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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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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一止醒来时,夜幕刚刚降临。
窗户开着,阳台边站着一个人,烟雾缭绕。
房间没开灯,他看不真切,迷糊喊道:“姜有,你也抽起烟了?掐了。”
那人摁灭烟头,三两步走到床边,“啪”打开灯。
“看清楚,是你爹我。”
“妈的,怎么是你!”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随后魏一止掀开被子,飞速下床,穿鞋时,猛然发觉手背和手臂上都是绷带,他的喉头梗了梗。
“谢了。”
说起抓起地板上的破烂羽绒服,大步离去。
李钦山没说话,站在床边,一把扯下床单,拆换被套。
魏一止抓住门把的手一僵,冷声:“我会赔你新的。”
“是么?被套,药和住宿一共五百。”
“嗯,收款码。”
李钦山点开手机,伸出手。
魏一止扫码,付款五千。
他把手机放回裤兜,又说了遍:“谢了。”
“偷来的钱果然不心疼。”李钦山嘲讽道。
“你他妈说什么呢!你侮辱老子死杂碎!”魏一止勃然生怒,一拳揍得李钦山摔在衣柜上。
李钦山轻呵一声,抬起一脚把魏一止踹到门角。
“你他妈也知道侮辱,妈的!”
“草。”
魏一止愣了愣,把手机扔给了李钦山。
他隔空接住,手机页面也正好是收款码,他把钱退回四千五。
“两清。”
李钦山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将手机放回魏一止的手中。
两人的手指轻微且短暂的触碰,皆是冰凉。
这回魏一止什么也没说,握着手机离开房间,离开李钦山的家。
他想,他和这人再不会见面,也再不会有任何瓜葛。
魏一止走出这个老旧小区,在大街上晃荡一圈,随便进了家餐厅吃饭。
这时手机显示来电。
一串号码,没有备注。
摁了接通,魏一止把手机放耳边。
“明天回家,后天一起吃年夜饭。”
机械严肃的声线,通知完立即挂断,没有给他任何反应或反驳的机会。
魏一止走进夜色,朝着家的方向,慢悠悠走了四个多小时,雪花纷纷扬扬,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白色。
到家时已是晚上十二点。
家里没人,一楼客厅永远灯火辉煌,更显得空旷幽冷。
魏一止直接上三楼,三楼一半面积全是他的房间,因而更大,更空。
屋内整体灰黑色调,连灯光也是冷白色,没有一点生气,论谁也猜不到这是一个十七岁少年的房间。
魏一止把衣服扔在垃圾桶旁,进浴室洗澡。
撩开衣服,才后知后觉腰腹一大片青紫,热水淋上的瞬间,痛得他倒吸冷气。
“妈的。”
他抬手轻轻碰了下,摸到腻腻一层脂膏。
所以,那人趁他昏迷,给他肚上,腰上也抹药了?!
“妈的!”
魏一止潦草洗完,换上睡衣,扑上床,可手上打湿的绷带让他难受之极。
他拧着眉,抓住绷带边缘,“唰”的暴力撕下,扔远。
然后把整个脑袋都埋进被子里,睡觉。
这一觉,他睡得天昏地暗。
直到一阵电话铃声将他吵醒,他摸到手机按下接通,对面传来一阵震怒的吼叫。
“你人呢!我说没说过,让你今天回来!”
“在家。”魏一止睁开眼,淡淡回。
“你在哪个家,我现在就在家,你人呢!”
“房间。”
对面沉默一会,语气柔和些许:“哦,下楼来。”
魏一止挂断电话,手机显示未接来电32个,时间大年三十,上午十一点。
他用力眨了下眼,确定时间是三十号,而不是花眼。
那么说,他昨天又睡了整整一天。
可为什么,头还是沉甸甸,晕乎乎的。
魏一止强撑着起床,去衣帽间随便找了件灰白色毛衣套上,踉跄着下楼。
楼下好热闹,有母亲那边的亲戚,有父亲这边的亲戚,老老少少大约二三十个,他们个个穿着喜庆,面带笑颜,互相交谈甚欢,时不时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而他的母亲穿着暗纹红色旗袍,乌黑柔顺的头发低挽着,用一檀香木簪固定,身姿窈窕,气质出众。
她最先看到魏一止,温婉浅笑道:“一止,就等你呢,快叫人。”
魏一止心里冷哼,她现在的语气和电话里的真是天差地别,可他并没有驳她的面儿。
来的客人认识的,面熟的,魏一止都一一礼貌问候,看上去教养极好。
招呼完一圈,收到不少红包,但他心情没有多大起伏,完成任务后便静静坐在沙发一角,不再多发一言。
他的行为被他的父亲魏鸣全然看在眼里,他挨着魏一止坐下,小声道:“表现不错,爸再给你12万压岁钱当做奖励,大过年的开心点!”
