬。
“二叔消息灵通。不过,与其操心钟氏,不如想想您名下那家‘永利贸易’。”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
“三年前那批以精密仪器名义出口,却在公海失踪的货……海关记录模糊,但资金流向,倒是清晰得很。需要我当着大家的面,帮您回忆一下,它们最终流向了哪个离岸账户吗?我记得,那个户主姓王,好像跟二婶儿家···算了,许是我记错了。”
萧千海脸色骤变,手中的酒杯差点脱手,额角瞬间渗出冷汗,再不敢多言一句。
三夫人见状,立刻堆起假笑打圆场:“哎呀,二哥也是关心则乱。都是一家人,不说这些。”她转而看向钟乐,笑容慈爱。
“乐乐啊,你别往心里去。我们都知道,之前你跟那张总……也是身不由己,毕竟在那么多公开场合出双入对,媒体都拍到了,我们萧家……唉,总是要大度的。”
萧琊眉头一蹙,这话看似劝解,实则将“不洁”的标签狠狠钉在钟乐身上。
他用余光看向钟乐,以她的聪慧,自然也能察觉到这些话里的恶意。
果然。
钟乐握着筷子的指节微微发白,羞辱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萧琊放下了筷子。
“在镜头面前演戏罢了,媒体总喜欢杜撰炒作。三婶,你婚前可是著名演员,当红明星,也曾和许多大佬一起出现在各种杂志和娱乐新闻上。三婶既深谙此道,想必更能体会,何为身不由己,何为逢场作戏。照您这么说,三叔当年还真是大度”
三夫人一时语塞。
一直沉默无言的老三萧千川,微微蹙眉,低声道:“秋雅,吃饭。”
夜宴的气氛,渐渐变得压抑,只有几个小辈佯装淡定的相互恭维。
夜宴接近尾声。
一个醉醺醺的身影摇摇晃晃地闯了进来,是三房的儿子萧瑞。
他浑身酒气,视线浑浊地扫过全场,倒是没注意到背对他的萧琊和钟乐。
他咧开嘴发出恶意的嘲笑。
“哟,都、都在呢!听说……听说咱们萧家新回来的二少爷,今天干了件大事!抢婚!哈哈哈,都上了新闻头条了!”
他打着酒嗝,摇摇晃晃地走到钟乐身边,那只油腻的手竟直接搭在了她裸露的纤细肩膀上,手指还轻佻地摩挲了一下。
“一个私生子,抢一个二手货,真丢我们萧家的脸,呵呵,不过,王八配绿豆,天、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绝配!”
“二手货”三个字,如同最肮脏的泥浆,泼洒在寂静的餐厅里。
钟乐浑身僵硬,屈辱的泪水瞬间涌上眼眶,却强忍着没有落下。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
萧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怒吼。
他一只手如铁钳般猛地扣住萧瑞搭在钟乐肩上的手腕。
萧瑞一阵错愕,只感觉一股旋劲自手腕传来,带着他那张因醉酒和惊恐而扭曲的脸,重重砸在了坚硬无比的金丝楠木餐桌上!
“砰!”一声闷响,伴随着三夫人的惊呼。
老三萧千川惊道:“萧琊,你干什么!”
“表弟喝多了,我给他醒醒酒。”
萧琊眼神冰寒,手指捻起一根银筷,对着萧瑞脸侧那十公分厚的、坚硬无比的金丝楠木桌面,看似随意地,猛地一戳!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刃穿透硬木的异响,尖锐地刺破了死寂!
那根银筷,竟如同穿透豆腐一般,轻而易举地、完全没入了厚重的桌面!筷子甚至从桌面的另一侧透出了一点寒芒!
而筷身,就紧贴着萧瑞的鼻尖和眼角,冰冷的触感让他瞬间酒醒,□□处一片湿热,腥臊的气味弥漫开来。
他吓得连惨叫都发不出,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如同一条濒死的鱼。
整个餐厅,刹那间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停滞了。
萧琊这才缓缓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尸山血海淬炼出的、纯粹的杀意。
他环视着噤若寒蝉的众人,目光最终落回萧瑞脸上,声音平静得可怕:
“酒醒了吗?”
