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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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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
一滴水落在谷清风脸上,好不容易睡着的她睁开眼睛。
下雨了。
这破棚房漏雨,阵阵冷风也透着缝钻了进来。
谷清风环视一周,并排的几张草床上鼾声四起,一点不为这雨声所动。
她想着既然醒了,便去看看前几日的储水装置怎么样,于是慢腾腾地挪了出去。
天色渐亮,谷清风蹲着检查她捡破烂攒出来大木桶,上面层层叠叠用棉布兜着沙石,这是个因地制宜的滤水装置。
一夜的雨几乎盛满了桶,谷清风心满意足。
附近的井水被污水串了个遍,要不是周遭人腹泻高烧不断,她也发现不了。
毕竟她只是个肄业的环境工程博士,学艺不精碰上污水爆炸,诡异地穿越到不知何人帝王的古代。
谷清风花了一天才接受了这个事实,打算先在这里生存下来。
呜哩呜哩——
谷清风歪头闭上眼睛。
“上工了,都起来!”
谷清风也是命苦,谁人穿越不是自带金手指走上人生巅峰,她穿成劳工在这里修水渠。
真是上辈子学环保,下辈子修水沟。
她倏地起立,快步走回棚屋,收拾好行头,跟睡眼惺惺的同伴们赶到班头吆喝的地点。
好好干,一天六个馍。
谷清风暗自打气。
“咱们工期快到了,大家利索点,上面看到会有赏。”
一群人四分五裂地应了一声,各自散到自己的岗位。
谷清风负责拌砂浆,这也是她靠自己努力谋来的轻松活。
原主多半是劳碌致死,她醒来的时候正摔在泥地里满嘴土,要不是秋姨把她拽了起来,估计她立马要死第二次。
就身弱这一点,跟她上辈子一模一样。
刚把料倒下去,班头就笑眯眯地弯腰凑了过来:“小风,你前日给我的法子真管用!一家人病都好了,你要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提。”
谷清风打了个哈欠:
“你之前说的那个清流派官员,今天来?记得找个机会让我见见就成。”
“今日午后未时,你送砂浆去河口,回来的路上大概能碰上,”工头掐了掐手指,“至于要怎么说上话,看你本事咯。”
谷清风抿嘴笑笑,工头会意点了点头,往别处监工去了。
谷清风数着搅拌的圈数,有些犯瞌睡。
投料配比是她改良过的,这导致她的浆料特别俏。
“小风小风,好了没?”转眼间已经排上了几人。
“再等会儿。”
谷清风无声地看向搬运河沙的周今,这是她薅来的小助手,脑子不好使老闯祸,但一身牛劲正合适谷清风的要求。
每天第一轮谷清风自己配好后,就交给周今,她便接着做些领退登记的文书工作。
“小今。”见周今没领会自己的视线,谷清风只好喊了她。
“噢,换人了是吧!”周今欢快地接过了谷清风用来搅拌的铲子。
处理完长长的队伍,谷清风松了一口气,没想远处立马叮叮当当闹腾起来。
晃眼看到衙役的红衣,似乎在棚屋的方向。
干什么呢大清早的。
谷清风刚疑惑,秋姨的声音就传到了耳朵里。
“清风,有人抄咱家啦!”
谷清风被秋姨拽着一路跑到棚屋,上气不接下气两眼昏花,又一眼看到自己的储水桶倒了一地,两眼瞬间发黑。耳边聒噪的声音像拨浪鼓一样抽打着她。
“都闭嘴!”
谷清风怒号之下,吵架声停歇。
谷清风毫无下人姿态,让衙役愣了神,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衙役怒道:“你谁?”
谷清风不理会,只是可惜这么多滤好清水,她弯腰扶起桶,看里面剩一点叮当晃。
“你知不知道你们这儿的水,喝了会死人?”
衙役又一懵,这小姑娘布衣褴褛,瘦瘦弱弱,话里话外却透一股强硬。
用来滤水的布滚在泥里,沙石满地。
谷清风皱眉,仰脸迎上衙役的目光,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衙役这才回过神来,下巴一扬:“有人报官,这里私藏禁书,所有人都待在外面,不得入内!”
衙役找回了官威,正挺着胸,棚屋内探了个脑袋出来。
“大人!找到了!”
谷清风一看,那人手里捏着的分明是自己用碳灰画在布头上的构造图。
衙役拿到手里,看了一会儿,就尖声道:“是谁的赶紧认领,不然此屋内所有人都得跟我回去!”
谷清风上前一步,衣服被秋姨扯了扯,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又踏出一步。
“是我的。”
衙役一副果然是你的嘴脸:“依律法,平民不得私藏天文巫术旁门左道,你跟我回府!”
“你都拿反了,”谷清风冷声说道,“那只是我的设计图。”
“设什么图?总之你跟我走,等着受刑吧。”
“谁——在闹事!”
班头从人群后冒了出来,一看衙役正押着谷清风,表情一阵过山车,立马谄媚地弯着身子笑眯眯地问:“大人,出什么事了?”
“私藏禁书!”