“嗯,挺开心的。”
魏鸣拍拍他肩,起身去和其他人谈笑风生。
魏一止面无波澜用手捏碎核桃,一些坚硬的核桃壳戳进他手心的伤口里,那种尖锐的痛感让他有种莫名的爽感。
“一止哥哥,这个核桃我可以吃吗?”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凑到他跟前,眨着大眼睛小心问。
魏一止想说滚开。
但他挤出得体而明媚的笑容:“当然可以啦,都拿去吧,吃完了再找哥哥来打开哦。”
“嗯!谢谢哥哥。”小女孩拿走核桃,突然转过身,“一止哥哥,你脸上都受伤了,你笑的时候会不会很痛?以前我嘴巴受伤,我都不敢说话。”
小屁孩话真多,魏一止已然不耐烦,摇摇头,算是回答。
此情此景,魏鸣更是满意。
不一会,魏一止收到手机信息,他行转入18万。
他抬眼,对上魏鸣的视线,于是站起身,微微颔首:“谢谢爸。”
这时他母亲走过来,亲昵地挽着他的手,笑意盈盈:“谢你爸什么呢?”
“给我压岁钱。”
“哦,快坐过来,准备吃饭了。”
她嘴角带笑,却毫无笑意。
一时众人在餐厅落座,酒杯、饮料齐刷刷举起来,口中同时说着“新年大吉”,那氛围可真是阖家欢乐,其乐融融。
但这种热闹幸福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大家碰杯之后,有不速之客突然到访。
来人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穿着一件长款白色羽绒服,围着粉白围巾,棕色长直发,清纯可人,惹人怜爱。
然而她的行为和外表截然不同,她翻进院子,用石头把魏家别墅的玻璃砸得“哗啦”一地。声嘶力竭在门外叫嚣,字字句句如炮火连天。
“魏鸣你个老贱人,欺骗老娘感情!你不让我好过,你他妈也别想快活,你个道貌岸然的畜生,脸皮几尺厚的垃圾你还想过年,你过你妈过你爹过你祖宗十八代!”
里面的亲戚们不解,议论纷纷。
“这是哪里来的神经病?私闯民宅!”
“怎么回事,有什么误会吧,不管什么事大过年的好好说嘛。”
“看看去,唉哟。”
“……”
众人中,只有女主人最为淡定,她小声在魏鸣耳边讽刺:“手段不行啊,连个小姑娘都按不住,你要是处理不好让我在大伙面前丢脸,你等着瞧。”
“哼。”
魏鸣气愤羞愧,板着脸,大步走向那名年轻女子。
那位女子毫不畏惧,气势汹汹走进客厅,淌眼抹泪地破口大骂……
而给她开门的人——魏一止,早已趁乱离开。
魏一止回头看了眼荒唐画面,眼神比树叶上挂着的冰条还寒冷。
他坐上出租车,回了学校附近的公寓,这套房是他小姨买给他上学用的。
魏一止疲惫地倒在床上,全身热一阵,冷一阵。
有那么一刻,他想,不如就这么病死算了。
不过等他稍微清醒的时候,他点了外卖,买了药。
下单二十多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魏一止摇摇晃晃去开门,只开一道缝,药袋从门缝中递到他手里。
“谢谢。”魏一止说。
“不客气。”
魏一止关上门,外卖员又问。
“一个人过年?”
“跟你不熟,会好评,再见。”
外卖员笑了声,手肘撑着门:“我觉得挺熟的。”
魏一止抬起眼皮,看到脸上那道疤,那极具侵略的眉眼,突然冷笑:“你他妈还真是阴魂不散。”
“缘分。”
“缘你妈。”
“送你去医院?”李钦山说。
“不去。”
“诊所?”
魏一止摇头,似乎无力争执。
李钦山咬牙,“要不是看你脸白得像鬼一样,老子没空多管闲事。”
说着李钦山合上门,转身离去。
妈的神经病吧,魏一止暗骂。
他囫囵吞下药,又缩在床上。
半梦半醒间,听到一阵烦人的敲门声。
他猜到是谁,一点不想开。
奈何敲门声一直折磨他的耳膜,魏一止捶了下枕头,满脸恼怒冲到门边。
果然,还是李钦山。
“气色好多了。”李钦山率先开口,“没死就行。”
对于别人的关心,魏一止不是没有感激,他缓和神情,露出标准笑容。
“谢谢挂念。”
接着他微微弯腰,展现良好教养后,面无表情看向李钦山。
“你是不是喜欢老子,老子不喜欢男的。”
“哈,我他妈!”李钦山顶着腮,气得直笑,“别他妈恶心了妈的。”
周遭空气尴尬地凝滞。
两人四目相对,四只眼睛里都是对对方的嫌恶。
看着看着,突然默契地轻轻一笑。
“兄弟,不打不相识。”魏一止伸出拳头。
李钦山碰了下:“有事哥罩你。”
李钦山把新买的纱布和药膏递给魏一止,摆手离开。
“我还要跑单,新年快乐。”
“谢了,新年快乐。”
身后传来“咔擦”的关门声,走到电梯口的李钦山加快脚步。
喜欢男的,太他妈离谱了,光想想就犯恶心。
雪花如棉絮般落下,李钦山走出公寓,抬头望了眼天,利落地戴上头盔,驾着电动车疾驰而去。
魏一止在窗户边,看着公寓楼下零星的几点人,看着李钦山远去,看着雪花轻轻盈盈地把所有景物染成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