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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谷清风因为屁股痛,被布政使免了跪礼,便倚靠着周今又重复了一次之前的说法。
      县令坐在旁座,捋着胡子一脸事不关己。

      “……所以你当真能治好稻田?”

      “一切的源头都是水污,治水就是治田。”

      有周今喊话在前,谷清风免了很多口舌。两人直接商定了让谷清风治水,布政使对谷清风的做法很感兴趣。

      “我尚有公务,两日后便要离开,你听余县令的话,”布政使转向县令,“你容她试试,少不了什么。”

      县令恭恭敬敬拱手点头。

      布政使又道:“待你治成,必是奇功一件,但若涉及官渠,需等待监察史到位监察。我稍后会交待,这事就如此定了?”

      “就依大人所言。”谷清风拱手行礼。

      周今扶着谷清风一瘸一拐出了衙门。
      “师傅,我背你。”
      谷清风实在挪不动腿,只好爬了上去。

      “这县令真是抠搜,也不派个马车送送咱。”周今话不过脑子,门侧两个衙役立刻看了过来。
      谷清风赶紧捂嘴:“你少说点。”

      周今背着谷清风,沿着黄昏路往城郊去。她们住在河道附近,修的是河道水渠,灌的是百亩稻田。然而稻田片片病伏,农户都做好了今年欠收的准备,官不问,民愁生。

      这条路以前没走过,谷清风观察得格外认真,她注意到几条排水沟慢慢出现了泡沫,在夕阳的照射下泛着蓝。近旁的稻叶越靠近沟渠就越卷曲。再往上走,竟有些微微油臭。

      “小今,不回去了,我们先沿着这条水沟走。”谷清风道。

      ……

      几日后,县令派人送来了官衣,谷清风在众人感叹声中穿上了芝麻官的衣裳。

      “没想到小风摔一跟头,竟然摔出息了。”秋姨拉着她的手。
      谷清风笑笑,转脸对班头说:“你让潘老五顶我的位置吧,不然这还得天天见,省得他再记恨我捣乱。对了,小今往后要给我当助手,没人给你拌水泥咯。”

      “成,你怎么说都对,以后多来叙叙旧。”

      水工小风,今日下田。

      前日周今背着谷清风找到了污染源后,她就一直在想办法。
      那儿看上去是官府的染坊,就县令那德行,应该拆不掉。

      现在,她和周今驾着一辆马车,打算先去收点稻秆豆杆,用来堆净水池子。

      就在谷清风苦哈哈履职的时候,一封奏书早已快马送到了京城监察司,文末行文:
      南境有女,施净水之术魅惑人心,私藏禁书,或为妖异。

      李砚目光停留一瞬,便拿着红笔面无表情批了下去。
      没想又接两封书信,一封来自布政使的调令,一封则来自家中叔父,二人均提及上述女子。

      李砚便不得不拿出奏书细细看了看所道详情,心生疑虑,靠着椅子琢磨半晌。

      “来人,备行,接布政使令,明日启程南境向林城。”

      李砚在烛光下展开捏在手里汗湿了的信纸,叔父大抵是知道了他的调令才寄信来,里面仅有一句嘱托:
      向林城中,有人乱法惑众,慎处。

      ……

      谷清风顶着烈日,戴着草帽,正用铁铲支着自己稍做休息。

      在稻田引水渠上游布好的净水池正一步步挖开。
      县令自从送了官服后便撒手不管,这些做工的人都是跟班头借的。然而河道水渠那边工期吃紧,所以谷清风也没闲着,和劳工们一起捣弄,把挖出的土堆上马车。

      正打算一鼓作气准备再开工时,一个红衣衙役走了过来。
      “你们都回去,水渠工期在近,耽误了大人政绩小心挨板子。”

      一句喝令让诺大的池子转眼只剩下了谷清风和周今二人。
      这不是县令第一次来找麻烦了。

      有必要吗?
      谷清风不理会衙役,自顾自地埋头干起活儿来。

      “谷清风,你别再打外人主意,自己的活儿自己干。”衙役蹲在池子边,看着里面的谷清风平整池底。
      “这也是余大人教你说的?”谷清风用铲子啪啪拍着土。

      “那没有。”衙役吊儿郎当剃着牙缝,“就是看不惯一个女的想当官。”
      “呵……我想当官,”谷清风没好气,“你不喝水不吃粮,你吃空气长大的?你——”

      “你就是谷清风?”

      谷清风还想接着怼,却被一句掷地有声的问话打断。她抬头,见一个挺拔的影子背着阳光,戴着官帽,而一旁的衙役倏地伏身跪在地上。

      谷清风应了一声,转了转酸痛的脖子,从池子里爬了出来。

      她走了两步,顺着阳光才看清来人的脸,菱角分明带着一层薄光,他目光凛冽,眼里好似没有半分情感。谷清风不由得咯噔一下,心里毛毛躁躁的。
      “我就是谷清风。”她低头行礼。

      来人扬手一挥,便转了身,示意她跟上。谷清风皱眉,本想不采,眼角却看到跪下的衙役使劲对她撸嘴。
      “小今,你先弄着。”谷清风对周今嘱咐了一声,悻悻跟上前面的冷面官员。

      路过衙役时,他竟颇为好心低声说了句,“是李大人,监察司来使。”

      这就是布政使提到的监察史?
      谷清风慢慢走着。

      “稻田是什么问题?”
      “染坊污水经流,破坏了根系导致植物缺氧。”谷清风随口答道。

      “缺氧?”
      “……无法呼吸。”
      “……”李大人默了一会儿,在田边水渠的交汇处停下,“你凭什么断定是染坊污水?”