萧瑞浑身一颤,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青蛙,忙不迭地点头,声音带着哭腔:
“醒、醒了!哥!我醒了!真醒了!”
萧琊的目光转向身旁脸色苍白、微微颤抖的钟乐,然后再次回到萧瑞脸上,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看清楚,”
他一字一顿,
“她,是谁?”
萧瑞的视线顺着萧琊的目光,落到钟乐那张惊惶却难掩绝色的脸上,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目光,几乎是喊了出来:
“嫂子!是嫂子!是我的亲嫂子!”
“哥!我错了!我有眼无珠!我嘴贱!我该死!”
他一边说,一边用还能动的那只手疯狂地抽着自己耳光,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餐厅里回荡。
萧琊冷漠地看着他自我惩罚了几秒,才松开了扣住他的手。
“记住你今天的话。”
“萧淑,还不快带瑞儿去休息!”
三夫人的声音因为惊恐而变得扭曲,但她不敢跟萧琊发难,只好把一腔怒火对准了下人。
“好的,三奶奶”萧淑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和沉稳,招呼侍者搀扶起萧瑞离去。
萧琊将自己身上的西装马甲脱下,轻柔却不容置疑地披在了钟乐微微颤抖的肩上,完全覆盖了刚才被触碰的地方。
他环视全场,目光所及,众人皆尽低头,心中凛然。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直起身,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平静地扫过餐桌旁每一张或惊恐、或敬畏、或复杂的面孔。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
“诸位,萧琊初来乍到,不懂礼数。”
他顿了顿,目光在方才嚣张此刻却面如死灰的二房和三房脸上停留一瞬,又扫过其他噤若寒蝉的族人。
“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各位……”
他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却让人脊背发凉的弧度。
“多多包涵。”
“包涵”二字,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两块千斤巨石,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包涵?
包涵他随手洞穿楠木桌的武力?
包涵他轻描淡写拿捏二房三房的狠辣?
还是包涵他此刻这分明是警告,却偏要披上礼貌外衣的绝对强势?
整个餐厅落针可闻,空气凝固得如同铁板。
先前还心存轻视或打着小算盘的人,此刻全都彻底熄了心思。
几个年轻辈的甚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敢与他对视。
这哪里是请求包涵?这分明是划下道来,宣告主权!
短暂的死寂后,不知是谁率先反应过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结结巴巴地应和:
“表哥言重了……”
“是、是啊,都是一家人……”
“萧瑞他喝多了,不懂事,他一直就是这个臭德行,口无遮拦,表哥您……您别往心里去……”
一片混乱而卑微的附和声响起,再无一人敢有半分异议。
刚刚离去的萧淑,此刻却折返回来,步履沉稳地走到了餐厅中央。她手中托着一个紫檀木盘,上面静静放置着一串油光润泽的紫檀佛珠。
所有人都认得,那是萧千山从不离身的信物。
萧淑面向众人,声音清晰,传达了不在场家主的最终意志:
“老爷吩咐:从今天开始,少爷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冲撞少爷和少奶奶,就是冲撞家主。”
她转头看向萧千川和三夫人:“老爷吩咐,三房萧瑞,口出恶言,冲撞家主,即刻起禁足半年,冻结所有家族份额与信用卡,没有允许,不得外出。”
三夫人正要发难,却被萧千川强行按住,
“嗯,知道了。”
萧淑扭头看向萧琊和钟乐,语气里带着歉意:
“少爷,少奶奶,受惊了。”
萧琊面无表情,仿佛这一切早已在他预料之中。
他不再看满地狼藉和那些惊恐的面孔,只是转身,向一直强撑着坐在桌上的钟乐伸出手。
他的手,稳定,干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钟乐看着他,看着这个为她掀起血雨腥风的男人,将自己冰凉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他紧紧握住,牵着她,如同帝王携着他的皇后,穿越这片无声的战场,从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