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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林鹿溪眯了眯眼睛,凑到他的耳朵旁,温热的气息扑在裴宣生的耳廓,“我也是”。说完,林鹿溪从他的身旁退开,瞥了一眼他通红的耳朵,腹诽道:“这么纯情?”

      裴宣生下意思地揉了揉耳朵。他正害羞着,突然发现沈初末正眨巴着眼睛看他们。

      见被发现了,沈初末轻轻拽了拽林鹿溪的衣袖。
      林鹿溪会意,对裴宣生礼貌一笑:“那我们就不打扰裴医生了。”就带着沈初末转身离去。
      裴宣生目送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街角,才依依不舍地转身,他边走,边有些懊恼,“好没有问林老爷子的事。”

      走出一段距离后,沈初末小声说:“他看你的眼神很特别。”顿了顿,她又说道:“我有点害怕他。”
      林鹿溪有点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以为裴宣生外国人的长相吓到了她,不以为意:“别怕。”
      “那你呢?你怕不怕?”小孩追问。
      林鹿溪没有正面回答她,反而笑着说:“我对帅气的人怕不起来。”
      沈初末回想了一下,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确实很帅。”
      林鹿溪笑了笑,将手轻轻放在沈初末肩上,没有再说话。
      阳光将她们的影子拉长,在雪地上交错出复杂的图案。

      远处传来呼唤声,沈初末应了一声,两人一同往回走去。林鹿溪的步伐依然稳健,只是唇角多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林鹿溪和沈初末回来时,众人已经在餐桌上坐好了。

      沈初末像只归巢的雀鸟,立刻跑到陈青身边坐下。
      一时间,喧闹与温情都汇聚在餐桌的那一端,无人留意到悄然入座的林鹿溪。她在林朔南身旁的空位坐下,像一株安静的水生植物,沉静地观察着刚从厨房出来的尤呦和她的丈夫沈禾。
      尤呦像是刚从厨房出来,身上的围裙还未解下;沈禾皮肤黝黑,面相憨厚,可那双不时转动、精光内敛的眼睛,却透露出与外表不符的机敏。

      林鹿溪微微垂下眼睫,默不作声地夹着碗里的菜。

      尤老爷子是扎根在土地上的。按道理来讲,姓尤的应该世世代代守着同一片土地。
      可战争爆发了。
      幸好儿子读过书,顺理成章的,摸了枪炮,做了大官。尤家一大家子被接到首都来,也算成了“皇亲国戚”。连带着姓沈的也鸡犬升天。
      可福气来了,祸事也就不远了。在侥幸的岁月里,尤老爷子也曾享过几年福,开怀大笑过。至于眼泪么,那也是后话了。
      晚餐在众人的谈笑风生中结束。

      陈青和尤呦在厨房收拾着碗碟,流水声与瓷器的碰撞声响个不停。
      客厅里,男人们点燃了香烟,烟雾缭绕中,他们谈天说地,又因着不同的观点吵起来,闹哄哄的一片。
      言春朝没有进厨房。她此刻正靠在尤威身边,慢慢剥着一颗橘子,橘皮的清冽香气丝丝缕缕地散开。

      陈青向尤其招了招手,示意他来,又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你可多留个心眼,别让你爸手里的东西,最后都便宜了外人,到你这就什么都不剩了。”她的话语像一根细针,试图扎破尤其那不设防的乐观。
      尤其闻言,不耐地蹙起眉,喉间滚出一声轻啧:“奶奶,您这年纪就安心享清福,别总操心我们家的事了。什么外人内人的,不都是一家人吗?”他语气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对老一辈斤斤计较的不以为然。
      陈青脸上有些挂不住,像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讪讪地嘟囔:“我这不是为你好……”

      尤其没再接话,只挥了挥手,转身推开了厨房的门。门外的光线勾勒出林朔南沉默的身影,他就站在那里,不知已听了多久。

      尤其的心猛地一跳,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拿住。待看清是林朔南,那点惊慌瞬间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心虚和急切的情愫。他几乎是本能地贴上去,声音带着点讨好的黏糊:“奶奶就那样,你别往心里去。”