      这还需要断定?

      谷清风开始解释颜色,气味,流速变化,导流方向。她看着田野水流,时不时蹲下,指着水渠解释。没注意到李砚脸上微微抽动,慢慢皱起了眉,手拂在了口鼻之上。
      谷清风一番长篇大论后站起身来,有些贫血的眼前一黑,她闭了会儿眼,转头,才望见李大人脸色沉重。

      没听懂?
      谷清风偏了偏头。

      “……你就是用此等妖言魅惑人心的?”

      谷清风懵了。
      她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自己那句话能让这位看上去不笨的大人得出这样的结论。
      她对这里的文明水平还是预设的太高了?

      “你说你能净水,做给我看。”李砚冷冷地说。

      官衙内。
      李砚站在桌前,上面放着两碗清水,一碗取自沟渠,一碗来自谷清风的净水桶。

      “一天后便得分晓。”谷清风扬眉说道。

      净水桶也留了下来,李砚承诺当日会送回去。
      秋姨做的粗糙,但该有的滤层都有。李砚蹲下,正仔细地研究。

      谷清风已经解释过一遍,她看着李砚神色凝重,也不知道他把知识吃透没有。不由自主叹了口气,忽然对自己导师有些感同身受。

      未料叹息被李砚听到,他转头看过来,剑眉星目神色严肃:“你被人上报是妖邪乱世,可知?”
      “?”谷清风睁大眼睛,她堂堂博士(肄业)竟落得妖邪名号。

      “你嘴里那些稀奇古怪的词儿,是从禁书里知道的?”
      “不。”谷清风摇头,但也不能说是上辈子学的,“我老师死的早,一脉单传,传女不传男。”
      谷清风看着李砚越发紧皱的双眉,面不改色声音淡然。

      “……你,为民治水不谋私利,看上去还算正道。”李砚起身,哗地一甩衣袖,“明日便知你本事。”

      谷清风看他要离开,以为自己完事了,便转身准备离去。

      “你去哪?”李砚出声叫住了她。
      “回住处?”

      “你今夜就在府里住。”
      “?”人还怪好的。

      谷清风终于能洗一次舒服澡了,她洗干净满身泥污,浑身冒着热气。
      官老爷的水就是不一样。

      更衣出来,谷清风在花园里闲逛,没想李砚正坐在中心的亭子里。
      她立马转身想逃。

      “谷清风,你过来。”

      这人还挺敏锐。
      被抓个正着的谷清风撇着嘴,慢腾腾走了过去。

      桌上摆着书卷和摊开的地图,在烛光下显得朦胧不清,李砚似乎看了很久,上面有些不大不小的批注。

      “这里是染坊,这些——便是排水渠。”
      李砚指着地图为谷清风解释。

      墨笔图画,既简陋又繁复,谷清风看过古籍和地方志,对这些图还算了解,她扫了一眼就全然记在了心里。静静等着旁人娓娓道完,不知留着什么坑要自己往里跳。

      “……若是不拆染坊,你可有解法?”

      谷清风弯腰凑近了些,手指在地图上滑动:“从这里改道——污水单独净化沉淀,可以在这里挖个沉积池。”
      身旁人衣物窸窣,谷清风不知李砚挑着眉,正注视着她印在烛光下的脸。

      “……池子内堆草木灰和稻秆,出入水口用粗布竹楼做过滤口……这里,可以考虑种些菖蒲,生物净化……”说到深处,谷清风音调扬起,不自觉地有些兴奋。
      如果这些都能做成,不止稻田,城里的百姓也不会因为喝了生水就告病。
      谷清风嘴角微微勾起,烛火随着微风摇摆,印在眼里有若星辰。

      李砚静静看着她,有些恍然。
      待到谷清风话落,空气沉寂了好一会儿。
      谷清风全然不顾李砚,依然盯着地图思考得出神。

      李砚轻轻直起身子:“你不是妖邪,这也不是巫术。”

      谷清风转头,仰脸看着李砚,目光坚定:“若巫术能救人,是又何妨?”

      李砚被谷清风盯得愣神,他振袖转身,背对着她:“你回去休息吧,我会想想你说的方法。”

      直到谷清风消失在花园连廊转角,李砚才收回视线。却又瞥见一人朝自己缓步行来。
      “余大人。”

      亭内,县令拱手行礼,看了满桌书卷,抬眼道:“小人有事相告,不知李大人可否……”

      ……

      第二日。
      那碗来自沟渠里水已然满是浊尘,臭不可闻,而谷清风净化过的水,依旧清澈无味。

      谷清风此刻还在睡梦中不知天晴。
      衙门却早已混乱不堪,门外被劳工们围的水泄不通。

      “出什么事了?”余大人急急忙忙更衣,一边问身旁的下人。

      “昨夜有人纵火烧工棚。”

      “可有伤亡?”
      “还在查。”

      “哪里的工棚?”
      “北河郊,是谷清风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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