谷清风就这么被押走了,临行还不忘嘱托秋姨重新做个滤水装置:“你看着我做的,很简单。喝水记得煮沸。”
秋姨望着谷清风离去的瘦小身影,一巴掌拍在班头后脑上。
“你是真没用!”
“我能怎么办?跟官差抢人?”班头委屈。
“扣你馍给谷清风留着!”秋姨负责伙食,说得理直气壮,气呼呼地走了。
棚前众人渐渐散去,他们或多或少都得过谷清风的帮助,频频发出叹息。
班头啧嘴,还在门前左转右转。
私藏禁书不至于掉头,但皮肉之苦对谷清风那个小身板来说有点儿难熬。
忽然,他想起下午要来查看的布政使,要不是刚好在他的巡视线路上,这么大的官也不会跑他们这破地方来。
谷清风说有事要报,必须找为民请命的清官。这位大人刚好就是这么一号名声在外的人物。
按说布政使也会去县衙。
他得托人打听下,递个消息帮帮谷清风。
班头抬眼看见远处周今,她不为所动的背影,落在天边像一笔水墨,还在孤零零地干活。
“……这傻姑娘。”
班头几步跑过去,拍了她一下:“今妹子,你师傅要被打死了,你还在这儿!”
“谁敢打我师傅!”周今怒目,胳膊上的肉圆滚滚地鼓起。
“我找人来替你,你去办点事。”
“我?”
“不用你脑子,用你嗓门大。”
……
谷清风被绑得扎实,一路摇摇晃晃被马车驮着到了县衙监狱,衙役推着她进去时,她终于看到是谁要害她了。
那人等在监狱门口,正春风满面。
因为自己抢了他的工位?
谷清风深吸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牢门关上,谷清风揉捏着自己的胳膊,听着铁锁咔哒合上的声音。
“多久审我?”
“你还等不及挨板子吗?申时一刻。”
谷清风若有所思地坐在草垫上,在这满是腐臭味的地方阖上了眼睛。
……
申时,谷清风被重新戴上镣铐押了出去。
跪在朝堂之上,县令身着官服,两旁衙役拿着长棍。谷清风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跟电视不太像。
“……有人报你私藏禁书,你可认罪?”
前述的长篇大论谷清风听得囫囵,她刚抬头就被喝了回去,只得埋着头答道:“不认。那是我的净水装置图,不是什么邪门的东西。”
“就是你那邪术引得大家腹泻发烧!”声音尖锐地在身后响起。
谷清风这才注意到后面还跪这一人,就是他报的官。
“潘老五?”谷清风嗤笑,“分明是我让大家避开了污水,才免去了生病。你怎敢张口就来?”
“你可有证据?”县官泰然问道。
“秉大人,小的就是被她所害,腹泻失了工,被她顶替了。”潘老五说道,“好处都是她得了,除了她还有谁害我。”
“师爷,你看到所谓的禁书了,可如实?”
“小的……这歪歪扭扭的符号小的也没见过。”
那是英文和作图标识……臭古董。
谷清风在脑子暗道。
“……拖下去,行十杖,结案罢。”
一声轻笑刺进谷清风耳里。
谷清风心中失望,看来这县令不是什么好官。
“大人!”谷清风还是打算尝试下,“官渠污水横流,民众染疾,我图中所画之物,可净化饮水,并不是什么旁门左道的禁书。”
谷清风被架了起来,她终于能正眼看着县令,县令扬手,似乎不想再做纠缠。
“井道勾连,一处不治,大人的私井也时日无多!”
“……口出狂言,再加十杖!”县令振袖起身,却见堂下师爷正仔细研读那张图画,不禁眉头紧皱。
谷清风话一说出口,心想完了,大不了再死一次吧。
但屁股开花这种死法也太苦了。
希望能投个好胎。
谷清风被摁在板子上,眼看着长长的阴影举高,她闭上眼,随着落下的剧痛骂了句狗官。
“我师傅在挨打!”周今的声音砸了过来。
“住手!”陌生的声音雄厚有力,喝住了行刑人。
谷清风只听见身后稀里哗啦,呼呼哒哒一阵脚步。
县令毕恭毕敬地说道:“方伯到了,怎么也不先知会一声儿。”
“把她放下来。”
谷清风挨了两下打,就已经站不稳了。她白了眼扶着自己的行刑人,对方不知她底细颤抖了一下。
抬头望见周今跟在一个大官模样的人身后,看上去比县令威风多了。
什么情况?
周今难道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宝贝闺女?
谷清风疑惑地看着县令把那位大官迎了进去,周今一路小跑过来扶在她另一侧。
“你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你姓周?”谷清风一边问,一边想之前有没有对周今干出什么缺德事。
“我不啊,我没姓。”
“那你怎么认得那人?”
“班头给我出的主意,让我在河道那把你对我说过的话大喊了一百遍。”
“?”
“结果那人听到就把我招呼过去,然后我就来救你啦!”
……也行?
和谷清风当初的计划也差不太多。
那人就是班头说的清流布政使?
然而,刚一转头,谷清风就听见布政使反客为主道:“把她带上来,是刑是赏,我来问问。”