      林朔南没有动,只是垂眸,冷着一张脸,目光直直地落在尤其脸上,那眼神像深潭的水,平静之下潜藏着暗流。

      尤其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脑海中飞速检索着自己近日的言行,是否惹恼了他。他正胡乱想着,林朔南却忽然动了——像是无法再承受内心汹涌情绪的重量,又像是要确认眼前人的存在。一只手越过他的肩头,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腋下,以一种不容抗拒又带着微颤的力道,忽地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这个姿势对身高略胜半头的尤其来说,其实并不算舒适,他下意识地拱了拱身子,想调整到一个更惬意的位置。就在这时,林朔南低沉的声音敲击在他的鼓膜上:“尤其,生日快乐。”

      那气息和话语,像带着微小的电流,让尤其浑身一僵,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少儿不宜。”林鹿溪适时地伸出手,平静地遮住了身旁沈初末好奇张望的眼睛,语气波澜不惊地提示。
      沈初末乖巧地没有动弹。
      尤其抬起头望向林鹿溪,整张脸轰地一下烧了起来,却仍强撑着嘴硬,声音因埋在林朔南颈间而显得闷闷的:“有、有什么不宜的?我们清清白白。”
      林鹿溪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唇瓣无声地开合,做出清晰的口型:“很涩情。”
      尤其看懂了,那点强装出来的镇定彻底瓦解,他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嘤咛一声,将滚烫的脸颊更深地埋进林朔南颈窝那片微凉的皮肤里。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炸响了一片沉寂的夜空。

      林鹿溪牵着沈初末的手,转身走向门口,去看那热闹的焰火。只不过,她回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厨房门,不过一瞬,她就被沈初末拽了出去。

      顷刻间,喧嚣远去,温暖的角落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窗外的鞭炮声忽远忽近,明明灭灭的光影透过玻璃,在他们相拥的身影上流转。

      爆竹噼里啪啦地响着,火红的光映照着人们微笑的脸。林鹿溪站在人群当中,看着沈初末跑来跑去,“也许不是太好,但也没有很坏。”林鹿溪微笑着想。

      新年在一天天升高的温度中悄然离去,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南去的鸟儿飞回去年的旧巢,衔着新的枝丫,喂着新的生命——一切都在循环,一切都在重生。浅浅的绿色从厚实的大地上探出头来,像羞怯的问候,又像温柔的宣告:春天,确实已经到了。
      尤家的三个孩子已正式进入高考备战阶段。尤威不惜重金,从北京请来了几位有名的老师为他们辅导功课。前方的道路依然笼罩在迷雾之中,但早做准备总是没错的。

      林鹿溪在一个午后向家人提出了一个想法——她想请裴宣生来做自己的英语老师。
      “裴医生中英文都说得极好,发音也地道。况且……”她轻轻拉住母亲言春朝的手,声音带着些许依赖的柔软,“有裴医生在,也能顺便照看妈妈的身体。”

      女儿难得流露的依恋,像羽毛轻搔过言春朝的心尖。她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尤威在一旁沉默着,并未反对,尽管以他的身份,与一位外国人频繁往来并非全无顾虑。他只是看着妻子与女儿交握的手,将那份思量压在了心底。
      只有林朔南沉着脸,不赞同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只是这份反对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并未激起多大涟漪。尤其倒是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绷紧的头发,带着惯有的亲昵。

      有时,林鹿溪还是会想起爷爷。只是这频率,比起从前的“经常”,确实减少了许多。她偶尔会陷入一种不自觉的反思,怀疑自己是否成了一个背叛者——背叛了爷爷的期望,也背叛了十八岁那年绝望而执拗的自己。每当这些念头浮现,她总是用力摇摇头,仿佛这样就能将它们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北京的风,似乎悄然磨钝了她曾经的棱角与勇敢,她觉得自己正一点点变得怯懦,变得善于逃避。

      “太太,有位外国人来了。”保姆通报的声音打破了客厅的宁静。
      言春朝从沙发上回头,看见裴宣生提着公文包走了进来。
      “不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还提着包,哼。”林朔南小声嘟囔,立刻被母亲瞪了一眼。言春朝转而笑着对裴宣生说:“鹿溪在三楼,直接上去就好。”
      裴宣生并未计较那轻微的敌意,向众人点头致意后,便径直上了三楼。

      书房的门虚掩着。他看见林鹿溪正伏在书桌上,眉头微蹙,手中的笔在草稿纸上划动着,像是在演算着什么难题。仿佛心有灵犀,她忽然回过头,恰好撞上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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